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簡
她的那個被梁京白昧去很久的琺瑯彩煙盒。</br> 梁京白竟然悄無聲息地還回來了……</br> 真的是完全地悄無聲息,黃清若根本回想不起來他哪里有機會悄悄放在桌面上的,感覺從昨晚到今晨他離開,他一直在她的眼皮底下。</br> ——應該是今晨?他讓她閉眼的那會兒,走向門時經(jīng)過桌前,他順手還的?</br> 黃清若盯了煙盒好一會兒,心里突然感覺滋味難明。</br> 早前用盡方法找他還,他無論如何不還,還妄圖套出煙盒對她的意義。</br> 現(xiàn)在他這樣還回來,無非因為剛剛被揭開的她的傷疤。</br> 本來那晚在山里他否認掉之后,黃清若相信他的話。</br> 此時此刻串起一系列他待她態(tài)度的改變,黃清若又動搖了。</br> 他真的,沒有在同情她?</br> 之前黃清若還在想,即便他只是同情她,她也享受其中,他的同情的附屬品帶給她過于美好的沉溺。</br> 可,隨著動搖,一瞬間她想問問自己:確定真的能接受他的同情?</br> -</br> 蒙汝菡還是沒來文保所上班。</br> 據(jù)劉師傅說,蒙汝菡又多請了幾天的假。</br> 具體“幾天”,不清楚,即:歸期不定。</br> 蒙汝菡請假的時候,劉師傅跟蒙汝菡稍微聊了幾句,關心蒙汝菡。</br> 蒙汝菡告訴劉師傅,她覺得自己進步得太慢,在修復文物方面的天賦也不夠,很對不起劉師傅一年多來對她的教導。</br> 故而蒙汝菡認為自己可能需要一點時間認真思考,究竟要不要繼續(xù)在這一行干下去。</br> 這么一聽,事情有些大條。</br> 至少對劉師傅來講,事情肯定是相當大條的。</br> 雖然劉師傅是允了蒙汝菡的假,跟蒙汝菡說沒關系,她應該認真思考,但劉師傅其實并舍不得蒙汝菡這個徒弟。</br> 蒙汝菡的天賦的確和黃清若沒得比,然而大部分人就是沒有天賦的,靠的是后天一點點的努力,劉師傅自己以前都是這么過來的。</br> 劉師傅收徒弟,看重的從來也并非天賦,是態(tài)度。</br> 蒙汝菡勤能補拙的態(tài)度就讓劉師傅非常地滿意。</br> 劉師傅覺得蒙汝菡和年輕的他自己很像。</br> 這些話,劉師傅倒沒跟蒙汝菡講過。</br> 黃清若建議劉師傅可以講一講。</br> 劉師傅擔心的是,這個節(jié)骨眼跟蒙汝菡講這些,會干擾蒙汝菡的個人決定。</br> 劉師傅不希望蒙汝菡為了他這個師傅而繼續(xù)待在文保所、繼續(xù)從事這一行,而是真正地從她個人的角度,否則即便這一次蒙汝菡留下來了,后續(xù)蒙汝菡又會動搖、心里也會煎熬。</br> 黃清若私底下則認為,或許對職業(yè)生涯的思考確實是蒙汝菡的一個困擾,但絕不僅僅如此。</br> 甚至黃清若直覺,這根本不是蒙汝菡請假多日的真正原因。</br> 當晚黃清若跟梁澍互通了消息。</br> 梁澍那邊已經(jīng)通過梁衡查到蒙汝菡昨天離開霖江飛往霖舟的航班記錄。</br> 黃清若記得,蒙汝菡告訴過她,家鄉(xiāng)在霖舟。</br> 所以蒙汝菡應該就是回家了。</br> “你打算找過去霖舟?”黃清若問。</br> “哪能?”梁澍很清醒,“我這和她什么關系也不是,冒冒失失找去她的家鄉(xiāng),指不定遭她反感。”</br> 其實只要確認了蒙汝菡的去處和蒙汝菡的平安,那么無論蒙汝菡究竟是出于怎樣的原因突然請假消失,黃清若和梁澍都無需再探究,也都不要去打擾蒙汝菡。</br> 涉及蒙汝菡的個人隱私。</br> 他們強行探究、強行打擾,都是對蒙汝菡的一種冒犯。</br> 保持正常的關心就可以了——梁澍的打算便是每天照常在微信上問候蒙汝菡。</br> 黃清若是個矛盾體。</br> 一方面可以說她很通人情世故,所以她才能在梁家的夾縫之中存活到現(xiàn)在。</br> 另一方面又可以說她很不通人情世故,所以她在大多數(shù)人眼中獨來獨往性格孤僻不合群,沒必要的人際關系和社交她也從不去維系。</br> 和梁澍交朋友以來,黃清若從梁澍這里學到了不少為人處事。</br> 她一直認為,因為結交了梁澍這個正常世界里的正常人作為她的好朋友,她才始終有一個對正常世界的認知的基準。</br> 否則她也不知道,在那么多年卑微的生活中,在向環(huán)境做出妥協(xié)的過程中,她會不會早已把握不住尺度,徹徹底底地變成一個視不正常為正常的人。</br> “好。”黃清若原本想著,要不要她也幫梁澍每天在微信上問候一句蒙汝菡。</br> 念頭僅僅一閃而過便被黃清若打消——她干不來這種事情。</br> -</br> 管樂的速度很快,星期四就搬來博物院的員工宿舍里。</br> 當然,管樂沒能如愿地搬來黃清若的隔壁。</br> 但管樂也住得離黃清若很近,就在黃清若的樓上。</br> 管樂在博物院也有了個新工作,是博物院的兼職志愿者,講解員志愿者。</br> 加起來,管樂一共三份工作。</br> 其中電視臺的工作尤為繁忙,縱然黃清若曾經(jīng)將自己的時間管理得非常充實,也覺得管樂的三份工作換到她身上她是忙不過來的。</br> 管樂就是成功忙過來了。</br> 管樂忙得過來,并非仗著她的身份,翹掉霖江大學和博物院的班。</br> 而是,管樂同樣成為了時間管理大師。</br> 黃清若非常清楚,當一個人心中有非完成不可的信念時,能將自我的極限一再拓展。</br> 她曾經(jīng)這么過來的。</br> 她也就非常確信,管樂的“事業(yè)心”,并非口頭上簡單地說說而已。</br> “有沒有覺得,住進這個宿舍之后,我身上的‘大小姐’標簽淡得幾乎不存在了?”管樂非讓黃清若騰出十五分鐘的時間,到她的宿舍里參觀、祝賀她的喬遷之喜。</br> 之前管樂搬在半山別墅里居住的那段時間,黃清若見識過管樂搬家跟搬了座山一樣。</br> 現(xiàn)在看到管樂的宿舍簡簡單單,個人物品非常地少,確實出乎黃清若的意料。</br> 黃清若被管樂普及了現(xiàn)如今非常流行的一個詞,叫“極簡主義”。</br> 管樂說,她是看到黃清若的宿舍,才真正接受了極簡主義。</br> 雖然黃清若對“極簡主義”毫無概念,但也能猜到,“極簡主義”和“簡陋窮酸”根本是兩碼子事。</br> 管樂屬于前者,她顯然屬于后者,毫不搭嘎。</br> ——再極簡,管樂的生活質(zhì)量也并未降低太多,比如,管樂搬來宿舍的床墊,就是以“萬”為價格單位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