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岸
……他在她的胸口畫畫。</br> 筆尖滑動在她的皮膚上,特別涼,也特別地癢。</br> 并且由于他的兩只眼睛一直專注地盯著看,黃清若感到特別地不自在。</br> 她一個一般不容易尷尬也不容易難為情的人,被一個早看過她好幾次身體又發(fā)生過關(guān)系的男人,專注地盯著看,并且也明知道他的專注是放在畫圖上面的,她還是生出了些許不自在。</br> 沒多久,黃清若便選擇閉上眼睛。</br> 她睡了一小覺。</br> 睡醒是因為脖頸處冰冰涼涼麻麻的一點疼痛感。</br> 黃清若睜開眼睛,入目是梁京白正在面前給她脖子上的掐痕擦藥。</br> 她的視線再一低垂,低垂至自己的左側(cè)胸腔。</br> 胸口的圖案完整成型。</br> 一朵環(huán)繞著她的左胸盛開的紅色的花。</br> 黃清若辨認了一會兒:“曼珠沙華?”</br> 梁京白沒吭聲,只是將她因為低垂視線而隨之低垂的腦袋重新托高些,以便露出她的脖子,他能繼續(xù)擦藥。</br> 黃清若則從他的沉默中得到確認,應該就是曼珠沙華。</br> 曼珠沙華,佛經(jīng)中描繪的天界之花,佛教的四大天花之一,又稱之為“彼岸花”。</br> 更準確點,是“紅色彼岸花”。因為還有另一種“白色彼岸花”叫“曼陀羅華”。</br> 兩者除開顏色的不同之外,最大的區(qū)別在于,傳言白色彼岸花盛開于天堂之路,而紅色彼岸花遍布在地獄之途。</br> 從這一點來講,梁京白在她身上畫“曼珠沙華”確實更符合梁京白帶給她的感覺。</br> 畢竟比起天上的神佛,他更像地獄的閻羅。</br> 曼珠沙華在佛教中的故事有好幾個。</br> 作為黃泉路上唯一的風景與色彩,它指引的是通往幽冥的路,往生者踏過花海,也就把曾經(jīng)的一切留在忘川彼岸,進入下一個新生的輪回。</br> 另一個傳說,是守護彼岸花的兩個妖精,一個是花妖曼珠,一個是葉妖沙華。</br> 花妖和葉妖守護了幾千年的彼岸花,可從來沒見過面,因為彼岸花花開的時候沒有葉子,葉子只在花謝的時候才出現(xiàn)。</br> 花妖和葉妖相互愛慕,瘋狂地想念彼此,終于在某一次,他們違背神的規(guī)定見了面。他們見面的那天,彼岸花大片大片,鮮紅如血。神怪罪了下來,把曼珠和沙華打入輪回,并被永遠詛咒,生生世世在人間遭受磨難,無法在一起。</br> 佛經(jīng)說:開一千年,落一千年,花葉永不相見;情不為因果,緣注定生死。</br> 無論如何,既然是死亡之花,曼珠沙華在各種故事版本之中,都具有不詳?shù)脑⒁狻?lt;/br> “六哥是不是太惡毒了?給我下詛咒?”黃清若其實沒有不滿,但她清霜質(zhì)地的嗓音確實帶一絲疑似不滿的寡冷。</br> 梁京白換了一根棉簽沾染藥膏在她的脖頸繼續(xù)涂抹,淡淡道:“缺了東西,就補點東西。”</br> 缺東西……黃清若記得這句話。</br> 之前他在她的宿舍里第一次燃香之前,他摸完她之后,指著她的左側(cè)胸腔說過一次,“這里缺點東西”,她費解到現(xiàn)在。</br> 現(xiàn)在也沒明白他究竟什么意思。</br> 缺一朵花,是不是太可笑了?黃清若費解。而且這花,等她一洗澡,不就洗沒掉了?</br> 事實證明,她能想到的,梁京白早已考慮到——他不是單純地在她的胸口畫曼珠沙華,這是他要給她紋身的其中一個步驟。</br> “我沒有要紋身。”黃清若說,“這是我的身體。六哥要在我的身體上面紋身,難道不該事先征詢我的意愿?”</br> 像是為了應對她的話,梁京白現(xiàn)在拿著紋身使用的工具針,當場問她:“紋不紋?”</br> 特別地敷衍、特別地象征性。</br> 好像即便她回答不同意,也由不得他,他必然要下手。</br> 客觀來講,黃清若或許就應該回答不同意,反抗他的強制性行為。</br> 但主觀上來講,黃清若挺喜歡眼下他畫出的這個圖案。</br> 雖然寓意非常地不吉利。</br> 雖然在此之前,她從未想過要紋身。</br> 沉默兩秒后,黃清若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向他提問:“六哥什么意思?”</br> “六哥既然會紋身,應該不會不清楚,一旦紋身,幾乎是一輩子是事情。”據(jù)她所知,紋身不容易洗掉。</br> 并且洗紋身對皮膚的傷害比紋身更要大很多。</br> 故而總說紋身之前要考慮清楚。</br> 尤其他準備給她紋身的位置,在她的胸口,皮膚較為嬌嫩,同時屬于一個人身體上比較特殊的敏感部位。</br> 梁京白淡淡道:“不喜歡這個圖案,就換一個你不會想要洗掉的圖案。”</br> 黃清若:“……”</br> 重點在于圖案嗎?</br> 重點明明在于為什么非得給她紋身?</br> 她正要問,梁京白先一步說:“我的東西,要打上我的印記。”</br> 等于解答了她尚未出口的疑慮。</br> 而他出聲的同時,他的指尖沿著曼珠沙華的輪廓,于她的皮膚緩緩地摩挲。</br> 他的指尖太涼,黃清若輕顫著打了個激靈。</br> 梁京白已然運針,刺穿她的皮膚,開始給她紋身。</br> 沾染紋身水的針頭在她皮膚上帶來的刺激感又令黃清若輕顫。</br> “別動。”梁京白提醒,語氣未帶任何情緒。</br> 有點像他正在給她針灸。</br> 可紋身比她針灸更疼。</br> 疼很多。</br> 黃清若能夠忍著疼不動,但無法不問他:“我什么時候成了六哥你的東西?”</br> 他無疑又在羞辱她。</br> 梁京白沒看她,視線專注于他正在運針的她的胸口。</br> “想換種說法也可以。”他平平道,“我的人,要打上我的印記。”</br> 黃清若的眼尾輕輕顫動:“……那請問,我是六哥的什么人?”</br> 梁京白回答:“你拿我當什么人,你就是我的什么人。”</br> “……”第一個浮現(xiàn)在黃清若腦海中的是:她一直拿他當工具人。</br> 她也如實地跟他透露過,他就是工具人。</br> 在她下藥睡了他之后。</br> 在她跟他商量,陪她試,試到她不需要他為止。</br> 他不還嘲諷地問過她,她拿他當什么了?</br> 她是他的工具人,她自然也拿他當工具人。</br> 于是黃清若又問:“工具人,也需要打上你的印記?”</br> “嗯。”雖然僅僅一個簡單的單字音節(jié),也能察覺出梁京白的聲線比方才冷漠許多。</br> 黃清若再好奇一件事:“管樂身上有沒有?”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