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被拘留在警局里，路昂也跟個大少爺一樣。</br>　　和他關(guān)在一起的人都窩著睡覺，他雖然閉著眼睛像也在睡覺的樣子，但他雙手抱臂保持著坐姿。</br>　　他身上的黑色鉚釘皮衣都有些臟了。</br>　　奶奶灰的頭發(fā)倒挺整齊，不像在霖江大學(xué)里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剛睡起的雞窩頭。</br>　　警官喊了路昂的名字，說家里人來接他出去了。</br>　　路昂睜開眼，瞧見是黃清若，目光和表情均流露出得意：“姐姐啊……”</br>　　拖長的尾音，格外地意味深長，格外地耐人尋味。</br>　　黃清若面無表情地先出了警局。</br>　　這個時候已經(jīng)快到和梁沅西他們約定的吃飯時間。</br>　　梁沅西打電話過來，問她人在哪兒了，別忘記今晚要吃飯吧。</br>　　黃清若回復(fù)臨時有些事情需要處理，她再過去已經(jīng)遲了，場面不太好看，所以干脆不過去。</br>　　梁沅西費(fèi)解：“怎么會突然有事？梁冕交待給你新工作了？”</br>　　“不是。”考慮到之后梁沅西多半會清楚她這會兒在干什么，黃清若也就不撒謊了，“學(xué)生的事情。我回頭再跟姑姑解釋。姑姑你先忙。”</br>　　梁沅西確實沒辦法花太多時間來跟黃清若再講，要招待管樂的父親和小姨，只能先作罷。</br>　　黃清若的小心思也算得逞了。</br>　　她轉(zhuǎn)來警局，與其說是她為了路昂，莫若說是為了她自己。</br>　　路昂和丁渭不一樣。</br>　　當(dāng)初丁渭對黃清若具有一點威脅性，原因在于丁渭是梁澍的朋友，并且她在丁渭的修復(fù)公司里借地方干私活，丁渭對她也有一定的照顧。</br>　　所以黃清若會在意自己有沒有連累丁渭，并盡可能地補(bǔ)償。</br>　　但路昂，僅僅是黃清若萍水相逢的陌生人。</br>　　路昂如今的遭遇，被開除學(xué)籍什么的，雖然也是因為靠近她，但是路昂自找的，黃清若無需負(fù)責(zé)任。</br>　　即便路昂目前為止沒有對她干出過分的事情，最多算作正常的可能想追求她的一個男人，某種程度上來講有些無辜。</br>　　也與黃清若無關(guān)。</br>　　黃清若對路昂沒有愧疚。</br>　　她這人情感本就淡薄。</br>　　身邊像梁澍這樣重要的朋友，她都不夠分，沒必然再分給陌生人。</br>　　故而，黃清若來警局，真正的原因，就是給她自己找一個不去跟他們一起吃飯的真實存在的理由。</br>　　而不是將路昂從警局保出來。</br>　　黃清若猜測自己的此番行為，大概率會連累路昂遭到梁禹或者梁京白更大的動作來處理他。</br>　　她不在意，她無所謂。</br>　　總歸是路昂自作自受——毫無疑問，路昂是故意讓警官找她的，那么他就自己承擔(dān)找她的后果。</br>　　察覺路昂的氣息離她特別地近，黃清若轉(zhuǎn)頭，嘴唇差點觸碰湊到她耳后嗅她氣味的路昂的臉頰。</br>　　路昂深呼吸兩口氣，然后勾唇道：“你今天的味道很特別。”</br>　　黃清若徑自走向她的車子，借著這個舉動自然而然地拉開和他的距離。</br>　　她打算開車走人的。</br>　　路昂卻趁機(jī)坐上她的副駕。</br>　　“下去。”黃清若冷漠地轟人，“否則我讓你現(xiàn)在重新進(jìn)警局。”</br>　　“你不該對我賠償嗎？”路昂懶洋洋地舒展腰肢。