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7章 一切有為法
單明典說:“黃小姐不用急,以你身體的情況為準,路昂等得了。”</br> 這一句又讓黃清若的心稍了稍定一些。</br> 可能是她想多了,或許是路昂的傷情已經(jīng)穩(wěn)定,尹助理又有其他事情得忙,分不出人手了,所以單明典干脆親自來接她。</br> 嗯,是這樣的……</br> 一定是這樣的……</br> 黃清若穩(wěn)住自己的心緒:“好的。”</br> “我現(xiàn)在讓月嫂先照顧你。黃小姐好好休息。”單明典說,“我?guī)еt(yī)生去咨詢你和孩子的情況。”</br> “好。”黃清若又應一聲。</br> 她不再看向門口,而是面朝上,盯著上方白色的天花板。</br> 兩個月嫂都匯聚來她的床邊,見到她的樣子,關心她是不是又疼了或者哪里不舒服。</br> 黃清若搖搖頭,側過腦袋,讓原本流向兩側鬢邊的眼淚,變成都朝左側流。</br> 左邊,靠近心臟。</br> 她等著第二天就可以跟著單明典的車子回M縣。</br> 然而沒有。</br> 單明典帶來的醫(yī)生和這邊醫(yī)院的醫(yī)生一致作出評估,黃清若還是得多恢復兩天比較好。</br> 孩子暫時也不適合轉院,需要多觀察幾天,等情況穩(wěn)定后再重新評估。</br> 這使得黃清若的情緒陷入無盡的煩躁之中。</br> 大多數(shù)時候只能在床上躺著的感覺太難受。</br> 兩個月嫂卻都不讓黃清若總下地。</br> 她們說雖然確實該下地活動活動,但目前還不能下地得太頻繁、活動得太久。黃清若已經(jīng)超標了,對剛剛經(jīng)歷過剖腹產(chǎn)的身體反而造成負擔。</br> 可被限制在床上,黃清若干不了任何事情。</br> 月嫂建議她看看綜藝看看劇,她都不喜歡。</br> 月嫂嘗試和她聊天,黃清若也只是聽得多說得少,而且聽著聽著就分神、自己發(fā)呆。</br> 她的發(fā)呆是真的很呆,腦子里似乎很多東西很雜亂,又好像空空如也。</br> 窗外的雪斷斷續(xù)續(xù)地下,沒有停過。</br> 之前黃清若是想著看看孩子的。</br> 如今月嫂從護士那里要來孩子的照片,黃清若卻不敢看。</br> 而這才第二天,才只是她生產(chǎn)完的第二天。</br> 黃清若難以想象后面幾天自己還能怎么熬。</br> 期間黃清若又跟單明典交談過一次,話題圍繞綁匪。</br> M縣的警方已經(jīng)從文旅街的監(jiān)控中調取出綁匪帶走黃清若的時候被拍到的樣貌。</br> 正面和綁匪有過接觸的黃清若增加對綁匪特征的一些描述。</br> 她也努力思考,自己究竟得罪過什么人,又有什么價值讓綁匪需要活捉她。</br> ——她想不到,她完全想不到。</br> 相較于米國那一次她遭遇的綁架,明顯這一次單明典更加地重視,給黃清若一種非要揪住幕后黑手的感覺。</br> 而黃清若未再向單明典探詢路昂的最新情況。</br> 她甚至沒有告訴單明典,她之前已經(jīng)從綁匪口中得知司機被其中一位綁匪冒充,而路昂坐上了那輛車……</br> 她沒問,單明典也沒主動跟她提。</br> 沒提路昂是否好轉,沒提路昂是否能夠跟她通話,更沒提路昂究竟怎么受傷、哪里受傷。</br> 仿佛路昂在她和單明典之間,突然不存在了。</br> 傍晚,黃清若一點胃口也沒有。</br> 但她知道她不能不吃。</br> 她恢復得越快,才能越快回M縣見到路昂。</br> 所以黃清若仍舊一口一口努力地往嘴里塞。</br> 塞到后面黃清若卻是吃吐了。</br> 兩個月嫂都是經(jīng)驗非常豐富的人,也有點拿黃清若沒辦法。</br> 她們一個清理黃清若吐出來的食物,另一個端水給黃清若漱口。</br> “清若!”管樂帶著哭腔的聲音倏爾入耳。</br> 黃清若轉頭看去。</br> 管樂已然飛快地沖過來,沖來了床邊,抱住她,哭得厲害。</br> 黃清若想說,管樂什么時候能換一招,多少次了,管樂總這樣快把她給摟得呼吸困難,好像剛剛經(jīng)歷過生離死別。</br> 縱使好幾次,她的確都是從死亡的邊緣被拉回來的。</br> 而黃清若沒能說出口。</br> 因為黃清若率先聽到管樂哭著說:“為什么會這樣?雖然我一直不想你嫁給單明典的外甥,雖然單明典的外甥身體不好本來就短命,但也用不著這個時候這樣子死掉。你們的寶寶才剛出生。你才剛生產(chǎn)完。為什么,為什么老天爺對你這樣殘忍?為什么老天爺就是不能善待你?清若……”</br> 黃清若:“……”</br> 她的全副心神伴隨著“死掉”兩個字而截斷,后面的話,在黃清若的耳朵里完全模糊掉。</br> 不是完全沒有預感的。</br> 單明典出現(xiàn)之后,她的預感尤為強烈。</br> 但單明典沒說,那她就是當作路昂還活著,當作路昂最多像之前剛做完手術那樣,在ICU里昏迷著,維持著生命體征,總能醒過來的。</br> 總能醒過來的。</br> 現(xiàn)在,管樂話中的那兩個字,狠狠敲碎了她的希冀。</br> 之前被她屏蔽的最壞的可能性,最終還是以毀滅性的力量暴擊了她。</br> 直逼的冷意令黃清若一瞬間仿佛置身窗外的冰天雪地。</br> 她的心底泛起尖銳又艱澀的疼痛。</br> 同時模糊掉的還有黃清若的視線。</br> 視線模糊掉的前一秒,黃清若越過管樂的肩膀,看到單明典也走進來病房。</br> 他似乎是因為管樂的到來而出現(xiàn)的,但他未能預料管樂泄露了路昂的死訊。</br> 他便也沒有走得太進來。</br> 停在病房的門口,他隔著距離注視著她和管樂。</br> 她終于瞧見了單明典的神色。</br> 他的神色中顯露出未加掩飾的難過。</br> 黃清若閉上眼,淚水因此徹底決堤,漣漣流下。</br> -</br> “你再說一遍。”梁京白微微僵硬在了車子的座椅里。</br> 電話那頭的梁衡安靜幾秒鐘之后,重復道:“如果我們留在M縣的人打探到的消息無誤的話,單明典的助理訂了冰棺、訂了骨灰盒、訂了靈堂,在準備喪事。”</br> 梁京白說:“中間漏了兩句。”</br> 梁衡便補充:“……路昂死了,死在掉到山壁下的那輛車里,和一個綁匪一起。”</br> “……”</br> 迎接梁衡的是梁京白長久的沉默。</br> 梁衡猜到此時此刻梁京白在想什么:“綁匪的身份還沒明確,也許和之前為沈老板報仇的不是同一批人。等查清楚了再——”</br> “知道了。”梁京白直接結束了這通電話。</br> 結束之后,他維持著坐姿,很久沒有動彈,如雕塑。</br> 負責開車的手下也沒敢問。</br> 半晌,是梁京白先開口:“調轉方向,回M縣。”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