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章 殺
藥物的作用,大概就是讓她失去自我意識,將自己完全交由本能的人類最原始的欲望所支配,那些冰冷的她無法控制的窒息,沒有她的思緒作為攀附的藤蔓,也就無法再侵蝕她。</br> 就像梁京白也在藥物的作用之下失去他的個人意識,就不會考慮面前能為他解決迫切的生理需求的女人,是誰。</br> ——這是最后一點(diǎn)清醒被吞噬之前,黃清若的想法。</br> 很久之后恢復(fù)了一點(diǎn)點(diǎn)的清醒,黃清若意識到她有兩個認(rèn)知上的錯誤。</br> 第一個錯誤在于:她以為上一次沒見到神明墮落俗世的模樣,是因為她神志不清,是因為她背對他,是因為滿室漆黑伸手不見五指;這一次雖然她同樣神志不清,但滿室燈火整夜不滅,她也面朝他,她卻同樣看不清楚他彼時的模樣。</br> 她只知道,在混亂不息顛倒的夢里,她認(rèn)識了一個陌生又癲狂的梁京白。</br> 癲狂得有些瘋魔。</br> 所以她的第二個錯誤便在于:原來不用等到他清醒后跟她秋后算賬,她就已經(jīng)在地獄業(yè)火的焚燒之下近乎粉身碎骨、尸骨無存。</br> 那可能是她給他下藥的現(xiàn)世報,或許跌入十八層地獄的遭遇也不外乎如此,她簡直要被抽光筋骨、啖盡血肉。</br> 由此她應(yīng)該總結(jié)出她的第三個錯誤:第一次是享受的、是快樂的,不代表每一次都能是享受的、是快樂的。</br> 發(fā)現(xiàn)自己還能勉勉強(qiáng)強(qiáng)掙開眼皮,首先沖入黃清若腦海中的想法是,真好,她活著,沒死。</br> 即便她似乎破碎得動不了了,渾身哪哪都疼。</br> 梁京白睡在她的身后,一只手臂橫于她的腰間,呈現(xiàn)著疑似親密的擁抱她的姿勢。</br> 他的呼吸、他的體溫、他的汗水,全部于她的相交相融,仿佛都蒸騰入了空氣中,致使空氣也變得黏稠。</br> 她想轉(zhuǎn)頭看看梁京白,但實(shí)在沒力氣轉(zhuǎn)。</br> 盯著他纏繞于腕骨間的沉香佛珠,她又被潮水般漫上來的疲憊淹沒,睡過去。</br> 睡過去的時候涌現(xiàn)的那種沉重感,令她錯覺,她將永遠(yuǎn)無法再醒過來。</br> 事實(shí)上黃清若還是醒過來了,她恍恍惚惚聽到管樂的敲門聲和叫喊聲。</br> 醒來的一瞬意識到并非幻聽,真的是管樂在敲門和叫喊,過度困頓疲倦的黃清若一點(diǎn)沒想應(yīng)門,她蜷縮起酸痛不已的身體,拉被子裹住自己。</br> 她奇怪為什么自己累成這樣?奇怪為什么身體酸痛得好像不屬于自己?奇怪為什么她沒穿衣服大片的皮膚暴露在被子外面?奇怪為什么特別冷?奇怪她的被子為什么變了樣?奇怪她的房間同樣變了樣?奇怪,管樂敲她的房門,卻為什么喊的是梁京白的名字……?</br> ——這些奇怪,在梁京白穿行過她的視野范圍內(nèi)時,統(tǒng)統(tǒng)停滯住。</br> 經(jīng)由短暫的愣怔,夜里她對梁京白的所作所為回籠黃清若的腦海。</br> 她感覺冷是因為梁京白走去打開房間里的所有窗戶了,外面的冷空氣涌入、流通,而梁京白又沒有體貼地幫她蓋被子,她不冷才怪。</br> 此時此刻的梁京白似乎恢復(fù)成日常的模樣,已經(jīng)穿好一套干凈的新睡衣,又裹上一件長款的睡袍。