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章 毒
黃清若沒抬頭。</br> 不用抬頭也知道腳的主人是梁京白。</br> 她無所謂被梁京白觀賞她鉆狗洞。反正她不是第一次鉆,梁京白也不是第一次觀賞。</br> -</br> 曾經(jīng)梁晉東的子女也像梁京白這樣,將她關(guān)在大鐵門外,故意不開門,聲稱門鎖壞了,沒辦法開,然后假惺惺地告訴她,有一扇平時不常用的小門可以進(jìn)。</br> 她根據(jù)指引找過去,發(fā)現(xiàn)那扇所謂的小門,就是個狗洞。</br> 那會兒梁家養(yǎng)著一條非常兇猛的大黑狗,狗洞正屬于大黑狗,位于大黑狗的狗窩旁。</br> 當(dāng)天的天氣比今天的還冷,梁晉東和黃薇都不在家,而家中的傭人自然不會為了她一個外姓拖油瓶得罪家里真正的小姐少爺們,沒有人幫她。</br> 彼時她身上的骨氣尚未消磨盡,先硬扛了一個多小時,扛到天黑透,凍得她腦子開始不清醒,終究她不清醒地去鉆了。</br> 她一鉆進(jìn)圍墻里,迎接她的就是大黑狗的狂吠和撲騰,一眾圍觀人員哄笑于她的受驚。</br> 晚上她就病了,高燒不止。饒是如此,梁晉東的子女也沒放過她,隔天早晨非誣蔑她夜里下毒毒死了大黑狗。</br> 若非梁晉東和黃薇提前一天回家,她恐怕就被梁晉東的子女送去給大黑狗陪葬了。</br> 甚至她的賤命都抵不上大黑狗的價值。</br> 關(guān)于那條大黑狗的死,她至今替真兇背著黑鍋。</br> 但她心里其實(shí)有個懷疑對象。</br> 她一直記得,梁晉東的子女笑她的時候,一度拿她和梁京白做了比較。</br> 比較她和梁京白,誰鉆得更利索。比較她和梁京白,誰被大黑狗嚇得更厲害。</br> -</br> 黃清若認(rèn)為梁京白出現(xiàn)得很是時候,她的身體有點(diǎn)被卡住了,正愁沒個支撐。</br> 此時此刻眼前梁京白的兩條裝在褲管里的小腿看起來筆直又結(jié)實(shí),她的雙手毫不猶豫地抓上去,借力將自己從洞外拉進(jìn)來。</br> 梁京白因?yàn)樗膭幼骱笸肆艘徊剑炊鴰偷剿拿Α?lt;/br> 整個過程非常地流暢絲滑。</br> 一進(jìn)來黃清若便識趣地松開他的小腿。也是擔(dān)心她不松得快些,萬一梁京白抬腿踢她?</br> 許久無人打理的后花園荒草叢生,原生態(tài)的泥土里仿佛還能聞見早年臭狗屎的味道,她從地上爬起,視線掃過她在梁京白深色的褲管上留下的臟兮兮的手掌印,最后落在梁京白清絕的面龐上。</br> “謝謝六哥。”黃清若呼出的氣冒淡淡白霧,“六哥的褲子,需不需要我洗?”</br> 梁京白只是冷漠地看著她,沒說話。</br> 和當(dāng)年他站在人群的最后一起圍觀她鉆狗洞的樣子差不多。</br> 不遠(yuǎn)處光禿禿的梨樹成為他的背景,與他的清寒料峭相互映襯。</br> 薄薄的打底衫起不到太大御寒的作用,黃清若冷得牙齒在打顫,不想再等梁京白的反應(yīng):“不需要洗的話,我先去取我的東西了。”</br> 她快速沿著已經(jīng)由梁京白踩出的路徑走,進(jìn)入暖烘烘的室內(nèi)。</br> 還好,她的行李都還在二樓她的臥室里,不像當(dāng)年是被裝在垃圾袋里隔墻丟出去的。</br> 前些天住進(jìn)來的時候黃清若就沒有把個人物品全拿出來,今次收拾得也就很快,很快拎著拉桿箱和她的斜挎包下樓。</br> 梁京白在樓下的客廳站著,身后還有兩個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傭人。</br> 他示意她的拉桿箱:“打開。”</br> 做派很明確了。黃清若說:“只有我自己的東西,沒有梁家的。”</br> 梁京白指出:“你進(jìn)過收藏室。”</br> 黃清若心間微頓,不予否認(rèn):“是進(jìn)去過,但我沒拿任何東西。”</br> 這棟半山別墅地面兩層,外加地下一層。地下一層有梁晉東的收藏室,滿滿當(dāng)當(dāng),全是梁晉東的寶貝。</br> 梁京白重復(fù):“打開。”</br> 黃清若沒動:“如果你沒檢查出梁家的東西呢?”</br> 梁京白置若罔聞。</br> 他身后的兩個傭人上前來,強(qiáng)行拿走她的行李。</br> 黃清若面無表情地任由傭人肆意翻找。</br> 她的拉桿箱不過二十寸,她的物品也非常少,傭人卻翻找出了幾千平豪宅容量的架勢。</br> 她的全部東西被一樣樣地攤在地上,但凡衣服上有的口袋全掏出來,就差把布料剪開。</br> 最后傭人是又檢查了她的斜挎包,把她斜挎包里的煙盒送到梁京白面前。</br> 非常漂亮的古董煙盒,厚釉琺瑯彩,墊形輪廓,盒面雕刻精致的花卉,鑲嵌玫瑰形切割鉆石,搭扣處有顆品相瑩潤的珍珠。</br> “法國裝飾藝術(shù)時期的作品,現(xiàn)在市值兩萬五到三萬美金。”</br> 這是短短兩分鐘內(nèi),梁京白做出的判斷。</br> 非常精準(zhǔn)。黃清若評價:“六哥修禪悟道,也沒落下掌眼的功力。”</br> 出身古董世家,即便不做古董生意的梁姓子弟,由于從小耳濡目染,也多少有幾分眼力。但整體一輩不如一輩。二叔公以前經(jīng)常在她面前感嘆,族里已經(jīng)快沒有高水平的鑒寶專家了。</br> 她相信假如此時二叔公在場,應(yīng)該會收回話。</br> 梁京白無視她的評價:“這不該是你的東西。”</br> “但也不是梁家的東西。”黃清若伸手,“請六哥還給我。”</br> 梁京白沒還,他打開煙盒。</br> 煙盒沒裝煙,空的,內(nèi)部鍍金,刻有一行銘文。</br> 黃清若走過來要奪回。</br> 被梁京白扣住腕。</br> 身處充斥著暖氣的室內(nèi),他的皮膚也是涼的。跟冷血動物一樣。</br> 黃清若問:“兩、三萬美金,對梁家連錢都算不上,六哥難道要昧了這小玩意兒?”</br> 梁京白丟開她的手:“想要回去,就交出你從收藏室偷走的東西。”</br> “我偷了什么,請明明白白地告訴我。”黃清若清楚他在無中生有,“還有,請拿出我偷東西的證據(jù)。”</br> 梁京白卻已經(jīng)帶著她的琺瑯彩煙盒轉(zhuǎn)身離開,丟下一句話:“交出東西之前,你走不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