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nbsp; 孫女就該這么訓!
皇上身體微微后仰, 靠在椅背上,看向陳閣老跟時鞠,“正好這位也在, 一起聽聽。由朕你們面把問題解決了,免得私底下心里疙瘩。”
“尤其是這時清, 一般不愛動手啊, ”皇上抿著茶, 語氣疑『惑』,“是怎么跟陳愛卿的孫女起來的?”
這可不得詳細嗎,哪能略過去就略過去的。
侍衛(wèi)抬頭看了一眼皇上,以及站在旁邊的時鞠和陳閣老, 猶豫一瞬,糾正自己剛才的用詞。
“是架斗毆也不合適, 純粹就是小時大人摁著陳閣老的孫女在。”
“……”
陳閣老本來都在擦汗了,聽到這兒又重新挺直腰背,看向時鞠, “時太傅, 這事您可得老『婦』我一個法啊。”
她道:“我陳家可就這么一個嫡長孫女,雖不成器,也愛玩了點,但是小時大人街一頓,也不合適吧?”
時鞠八風不動,單手背在身后, 淡淡地問, “何不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聽清楚再法?”
時清今天是跟云執(zhí)一起出的門,一般真動武都是云執(zhí)去,時清負責開場跟善后。
如今人動手的成了時清, 中間肯定別的事情。
時鞠半點不慌。
“這……”陳閣老一頓。
見她時鞠的話堵住,沈媛含笑,“對,把事情問清楚再對錯。不過——”
她話鋒一轉,似乎覺得不妥,“時清身為朝廷官員,品的戶部侍郎,街跟人起沖突,尤其是對方沒官職跟品級。”
沈媛皺眉,“這若是傳出去,百姓不覺得我朝廷官員都是時清這般莽撞沖動愛動手呢?”
“什么事情,是不能好好的呢。”
她看向時鞠,笑了一下,“時太傅對不對?”
沈媛這是暗戳戳的報復那天在時府門口時清言語羞辱一事。
皇上喝茶的動作微微一頓,側眸朝沈媛那邊看了眼,隨即又收回來。
時鞠則抬頭回視沈媛,“沈大人,現(xiàn)在的問題是時清為何跟陳閣老的孫女起沖突,而不是時清的做法合不合適。”
沈媛三句話的功夫,就把事情的重點從“人尋常的動手架上”轉移到“時清作為朝廷官員此行為是否不妥”。
明明是個人的事情,談到最后卻是在討論時清一人的對錯。
她倒是模糊重點轉移注意力的一把好手啊。
沈媛笑著點頭,“也是,我光記得時清是朝廷官員,忘了她還是個孩子。”
她看向侍衛(wèi),“是怎么回事吧。”
反正先動手跟人的都是時清,沈媛心里穩(wěn)了一下。
左右翻不出水花來。
陳閣老倒是眸光閃爍,完全沒沈媛這份底氣跟自信。
侍衛(wèi)這才開口,“小時大人動手的原因是因為,陳閣老的孫女街調戲時家小主君,甚至想派家丁強搶對方,小時大人場撞見,這才動手。”
她道:“圍觀的百姓都能作證。”
“……”
沈媛沉默。
沈媛右眼眼尾抽動,臉上火辣辣的,像是一記無形的巴掌狠狠扇過。
她側頭看向陳閣老。
陳家這孫女,可真是個孝順孩子啊!
竟然敢在京城街調戲男子,還調戲到了時清夫郎頭上,這是生怕沒點把柄落在時清手里是嗎?
碰上這種事兒,別摁著她了,就是街把她殘了,時家也占著理!
沈媛現(xiàn)在只想回到剛才捂住自己的嘴,不該開口的。
怪她一時心急了。
主是陳閣老是計劃中最合適的人選,她為了推薦陳閣老,私底下很是花費了一番功夫。
若陳閣老因為她孫女的事情薅掉,可真是竹籃水一場空。
但就目前這個情況來看,陳閣老怕是保不住了。
沈媛最后悔的不是陳閣老保不住,而是自己剛才站出來話。
陳閣老現(xiàn)在連頭都抬不起來。
她一生磊落,唯這孫女是自己生平最大的敗筆。
侍衛(wèi)耿直極了,又補了一句,“陳閣老的孫女還揚言弄錢家二小姐,甚至滿大街的喊‘你知道我祖母是誰嗎’。”
……別了,快別了。
陳閣老汗如雨下,無顏見人。
皇上垂眸抿茶,茶蓋輕輕刮了下茶盞口,音調緩慢,“剛才是誰法來著?”
