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洞房門前種著兩棵郁郁蔥蔥的樹,不過天剛亮,鳥雀便嘰嘰喳喳的叫個不停。
在它們的不懈努力下,床上的姑娘終于悠悠轉醒。
昨日實在是累慘了,江婉瓊渾身軟綿綿的,習慣性的拽了拽身上的薄被,皺著西眉翻身。
這么一拽,往日輕輕松松便卷到身上的薄被今日卻絲毫未動。
像是被什么壓住了似的。
……
江婉瓊瞬間驚醒,半撐轉頭。
正好對上一雙似笑非笑的眼。
四目相對。
呼吸驟停。
“殿、殿下。”
累懵了,昨日一路都被安排著各種繁復禮節(jié),晚上又由于他的體恤直接睡了,她竟一時間沒發(fā)覺環(huán)境不對之事。
軟帳喜房,她已在二皇子府。
“早,未到時辰,還能再淺歇片刻。”
男人蓋著她另一半的薄被,側眸似有些好笑的瞧著她,剛醒的聲音微微沙啞。
第一次見她剛醒毫無防備的樣子,有些新奇又有些好笑。
也似乎讓他瞧見了慢慢接觸以后二人相熟的希望。
成婚第一日,兩人要進宮正式向皇后與容貴妃請安。
天還未亮,昨日兩人皆是團團轉一整日,倒是可以再歇片刻。
但興許是昨日少了些極盡曖昧的東西,面對他時,江婉瓊有些許的不自在,又因兩人同躺在一張床上,有幾分道不明的隱晦曖昧。
“好。”
姑娘避開了他的目光,默不作聲的緩緩將頭扭了回去。
總覺得與殿下成了婚之后,相處反倒是不自然了些。
顧云承在心中無奈嘆了一口氣。
任重道遠。
“昨晚睡得可還好?”
男人忽然側了身,側躺著眸子仍帶著剛睡醒的慵懶笑意,很容易的讓人放下防備。
莫名的心下一松。
江婉瓊平躺著,忍著那幾分莫名的悸動側眸。
“挺好的。”
“臣女昨夜竟睡著了,還請殿下恕罪。”
她歉意的微垂了眼,顧云承彎唇搖了搖頭,“你我之間無需這般客氣,既然以后是夫妻了,你也莫要疏離的喚殿下二字,或許…我能喚你一聲婉瓊?”
男人眼底藏著星星點點,也像是會燎起對方悸動的燎原之火。
讓人沉溺于他的溫柔笑意之中。
粉唇微啟,終究是抿了唇化為一笑。
“婉瓊的榮幸。”
天堪堪明,院子外頭已經傳來丫鬟仆從們?yōu)叩膭屿o,兩人躺在床上含笑對視,那尷尬的曖昧氣息緩緩化為更為緩和的融洽氛圍。
“殿下皇妃,該起了。”
門口,聽竹瞧著時辰,盡量動作小心的敲了敲門。
顧云承朝姑娘笑了笑,掀被起床穿戴,江婉瓊一怔,想起嬤嬤與母親的叮囑,速速掀了被子想要下床伺候他穿戴。
可她睡在里側,怎么快也趕不上男人的動作。
顧云承穿好衣袍,一回頭瞧見她剛從里側挪出來微怔的模樣,忍不住低笑了一聲。
男人忽的俯身,牽著她的手將略微茫然但努力保持鎮(zhèn)定的姑娘牽拉了起來。
“我不知嬤嬤是如何教的,但在我這,我常常在外辦差事,習慣了自己動手,你不必顧我。”
他牽著她,將人按到衣柜前,“不用想這么多,穿衣洗漱吧。”
江婉瓊看著打開的衣柜,除了她前些日子托人送來的衣裙外,又多了大半各樣的衣裙,姑娘隨手翻看了一下,華貴的宮裝與素雅簡單的衣裙皆有,各色各款,比她家的衣柜要大上兩三倍。
“這…”
顧云承正隨手用著玉簪冠發(fā),聞言回頭,瞧見打開的衣柜了然一笑。
“可還喜歡?之前婚服問你要了尺寸,男女眼光有差異,這些衣裙皆是我托音音挑的,若有不合心意的你瞧著處理就好。”
前些日子開府,他離京沒法親自督促府中布置,除了些許是他提的意見之外,其他都托的顧云音與容貴妃布置的。
回京時他便來瞧了瞧未來的居所,其他的皆還行,就是他們的房間內,衣柜尤其的大,由于他妹妹尤其愛收集胭脂,或許是將心比心,他們房內多了一面放首飾胭脂水粉的墻。
風格獨特,嵌入墻內,一眼便瞧出,這手藝是他當初特地給妹妹尋的打造胭脂架的那位師傅。
當時顧云承瞧著一整面墻的置物架與巨大的衣柜,只覺得好笑,之后想了想,找到了'罪魁禍首'將其填上一些,好歹不會顯得那般空曠。
男人的目光掠過了置物架,江婉瓊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昨日暈頭轉向又累,屬實沒有好好大量這間以后的房間。
在江府,她的梳妝臺算大的了,婉茹第一次進她房間雖然沒說什么,但是明顯的透露著羨慕,可如今與這相比,實屬是小巫見大巫。
梳妝臺旁邊的墻上,一整片都做成了嵌入式的置物架,上邊擺著的胭脂大概放了一半,她帶來的只堪堪放在梳妝臺上,與此相比,略微有些寒酸了。
“殿下怎如此破費。”
江婉瓊沒瞧著一大柜子的衣裙,與滿墻的胭脂,沒忍住無奈的說道。
男人對鏡瞧了瞧自己冠的發(fā),確認無異后含笑起身,“這些不算什么,改日該讓你瞧瞧音音那面墻。”
宮里的地盤更大,他們母妃又是皇上寵妃,雖是與他們不算太過親近,但該有的都有,如今顧云音寢宮里,一整面墻都快塞滿了。
不過他與容貴妃皆沒有制止,每次打趣兩句后,離京他還是會任勞任怨的給妹妹買上一堆胭脂帶回來。
“五公主愛收集胭脂?”
