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京白成為給梁晉東擋災(zāi)的天選之子，文嬰大師提供的定期到山里清修的法子，講得清清楚楚，是“盡量化解”，而非確定無疑地能夠完全化解。</br>　　后來在梁京白身上也斷斷續(xù)續(xù)發(fā)生了幾件梁晉東判定就是“災(zāi)”的事情。</br>　　最嚴(yán)重的一件，當(dāng)屬那次的綁架。</br>　　梁晉東一位生意場上的合作伙伴投資失敗，被古董贗品整得傾家蕩產(chǎn)妻離子散，想報復(fù)梁晉東，本來要綁架的也是梁晉東，沒綁成功，陰差陽錯綁成了梁京白。</br>　　外加一個她。</br>　　她意外地和梁京白共同經(jīng)歷了那次綁架。</br>　　梁京白在那次綁架中受了傷，她印象最深刻的是他手腕處劃拉開的口子。</br>　　位置恰恰就在如今他戴著佛珠的左手上。</br>　　所以留下了一道疤在上面。</br>　　當(dāng)然，黃清若從來沒有過機(jī)會近距離地仔細(xì)瞧過他的那道疤，他自己似乎也有意隱藏，在人前即便伸手取東西，使用的也是右手。但她知道是有的。</br>　　很快，綁架被大家遺忘，便更加無人再記得梁京白的疤。</br>　　現(xiàn)在大多數(shù)情況下，佛珠手串遮擋住了他的手腕。</br>　　之前在他洗杯子或者針灸取針的時候，佛珠手串偶爾往后滑了些，露出過幾秒鐘他的手腕，黃清若不動聲色地觀察過，看不見疤。</br>　　她差點(diǎn)以為她記錯了，他曾經(jīng)受傷的地方不在左手。</br>　　也猜測過，這些年他估計(jì)做過祛疤的處理，早沒了。</br>　　剛剛黃清若就是臨時起意，大逆不道地冒犯他的尊體，做個確認(rèn)。</br>　　結(jié)果還真被她摸到了。</br>　　摸到了又如何？沒有如何。黃清若就是想確認(rèn)。</br>　　而眼下她得自作自受地承擔(dān)惹惱梁京白的后果。</br>　　或許梁晉東死后、黃薇入獄，她被逐出梁家的大門，對她確實(shí)是一種解脫，兩年在國外遠(yuǎn)離梁家的生活，多少對她也是比從前放松的，如今回國面對梁禹、梁京白，以及其他梁家的人，黃清若意識到自己的脊背不如從前彎。</br>　　否則她不會抗拒和梁禹的婚約，不會推拖進(jìn)入博物院工作，不會在謹(jǐn)小慎微的范圍內(nèi)偶爾忤逆梁京白甚至觸怒她。</br>　　她跟梁澍袒露了自己的迷茫，不知道自己未來的路該怎么走、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又不完全茫然，起碼遇到某些具體的事情，能有一點(diǎn)點(diǎn)的清楚，自己不想要什么、不想怎么走自己未來的路。</br>　　和梁禹的婚約、進(jìn)入博物院工作，全是她非常確定的、自己不想要的東西。</br>　　以前哪里有資格考慮自己想不想要？正如梁禹所羞辱她的，能和他結(jié)婚，是多少人求也求不來的美事。婚姻有歸屬、工作有著落，她應(yīng)該感恩戴德。</br>　　而忤逆甚至觸怒梁京白……</br>　　多年來在梁家適應(yīng)的生存法則告訴她，面對梁晉東子女們的欺凌，她不能流露出一絲半點(diǎn)的不服氣，一個稍微堅(jiān)忍些的眼神都不能有。越反抗，只會招來越厲害的打壓。