她疑『惑』,側頭問內侍,“朕這年齡大了,記『性』也不好,先前沒聽清,是陳愛卿的法吧?”
“……”
陳閣老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老臣罪,老臣家教不嚴,老臣羞愧啊。”
皇上看向陳閣老,“愛卿啊,你這孫女可不是一般的愛玩吶。”
到最后,音調微沉。
陳閣老能選出來恩科的主考官,定然是因為她德高望重,力品行又不差。
但家里竟這么個敢在京城街調戲強搶男子的孫女,可見對下面的約束還不夠。
得虧這碰到的是時清跟云執(zhí),若是一般人家,還真她得逞了。
到時候事情鬧大,陳閣老又是恩科的主考官,影響甚大。
既然是恩科,就不能出半點紕漏。
陳閣老心里也清楚,所以主動開口,“臣德行愧,不配擔任主考官一職。”
她咬咬牙,道:“臣那不成器的孫女陳筱栗,此生不得出仕。求皇上臣一個好好管教她的機,臣事后定帶著她親自登門小時大□□夫二人賠罪。”
她還算自覺。
皇上語氣緩了很多,“起來吧。”
“沈愛卿。”皇上端著茶盞又喚沈媛。
沈媛滿臉羞愧地出來行禮道:“是臣未知全貌就多做評價,動手這事屬不怪時清,是臣對小時大人偏見過重了。”
言語間都是把過錯推到年跟時家的恩怨上,算是極力補救。
讓皇上覺得她跟時家不對付,總比讓皇上覺得她在保陳閣老好。
陳閣老現(xiàn)在已經是棄子了,這時候拉一把顯然沒用,但是踩一腳就能保住自己。
沈媛怎么選,根本都不用細想。
皇上垂眸看著手里的茶盞,“朕問的不是這事。”
沈媛微微一怔。
皇上將茶盞擱下,看向她,“陳愛卿家事纏身,顯然是不能耽誤主考官一職。你覺得其他人中,誰擔任合適呢?”
不輕不重的茶盞磕在光滑的桌面上,本來不大的動靜,在安靜的御房中就顯得格外清晰。
像是往人心頭敲了一下。
時鞠眼睫微動,背在身后的那只手微微攥了攥,像是明白了什么。
沈媛卻是心頭狂跳,感覺周圍像是股無形的威壓寸寸『逼』近。
在皇上那兒不過是輕飄飄的一句話,落在下面卻是能驚起千層浪的巨石。
這便是皇威。
就在沈媛即將慌之時,皇上姿態(tài)陡然放松,緩緩笑了一下,緊繃的氣氛就這么松弛下來。
“都這般緊張做什么,朕不過隨口一問。”
皇上看向桌面上攤開的文件,上面還寫了幾個備選人名。
她拿起朱筆,橫一劃,像是之前圈地案時,劃掉長皇子的名字一樣。
“何必這般麻煩,依朕來看,秋闈的主考官就是沈愛卿了。”
沈媛以為自己聽錯了,猛地抬頭看皇上。
明明是她之前巴不得想得到的差事,這兒真正落在身上,卻絲毫高興不起來。
這跟她的計劃,截然相反啊。
先前沈媛想主考官,一是想提升自己的名氣鍍個金,二是籠絡人才擴大門生。
可現(xiàn)在,涉及到太女之爭,是奪嫡之險。
沈媛的是拉陳閣老背后的六皇女跟甄家下水,自己站在河邊旁觀,最好不經手這事甚至跟她沒關系最好。
如此不管出事了怎么查,都不影響到她。
現(xiàn)在她成了主考官,就是把事情做的再仔細,但也是局中人。
只在局中,就多一分風險跟意外。
沈媛行禮,遲疑著道:“可是臣資歷尚淺,年紀又輕……”
“無礙,時清還未二十,如今已經是次品,你豈能不如她?再了,只是秋闈的主考官,又不是春闈。”
皇上看著沈媛,『色』多少些意味深長,“沈愛卿啊,你既是禮部尚,又是長皇子的妻主、朝駙馬,朕最信賴倚重的弟妹,你可不能讓朕失望啊。”
沈媛低頭行禮,“……是。”
皇上合上文件,“既然主考官已經定下,你們便回去吧。”
時鞠人行禮退下。
幾人離開后,皇上臉上表情淡去,往后靠在椅背上,掌心搭著椅子扶手,眼睫落下遮住眼底『色』。
內侍屏息斂聲退到幾步遠的地方。
一時間整個御房里,像是只龍椅上的皇上一人。
她坐在御房正中央的位置,陽光投在離案半步遠的地方。而她往椅背上一靠,卻是倚在了陰涼里。
沈媛做事跟她夫郎蕭長寧很像。
蕭長寧下手是穩(wěn)準狠,若是沒十足的把握,不輕易動手。
沈媛一樣,但她在官場中滾多年,更為圓滑些,事不關己時絕不多嘴。
如今卻因為一個秋闈,不得不站出來話。
圈地案、賑災款,再加上如今的秋闈……
皇上手指一下沒一下的點著椅子扶手,三次了啊。
“朕記得,副考官還個空位是嗎?”