丫鬟們端著洗漱之物魚貫而入,江婉瓊穿好衣裙,好奇的問道。
這倒是沒聽說過。
顧云承含笑點頭。
“她很小便喜愛弄這些東西,愛美得很。”
男人語氣雖有些無奈,但言語中的寵溺不掩。
聽得江婉瓊倒是有些羨慕。
他們兄妹關系真好。
若換作是她有這種喜好,不等兄長反應,母親便會呵斥她鋪張浪費,會嫌棄身為貴女這樣的喜好不值得拿出手。
姑娘透過銅鏡,看著身后男人低著頭洗漱的模樣,微微彎了唇嘆氣。
她總覺著,往后的日子與他在一起,應該不會像從前過得那樣累。
“廚房原本是準備粥的,但不知你喜好,今日便多準備了些東西,往后愛吃什么便交代廚房便好。”
“好。”
這是兩人洗漱完用早膳時,面對一大桌的東西時他說的。
“還有成婚前說的,府內大權交到你手上,若你瞧著府內布置有何處不喜歡便吩咐管家,讓他叫人來改。”
“庫房鑰匙今晚交給你,這些年我得了不少賞賜,鋪子良田也賺了不少銀子,你無須束手束腳,盡管花就是了。”
用完早膳,兩人不急不緩的路過略顯簡陋的花園,顧云承想到什么說什么,不知不覺話便有些多了。
江婉瓊聽著男人清潤的聲音,唇角弧度略深,總覺著他比自己母親還操心些。
“好,婉瓊記下了。”
“可若是不小心大手大腳,將殿下這些年攢的家當花光了可如何是好。”
也許是氛圍太過融洽,江婉瓊也開了句玩笑。
顧云承聞言好笑的瞧了她一眼,故作沉吟一番,道:“那我便辛苦些,將手中良田都拿來種糧食,總歸不能讓我的皇妃餓著。”
姑娘掩唇而笑,恰好兩人已走到了府門口,他送的那輛華貴馬車安靜的停在眼前。
江婉瓊忽的目光聚在車頂的琉璃珠上,笑看他道:“哪能讓殿下去耕田,不如臣女割顆珠子拿去當更快些。”
不約而同想到江知澄干的荒唐事,兩人沒忍住笑,顧云承浮夸的作著感動神色。
“還是皇妃知道心疼我。”
含笑目光在空中碰撞,蕩開后化為稀碎的光流轉在眸中。
調笑罷,男人將姑娘穩(wěn)穩(wěn)扶上馬車,自己本想轉身騎馬,可想了想他忽然也躬了身撩簾入了車廂內。
“殿下今日不騎馬了?”
笑意還沒落下的江婉瓊好奇的瞧著他,顧云承頷首,“也該蹭皇妃的方便,享受一下送出去的馬車。”
江婉瓊掩唇笑,往右挪了些,留出了身旁的位置。
本想隨意坐在側邊的顧云承目光一頓,隨后不動聲色的笑著坐到了她身旁。
馬車的確很穩(wěn),偶爾的晃動間兩人臂膀相碰,也偶爾能聞見姑娘身上好聞的熏香。
男人的唇角一直沒落下過,好似她那一個小小的動作足以讓他愉悅一整日。
一喜,娶到了喜歡的姑娘。
二喜,她似乎對他也有些不一樣。
不是旁人那種規(guī)矩的成親,規(guī)矩的相濡以沫。
旁人眼底沒有情,沒有因對方舉動的喜怒哀樂。
他們有。
他以自己審了這么多罪臣的經驗發(fā)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