</br>　　他的皮衣和里面的衣服都比較短，里面的衣服下擺也沒有扎進(jìn)褲子里，伸懶腰的這個動作使得他的衣服往上縮，露出一截他的腰腹。m.</br>　　非常勾人的結(jié)實的精肉。</br>　　隨著他懶腰的結(jié)束，重新被衣服蓋住。</br>　　黃清若也收回自己無意間的一瞥，反問他：“補(bǔ)償什么？”</br>　　路昂靠著副駕的椅背，歪過腦袋來端詳她的神情：“嘖，看來不是姐姐狠心開除我的學(xué)籍，也不是姐姐無情把我送進(jìn)警局。”</br>　　“是你未婚夫干的，還是你的哥哥干的？”路昂漂亮的桃花眼瞇起來，微微含笑，眼角卻透著并不溫和的鋒利。</br>　　“下去。”黃清若重復(fù)，并提醒，“既然知道我不好惹，就別給你自己找麻煩。”</br>　　“姐姐是在威脅我，還是在關(guān)心我？”路昂的耳釘閃了閃銀光，“如果是威脅我，我這人可不受威脅。如果是關(guān)心我，我不能辜負(fù)姐姐對我的關(guān)心。”</br>　　黃清若不確定，他是真不怕死，還是目前為止梁禹和梁京白對他的動作，不足以對他構(gòu)成威脅，以至于他不見棺材不落淚。</br>　　“那你想怎樣？”她問，“報復(fù)回去？”</br>　　“報復(fù)有什么意思？”路昂饒有興味，“當(dāng)然是繼續(xù)追你，才最有意思。”</br>　　黃清若的理解是：他的報復(fù)方式，其實就是追她。</br>　　他們越不讓他接近她，他越要追她。</br>　　“喂。”路昂喚她。</br>　　成功地將她的思緒斂回他的身上。</br>　　路昂這才滿意，隨即問：“看見我在群里@你的話沒？”</br>　　黃清若裝傻：“什么話？”</br>　　“行。”路昂打了個呵欠，閉上眼睛，“困死我了，一晚上沒睡。我的心臟快受不了了。姐姐再不來救我，我就要暴斃在警局里了。”</br>　　這是要在她車上睡覺？黃清若冷下臉：“下去。”</br>　　她解開路昂身上的安全帶，推了路昂一下。</br>　　路昂趁機(jī)捉住她的手，猛地一拉，將她往他的懷里帶。</br>　　猝不及防之下，黃清若的身體沒有其他支撐點，直接前傾。</br>　　路昂按住她的腦袋，將她的臉頰按在他的胸膛上。</br>　　剎那間，黃清若的耳朵恰恰貼在路昂的心口。</br>　　她聽見他的心臟強(qiáng)有力地蓬勃地跳動。</br>　　同時也聽見路昂口吻戲謔道：“小心點，姐姐，我有心臟病，你再惹我心跳加速，我不小心死了，你得負(fù)責(zé)。”</br>　　黃清若：“……”</br>　　他倒沒桎梏得太緊，她一下就掙脫他，重新坐直。</br>　　穩(wěn)穩(wěn)地坐好在自己的駕駛座里，黃清若評價：“編點更像你會得的病。”</br>　　首先，她就不相信他這幅樣子能有病。</br>　　即便他有病，他又飆車又當(dāng)DJ，成天混在刺激嘈雜的環(huán)境里，怎么也不該是心臟病。</br>　　黃清若現(xiàn)在對他的印象多了一個：滿嘴跑火車。</br>　　路昂聳聳肩：“姐姐幫我想一個像我會得的病，怎樣？”</br>　　黃清若不想和他廢話，最后一次對他下驅(qū)逐令：“下車。”</br>　　機(jī)車的轟鳴聲于此時若隱若現(xiàn)地傳入她的耳朵里。</br>　　路昂顯然也聽到了，打開車門說：“行，我的朋友來接我了，就不麻煩姐姐送我了。”</br>　　為她關(guān)上車門，他隔著車窗道別：“回頭——”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