第一卷: 第三卷第三章 白王邢尚(5)
第三卷第三章 白王邢尚(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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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其實(shí)寶華在北庭并沒(méi)有什么要緊事,只是漫無(wú)目的的游蕩。 一月時(shí)間里,他幾乎走遍了北庭各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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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牛車小心的在結(jié)了冰的路面上行駛。 因車行得甚慢,駕車之人不時(shí)同車上的寶華聊著天:“郎君這時(shí)節(jié)趕著出門,可是有要緊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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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寶華答道:“沒(méi)什么要緊事,只是想好好看一看這些地方罷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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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駕車人笑道:“那可不是時(shí)候。 這時(shí)節(jié),除了冰就是雪,什么好看的都沒(méi)有。 等到春夏之交時(shí)來(lái)看才叫好看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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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寶華勉強(qiáng)一笑:“不過(guò)我怕是留不到那時(shí)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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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前面是良縣了,郎君要進(jìn)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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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那就進(jìn)去看看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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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行,某這就進(jìn)去,郎君坐穩(wěn)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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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牛車入了縣城,寶華讓車夫自尋客店安頓,自己卻依舊在街上信步閑逛。 車夫覺(jué)得他十分古怪,這大冷天的在外頭逛些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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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天寒地凍,卻偏偏有人不安分。 寶華沒(méi)走出多遠(yuǎn),便注意到巷子里隱隱傳出的打斗聲。 他循聲而去,剛轉(zhuǎn)過(guò)墻角,便見(jiàn)幾個(gè)人將一男一女圍在中間。 那男人個(gè)子不高,卻極是結(jié)實(shí),身著皮裘,披頭散發(fā),一看便非中原人士。 被那北狄男人擋在身后的女子身量嬌小,罩在杏黃斗篷里,顯然是中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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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北狄蠻子,放開(kāi)我家郎君!”圍攻的幾人似是有所顧忌,不敢逼得太近。 只是沖著那狄人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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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寶華目光往下一轉(zhuǎn),見(jiàn)那北狄男人腳下踩著一個(gè)少年人。 那少年灰頭土臉,連聲討?zhàn)垼骸鞍眩眩∧镒樱义e(cuò)了,饒了我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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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那女子笑出來(lái)聲來(lái)。 甚是悅耳:“你活該!看你還敢不敢****良家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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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那少年哭喪著臉道:“不敢了,不敢了。 再也不敢了。 小娘子放了我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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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少女一指那北狄人,嬌聲笑道:“我可不會(huì)說(shuō)狄人地話,你自己跟他說(shuō)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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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這……”少年怯怯向北狄人揖手,“這位英雄,你能饒了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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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那北狄人顯然聽(tīng)不明白,站在原地一動(dòng)不動(dò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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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寶華覺(jué)得那女子聲音有些耳熟,不知在哪里聽(tīng)過(guò)。 但那女子頭罩在風(fēng)帽里,看不清容貌,也就無(wú)從得知身份。 寶華看那少年細(xì)皮嫩肉,估計(jì)在雪地里撐不了多久,于是上前一步,用狄語(yǔ)道:“此人已受過(guò)教訓(xùn),放過(guò)他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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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狄人身后的女子詫異的咦了一聲。 那狄人不料此地竟有人會(huì)說(shuō)狄語(yǔ),也頗為吃驚的轉(zhuǎn)向他。 寶華與那狄人一照面。 不由大驚,手不自覺(jué)按上刀柄,冷聲道:“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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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這個(gè)狄人,正是殺死傅全的人。 他顯然也認(rèn)出了寶華,松開(kāi)腳下少年,退開(kāi)一步。 呈戒備之勢(sh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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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少年人一被松開(kāi),就讓家仆攙扶起來(lái),連滾帶爬的從三人眼前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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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寶華緩緩抽刀:“你來(lái)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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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狄人微笑:“此地來(lái)不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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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廢話少說(shuō)!”寶華厲聲道,“拔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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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我殺的那個(gè)人是你朋友?”狄人微笑道,“你要為他報(bào)仇?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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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寶華不為所動(dòng),只是重復(fù):“拔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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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狄人搖頭:“我今天不是來(lái)和你打架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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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寶華冷笑:“那就別怪我欺負(fù)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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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他長(zhǎng)刀出鞘,向狄人砍來(lái)。 他的刀法由盛思明親傳,又得計(jì)無(wú)多、柳珠等人指點(diǎn),頗為不俗。 一刀斬來(lái)竟隱有風(fēng)雷之勢(sh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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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狄人側(cè)身避過(guò),跳開(kāi)數(shù)步。 認(rèn)真道:“你地朋友是個(gè)真正的戰(zhàn)士。 我很遺憾我不得我殺了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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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遺憾?”寶華怒吼,“他的父母已經(jīng)年邁。 因?yàn)槟悴坏貌话装l(fā)人送黑發(fā)人,你以為一句遺憾就可以打發(f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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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狄人嚴(yán)肅道:“難道你沒(méi)殺過(guò)一個(gè)狄人?死在你刀下的人,也是別人的兒孫、父兄。 