皇上知道內侍在,緩聲開口,“一個填上老推薦的人,一個填上甄家看中的人。”
“是。”
她倒是看看,長寧這盤棋,想怎么下。
她這個老棋盤還未換下,長寧竟是已經在挑選新棋盤了。
他這個長皇子,倒是比自己這個皇上的還著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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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從御房出去的三人。
剛出了御房的門,陳閣老就時鞠作了個長揖,“我這,我,哎……”
她老臉慚愧啊。
時鞠抬手扶了她一把,“陳閣老不必如此,晚輩不孝,多加管教還來得及。將來哪怕不出仕,但只不出事,還是能平平安安一輩子。”
陳筱栗做的混賬事,時鞠不可能算在她祖母陳閣老身上。
“我知道。”陳閣老就是心里又氣又悔啊。
她拍拍時鞠的手,滿臉無奈跟愧疚,“替我跟時清和她那夫郎一聲,我定帶著我那不成器的孫女她倆認錯。”
時鞠頷首。
她不因為陳筱栗的過錯而遷怒陳閣老,但同樣不替時清跟云執(zhí)大度的原諒別人。
人話的時候,沈媛心里事,簡單地點過頭便先一步離開了。
時鞠看著她的背影,跟陳閣老多了一句,“福禍相依,不主考官未必是件壞事。”
陳閣老面上點頭,心里卻懊惱的很。
怎么能不是件壞事呢!
她是了主考官,不管是對她自己還是對六皇女跟甄家來,都是件好事。
現(xiàn)在因為一個陳筱栗,全都泡湯了。
可氣啊。
陳閣老對這個孫女向來比較寵溺,金疙瘩一樣寶貝著。
雖然偶爾口頭訓斥句,但卻從未動過真格,這也導致她越發(fā)的無法無天,造成今天的結果。
陳閣老回府后,讓人去京兆伊衙門把陳筱栗領回來。
因為陳閣老去的晚了些,時清又讓人過招呼,陳筱栗這二十板子是一個都沒少挨,勢必讓她長個教訓。
回府的時候,陳筱栗屁股開花,都是趴在寬木板上讓個下人抬回來的。
陳閣老一看她那可憐樣,心都疼碎了,半句教訓的話都不出來,只著急地彎腰拍大腿,邊問陳筱栗怎么樣,邊催促下人去拿『藥』過來。
“怎么下手這么狠啊,快快快,把上好的金瘡『藥』拿過來,我親自她上『藥』。”
陳閣老把袖子挽高,心都揪了起來,“疼不疼啊?”
陳筱栗沒好氣的,“廢話,都成這樣了,能不疼嗎?”
她紅著眼,咬牙切齒,“時清,下次別落在我手里,不然我弄她!”
陳閣老挽袖子的手一頓,像是沒聽清,“你弄誰?”
“時清啊,”陳筱栗恨時清了,“我不過就是跟她夫郎開了句玩笑,她可至于讓人往里我?”
“她著,我好了,肯定不放過她!”
“你、你、你到現(xiàn)在還不知道錯!”陳閣老滿腔慈愛陳筱栗一句話潑醒。
御房里的事情逐漸回籠,陳閣老的理『性』最終戰(zhàn)勝了疼孫女的感『性』。
陳筱栗梗著脖子扭頭瞪她,“誰才是你親孫女!”
“你不應該上朝參時清,讓她丟官嗎?”
還讓時清丟官?她自己這條小命不定什么時候就丟了!
