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朝
其實梁京白跟著她,對她來講也有一個好處,就是萬一她在山里迷了路,還能跟梁京白問路。</br> 通往霖梵寺的小路和通往霖梵寺底下的停車場,黃清若都認得。</br> 故而現(xiàn)在黃清若專門撿著不認得的地方走。</br> 天空碧藍,山泉清澈,到處都是嫩綠色的盎然的生機。</br> 黃清若還掬了些山泉水喝。</br> 她意識到,她現(xiàn)在的這個行為,其實和“踏青”無異。</br> 春日踏青。</br> 并且還是和梁京白一塊。</br> 瞥一眼后面的梁京白,她問:“六哥平常也會從僧寮里出來,四處走動?”</br> 梁京白語氣平平:“偶爾。”</br> “六哥是在山里修仙的。”而不是普通的清修。</br> 這環(huán)境,怪不得在他身上日積月累地淬出了脫離世俗的仙氣。</br> 她十五歲進入梁家,沒兩年,梁京白就被選定為替梁晉東擋災的人,開始了最初的清修,也開始了梁京白“成佛”“成仙”之路。</br> 卻是在梁晉東去世的三年之后,她才有機會見識到梁京白“修仙”的地方是個什么樣。m.</br> 但梁京白清修期間,真的是長時間閉關在山里,哪兒也不去?——不見得。當然,黃清若毫無證據(jù)。</br> 可她就是認定,這些年來,梁京白并沒有如外人所以為的那樣,安安分分地投入吃齋念佛修身養(yǎng)性之中。</br> 在交談間,不知不覺的,黃清若的步伐被梁京白趕上了。</br> 他們從一前一后的站位,變成了并排行走。</br> 走著走著,柳暗花明一般,穿行出了林子,視野變得開闊。</br> 這后山的高度,縱使比不上霖梵寺的決絕,也能眺望到不錯的風景。</br> 現(xiàn)在匍匐在黃清若眼前的,就是之前她買過烤雞給梁澍的那個最靠近霖梵寺的、依靠霖梵寺而帶動商業(yè)經(jīng)濟的小鎮(zhèn)。</br> 好一陣,黃清若和梁京白就這樣安安靜靜地各自原地站著。</br> 最后由梁京白率先打破沉默:“文嬰大師,下個月結束參學回國。”</br> 黃清若明白他的言外之意,之前他把文嬰大師藏在霖梵寺里的碎片給她的時候,說過得在文嬰大師回國之前還回去。</br> 只不過當時無論她自己的猜測還是梁京白的表現(xiàn),都認為距離文嬰大師回國早得很,不著急。</br> “這么快?”黃清若問,“六哥沒有提前些收到風聲?”</br> 他給她碎片,也才沒多久。</br> 梁京白說:“這就是提前收到風聲。”</br> 黃清若:“……”</br> 她有必要提醒他:“六哥前天讓我周末到山里來的時候,跟我說,研究碎片不急在這個周末。現(xiàn)在又告訴我下個月文嬰大師要回國來,間接地催促我快點研究。”</br> “六哥的風聲,收到得很是時候。”她譏誚。</br> 梁京白說:“早課結束,我和霖梵寺的主持一起知道的。”</br> 他是在為他自己澄清?黃清若問:“六哥是說,你和主持,是最早知道這個消息的兩個人?”</br> 梁京白不予回應。</br> 默認的意味在里頭。</br> 黃清若便再問:“具體下個月幾號?”</br> 梁京白:“文嬰大師還沒定,只說應該就在下個月初。”</br> 黃清若:“……”</br> 那這其實就只剩差不多半個月的時間。</br> 梁京白側頭看她:“你的研究有什么進展?”</br> 毫無進展。黃清若斟酌幾秒,問:“如果文嬰大師回國的時候,碎片也沒在我手里發(fā)揮它應有的價值?”</br> 說她委婉,她表達的意思也夠直白。</br> 梁京白的回答,比她更直白:“那你也就失去了你應有的價值。”</br> 他的口吻淡漠,盡顯他的無情與冷血。</br> 黃清若也瞬間感到山里的風吹得她從腳底發(fā)寒。</br> 梁京白緊接著道:“類似的話,除了我,不要再問其他人。”</br> 黃清若輕嘲:“除了六哥,這段時間以來,也沒其他人關心我的研究進度,或者跟我打聽二叔公留下的東西。”</br> 雖然她清楚,在她文保所里的一舉一動,三叔公全部知曉,但至少三叔公從未專門找她問過這件事。</br> 仿佛三叔公就是自由放她在文保所里工作,不管她在文保所里干什么、什么時候能告訴三叔公有用的信息。</br> 三叔公確實非常耐得住性子,比梁祖宏和梁禹都要耐得住性子。</br> 春節(jié)期間梁沅西和梁京白代表梁崇初,明確地和三叔公爭奪她,三叔公一點也沒有被逼急的樣子,現(xiàn)在為止仍舊未對她做出實質(zhì)性的舉動。</br> 話落,黃清若轉身,當先走開,繼續(xù)四處瞎轉悠。</br> 這一轉,黃清若轉去了霖梵寺。</br> 轉去了霖梵寺的那尊大型觀音像的底下。</br> 修繕工作是不分工作日和周末的,每天都有輪班的師傅在一點點地展開工作。</br> 自從上回開完會之后,就暫時沒有問題再來找她商量了,修繕繼續(xù)進行著。</br> 由于黃清若接替二叔公成為了負責人,所以她每個星期都能看到他們這邊匯報過去文保所的修繕進度。</br> 修繕工程隊的隊長是認得黃清若的,那時候一起開過會。</br> 在黃清若站了沒一會兒,就主動來黃清若面前,跟黃清若打招呼。</br> 黃清若臨時起意,跟隊長提出,她想進觀音像的暗格里面去瞧一瞧。</br> 隊長一開始跟黃清若裝傻,說他不清楚什么暗格。</br> 在黃清若的堅持之下,隊長才讓黃清若,先做申請。</br> 黃清若需要做申請的對象,其實就是梁冕。</br> 她給梁冕打了個電話。</br> 之后梁冕又跟誰打招呼了,黃清若不清楚。</br> 約莫二十分鐘后,在工程隊隊長接了不知道誰的電話之后,黃清若得以跟著工程隊隊長,坐在施工電梯里,從觀音像的側面所挨著的山壁,升上了觀音像的腹部位置。</br> ——是的,只有黃清若跟著隊長上去了。</br> 梁京白在黃清若打電話給梁冕做申請的時候,就他要去參加晚課為理由,暫時離開了。</br> 暗格的入口被開鑿在觀音像的左側腹部。</br> 隊長現(xiàn)在什么都告訴黃清若。</br> 譬如,暗格的這個入口,其實是這一次的修繕工程里才找到的,仰仗于如今科技的發(fā)展是幾十年前的那一次修繕所遠遠不能比的。</br> 兩年多前,此次的修繕工程正式啟動之前,通過對觀音像全身的掃描過后,發(fā)現(xiàn)了其中的內(nèi)層夾雜的石材有一塊補過的痕跡。</br> 痕跡非常地輕,輕易發(fā)現(xiàn)不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