</br>　　踩在地上后怎么都不會再自己起來的軟骨頭會令他們感到無聊，降低他們對她的興趣。</br>　　當(dāng)然，僅僅降低，而不會消失。除非再出現(xiàn)一個比她更低賤的玩物。她也從來不去奢望他們不再欺凌她，她能為自己爭取的就是降低自己在他們面前的存在感。</br>　　故而，黃清若現(xiàn)今對梁京白的某些行為，較之從前她面對梁晉東的子女們，已經(jīng)是突破了。雖然她薛定諤式存在的骨氣已經(jīng)消磨掉太長時間了，大體上還是習(xí)慣于屈服。</br>　　只不過黃清若不確定，因?yàn)閷ο笫橇壕┌祝鸥意枘婧陀|怒。倘若現(xiàn)在面對的仍然是梁晉東的其他子女呢？</br>　　可能在梁京白眼中，就是認(rèn)為，她打心底也瞧不起他的養(yǎng)子身份，認(rèn)為他并非梁晉東親生兒子，不是正經(jīng)的梁家少爺，不如梁晉東的其他子女地位尊貴，所以她無需像害怕其他人一樣害怕他。他本來就討厭她，由此心里更新不平衡，加注在她身上的羞辱便更甚。</br>　　況且，她在梁家處于食物鏈的最底層，是誰都能踩上一腳的草芥，梁京白唯一能動的人也只有她。</br>　　似乎種種條件都在說明，不欺負(fù)她還能欺負(fù)誰？她理所應(yīng)當(dāng)要承受這些。</br>　　黃清若的心緒千回百轉(zhuǎn)，靜默地等待著梁京白會如何讓她對他的冒犯付出代價。</br>　　她自然沒有期待代價，但也確實(shí)異常地平靜，平靜地思考，他是又要老樣子，還是要開大？她現(xiàn)在吃藥來得及嗎？她得懷疑自己有受虐傾向吧？招他惹他干什么……</br>　　梁京白不發(fā)一語地冷眸注視了她片刻，將她身上的針全部拔下來，然后拽過她，丟她到她的床上。</br>　　察覺布料被扯開，黃清若維持不住平靜了，抬起陷在枕頭里的臉，想請求梁京白先允許她去趟洗手間。她打算在洗手間里偷偷吃一顆藥。</br>　　然而梁京白根本沒給她講話的機(jī)會，他既不是老樣子，也不是開大，而是……突然得黃清若反應(yīng)過來時，身體劇烈地顫栗。她意識到原來自己還是有羞恥心的，立馬閉緊齒關(guān)，死死咬住嘴唇，臉重新埋入枕頭里。</br>　　臥室內(nèi)年久的燈光不甚明亮，昏昧的光線下，她好似控制住了她自己，一動不動的，事實(shí)上她輕顫如蝴蝶翅翼的后背，完全暴露在梁京白居高臨下的視線之中。</br>　　她后背上面尚未消退的拔火罐的印子，仍舊深淺不一，與她其他完好的均勻膚色形成鮮明的對比，錯覺之下宛若蝴蝶翅翼長出的精致花紋。</br>　　須臾，黃清若被梁京白重新揪起，揪到全身鏡前。</br>　　她的鼻尖滲著晶瑩的汗珠子，額間和鬢邊的發(fā)絲汗津津地貼著升溫的臉頰，升溫的臉頰此時此刻觸上冰涼的鏡面，她不禁打了個激靈。</br>　　梁京白衣著完整地站在她的身后，面容冷寂地和她一起看著鏡子中的凌亂的她。</br>　　他毫無波瀾的神色間一如既往地掛著“清心寡欲”四個字，他戴著沉香佛珠的那只左手伸出來，修長的食指指尖壓在光潔無暇的鏡面上。</br>　　距離她的鼻尖很近很近，近到她可以濃烈地嗅到他獨(dú)特的焚香氣息，其中夾雜著另一種淡淡的道不明的氣味。他的指尖在鏡面輕輕地劃動，指尖沾染的濕濡，于她眼前留下痕跡。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