刀上沾滿人血的你又有什么資格指責(z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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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寶華一愣,隨即道:“是你們南下?lián)屄樱覀儾胚€擊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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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我們?cè)饬藶?zāi),不搶掠就沒(méi)辦法過(guò)冬。 我們雖然南下,卻并沒(méi)從你們手里討到便宜。 你知道今年我們草原上因此要死多少人么?”狄人冷笑,“憑什么你們中原人可以風(fēng)調(diào)雨順,男耕女織,而我們狄人就要在風(fēng)雪里討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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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寶華橫刀身前,忍不住放聲大笑:“你一個(gè)強(qiáng)盜倒還有理了?!中原人一年到頭辛苦耕作,你們又憑什么來(lái)?yè)屄铀麄冃量嗨茫坎粏螕尳伲銈冞€殺人父母,虜其妻女!你還問(wèn)我憑什么?真是天大地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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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狄人沉默了一會(huì),說(shuō):“我不是北狄大可汗,約束不了所有北狄人。 我南下只是為了讓我的族人活下去。 對(duì)你的朋友,我很遺憾。 我很敬佩你的勇氣,希望有一天我們可以成為朋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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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我永遠(yuǎn)不會(huì)和殺死我兄弟的人成為朋友。 ”寶華冷冷出刀,“接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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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北狄人再次避開(kāi),嘴里一個(gè)唿哨,一匹駿馬忽從里巷奔出。 狄人飛身上馬,韁繩一動(dòng),馬已竄到十步開(kāi)外。 跑出去后他卻忽的回轉(zhuǎn)身,向?qū)毴A伸出一物。 寶華伸手接住,卻是一塊黑色木牌。 牌上刻著彎彎曲曲的北狄文字。 寶華讀了出聲:“社爾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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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記住這個(gè)名字!”狄人遠(yuǎn)遠(yuǎn)喊道,“給我十年時(shí)間。 十年后我們?cè)佥^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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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說(shuō)完,那狄人策馬飛馳,很快自寶華視線中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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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寶華見(jiàn)那狄人又輕易逃脫,不由氣極,將那木牌狠狠摔在雪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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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你和那個(gè)狄人有仇?”身旁嬌軟的女聲傳來(lá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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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寶華這才注意到剛才被北狄人護(hù)在身后地女子,不由抬頭:“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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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女子摘下風(fēng)帽,露出少女清秀嬌美的面容,展顏一笑:“你不認(rèn)識(shí)我了,成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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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寶華認(rèn)出她就是在平城跟著吳放的少女,不由愣住:“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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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少女噘嘴:“你心里眼里只有那個(gè)狄人,看都不拿正眼看人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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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寶華苦笑,他怎么知道在良縣竟會(huì)碰上這么多“熟人”?他環(huán)顧四周:“只有你一個(gè)人么?還是你有家人在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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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少女掩嘴笑:“我是偷跑出來(lái)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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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偷跑?”寶華驚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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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我跟我阿爹鬧翻了,就跑出來(lái)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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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你……你家人會(huì)擔(dān)心的,還是回家罷……”寶華苦笑。 雖然不知道她是吳放的哪一個(gè)女兒,可一個(gè)人從安西千里迢迢跑到北庭實(shí)在不符合她地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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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我偏不!”少女偏過(guò)頭,“阿爹只喜歡阿姐一個(gè),哪會(huì)擔(dān)心人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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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寶華家里兩個(gè)妹妹都懂事識(shí)大體,從沒(méi)碰上過(guò)這樣不講理的女孩,一時(shí)也沒(méi)了辦法:“可你一個(gè)人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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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看你年紀(jì)不大,怎么啰嗦得像個(gè)老頭?”少女十分不高興,“剛那公子哥****我,也不見(jiàn)你問(wèn)一句,就一個(gè)勁催人家回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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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寶華只好問(wèn):“剛才怎么回事?那個(gè)狄人跟你又是什么關(guān)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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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人家只是想找個(gè)地方投宿,他就帶人沖出來(lái),非要我去他家。 我一不高興,就喊救命。 然后那個(gè)狄人路過(guò),就和他們打了起來(lá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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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寶華嘆氣:“那你現(xiàn)在要往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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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我去原平。 ”少女笑嘻嘻的問(wèn),“你知道怎么走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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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寶華望天:“真不知道你怎么從安西走到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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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少女奇道:“你怎么知道我從安西來(lá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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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猜的,猜的,”寶華苦笑,“我左右沒(méi)甚要緊事。 若你不嫌棄,我?guī)闳ピ搅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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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少女眼睛一亮:“好啊好啊,我正愁找不著路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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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寶華抬手:“如此,小娘子請(qǐn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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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少女與他一起行了兩步,忽然道:“吳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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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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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少女面色微紅,卻仍微笑著低聲說(shuō):“我的名字……叫吳佳……”</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