陳閣老氣得胸口疼。
正好下人把『藥』遞過來,陳閣老道:“拿什么『藥』,把藤條我拿出來!今天是不用家法好好管教管教她,將來我后,她也活不下去。”
陳筱栗絲毫不怕。
這家法藤條回回請,可每回也就高高舉起嚇唬嚇唬她,從來沒落下過,都習慣了。
陳筱栗剛,“你。”
陳閣老就已經握著藤條抽在她屁股上。
“啪”的聲,本就開花的屁股一時間雪上加霜,疼痛加倍。
陳筱栗頓時發(fā)出豬叫聲,“啊——疼!”
“疼你才能長記『性』!”陳閣老也是頭回孫女,手都是抖的,力道也不算重。
但她咬牙又了一下,“知不知道錯了?”
“在你看來只不過跟人家夫郎開句玩笑,可這事放在朝堂之上,那就是我德行愧,治家不嚴!”
“若不是你,主考官這差事可至于丟?你讓我怎么去見甄大人跟六皇女?”
陳筱栗大聲吼,“那你更應該怪時清跟她夫郎!都是她們害的。”
“不過就是個品,你一個閣老還怕個品的侍郎!”
陳筱栗不明白祖母怕時清的原因,也不懂京兆伊衙門的人為什么聽時清的話。
陳閣老手拿藤條指著陳筱栗的豬腦袋,“你知道什么。”
“先不時清她娘是原來的都御史,如今的時太傅,單時清這個人,就能甩你幾百條主街!”
陳筱栗不服氣。
陳閣老道:“時清是今科探花,力并不輸狀元。”
“尤其是她自今年的二月份到現(xiàn)在,不過短短五六個月,她便從七品的巡按御史連升到現(xiàn)在的次品戶部侍郎。”
哪怕不官,哪怕是陳筱栗,都覺得這個晉升的速度些快了。
她目瞪口呆,吶吶道:“怎么可能?”
“就這么可能,別你,我活這么大,都是頭一回見這事。”
陳閣老道:“人家就是那個本事,人家憑功績晉升。別看她小小年紀,將來絕對不輸她娘。”
陳筱栗閉嘴不吭聲了。
跟時清比,那她是真的不夠比的。
陳閣老繼續(xù),“你你弄她?她那夫郎,你隨口調戲的那名男子,幾個月前街跪三位將軍,武力壓制下,對方頭都抬不起來。”
陳筱栗驚得抬起上半身,下意識開口,“那個人……”
話音未落,陳閣老就是一藤條抽在陳筱栗屁股上,氣道:“想清楚應該怎么稱呼!”
陳筱栗疼的眼淚鼻涕一起流,夾緊屁股,更咽著,“時清夫郎。”
陳閣老還算滿意,“你現(xiàn)在想想,是誰弄誰?”
陳筱栗本以為對方就是個些拳腳的尋常男子,誰知道原來這么能!
這一想,時清動手她,算是保了她一條命了。
怪不得那男子動手前先問她,“你認識時清嗎?”
之前不認識,現(xiàn)在認識了。
眼見著陳閣老又抬手,陳筱栗立馬扭身抱住她的腿,哭著認錯,“祖母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不能了,太疼了。”
她怎么也沒想到,自己不過幾年沒回京,京城就變天了。
叱咤整條街的也不是錢二,更不是自己,而是時清。
陳閣老到底年齡不小了,累的坐在椅子上歇息,藤條指著陳筱栗,“我今天讓你長長記『性』,出了咱家這個門,你跟時清比,什么也不是!”
陳筱栗先是□□,現(xiàn)在心靈擊,趴在橫木板上默默流眼淚。
可能今天的教訓太深刻,加上肌肉記憶,以至于往后多年,她光是聽見時清的名字,就下意識地夾緊屁股,感覺隨時板子藤條落下來。
陳閣老看陳筱栗老老的聽訓,難得感受一把祖母應該的威嚴。
就連手里的藤條也是越越順手。
孫女就該這么訓!
時清今天算是教她一個道理:
『奶』『奶』的就得『奶』『奶』的樣子。
是她舍得狠下心,明白的早一點,陳筱栗也不至于是今天這副德行。
怪孩子,也怪她。
陳閣老讓陳筱栗休養(yǎng)幾天,勉強能下床了,便帶著她跟禮物前往時家賠罪。
時清跟云執(zhí)時都不在,聽宮探望五皇女去了。
也幸好人不在,陳筱栗戰(zhàn)戰(zhàn)兢兢一路的心才松了口氣。
雖然她沒見過五皇女,但不妨礙陳筱栗在心里五皇女上香。
謝謝“五菩薩”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