</br> 他對黃清若的存在視若空氣,只在途經(jīng)丟在地上的黃清若的衣物時,他踢了兩腳,踢到角落里,然后徑直走去應(yīng)門。</br> 記起外面是管樂,黃清若下意識要爬起來藏身。可動作的幅度稍微大點(diǎn),牽動起的各種感覺令她冒一身冷汗又給縮回床上,能做的只剩下意識間將被子蓋過腦袋。</br> 不過黃清若很快記起,以梁京白房間的布局,站在門口的人看不到他的床。所以她就這樣繼續(xù)待在床上是安全的。</br> 這也是梁京白能就這么去應(yīng)門的原因吧……</br> 梁京白打開門。</br> 管樂抱歉地問:“我是不是吵醒你了?”</br> 梁京白撇開臉輕輕咳了兩聲,再看回她:“沒有。”</br> 他的嗓音沙沙的,帶一絲沉啞,管樂瞧著他臉色也不太好的樣子,頓時關(guān)切:“你身體不舒服嗎?”</br> “一點(diǎn)傷風(fēng)感冒。”梁京白說,“已經(jīng)在吃藥了。”</br> “怪不得你今天這個時間還在睡。”管樂便也更加抱歉,“對不起,我一定打擾到你休息了。”</br> 梁京白未接茬。</br> 于是就像他在默認(rèn),她確實(shí)打擾到他的休息了。</br> 管樂覺得今天的梁京白些許冷。雖然他之前也從未對她熱情過,他就不是個能熱情的人,但也從來沒給過她冷冰冰的感覺。</br> 而這種冷冰冰,令她莫名生出一絲怵。</br> 注視著他,管樂遞出手中的東西:“對了,你的針灸包。怎么你的針灸包扔在你的房門口了?”</br> 梁京白接過:“不小心掉的,我沒注意。謝謝。”</br> 這兩句,管樂又感覺梁京白的那股子冷冰冰消失無蹤,和平日她接觸到的溫和的梁京白沒兩樣。</br> 隨即梁京白又撇開臉咳兩下:“別被我傳染。”</br> 管樂彎唇:“阿京你繼續(xù)休息。病了就好好休息。我?guī)湍愣趥蛉俗鳇c(diǎn)適合病人吃的東西,等下給你送上來。”</br> “不用。”梁京白淡淡道,“我收拾收拾,一會兒下樓。”</br> 管樂點(diǎn)點(diǎn)頭:“好啊。”</br> 梁京白要關(guān)門。</br> 管樂又問:“你知道清若在哪兒嗎?”</br> 梁京白搖搖頭。</br> 管樂的視線不動聲色地越過他的身體于目之所及的他屋里的空間掃視了一眼,收回,狐疑道:“太奇怪了,我來找清若一起去學(xué)校的。可她不在她的臥室。她的門沒從里面反鎖,我擔(dān)心,所以進(jìn)去看過,她的包包還在,手機(jī)也在床頭柜呢,可就是她人不在。上哪兒去了啊?”</br> “……”縮在床上裹在被子里的黃清若將管樂的每個字聽得清清楚楚。</br> 最后管樂叮囑梁京白做好保暖,如果要通氣,窗戶開一會兒就行,別開太久。</br> 管樂下樓,梁京白關(guān)上門。</br> 黃清若甚至注意到他重新反鎖上門的那一聲“咔噠”的動響。</br> 嗅著被子里梁京白的味道,她凝神側(cè)耳。</br> 梁京白的腳步幾乎被柔軟的地毯吸了音,所以她的注意力再集中,也沒能捕捉到他具體什么時候走到床邊來的。</br> 大概兩三分鐘沒有動靜。</br> 在黃清若考慮她是不是差不多該自己穿好衣服滾蛋的時候,她裹在身上的被子猛地被揭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