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李石夾著布袋子出了門，像他昨晚保證的那樣，收集鬃毛去了。只是沒去多久，就又急急忙忙地跑了回來，也沒顧得擦汗，喘氣道：“外面，外面街上有人在賣布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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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陳氏聞言幾乎坐立不穩(wěn)，失神地跌坐在椅子上。這么快……這么快……她的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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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額娘，額娘您醒醒……”南喬一見不好，慌忙用力搖晃著陳氏的胳膊，想喚醒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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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伯母，您千萬別太傷心，壞了身子，瞧喬喬可是擔(dān)心壞了。”李言溫言勸道：“伯母，咱們先前不是已經(jīng)料到這種情況了么？而且，咱們已經(jīng)大賺了一筆了，以后還會賺更多的……伯母，您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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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夫人！”寶柱的聲音雖然不高，但卻包含濃濃的責(zé)備意味，他皺眉喝道：“夫人你太貪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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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我沒事……”陳氏勉強(qiáng)笑了笑，道：“就是有些不甘心，哪里就能想到這么快了呢？我還想著能給英子攢點體面的聘禮，他都十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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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額娘，我才十三呢，不著急的！”南英焦急地扶著陳氏，生怕她又是一個不穩(wěn)，跌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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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額娘，喬喬一定給哥哥掙到好大一筆聘禮的，額娘您別擔(dān)心……”南喬慌忙保證道。她此刻只當(dāng)自己是陳氏最愛的小女兒，是這一家人費盡一切救回來的小女兒……一見陳氏泛黃失神的臉色，瞧見她額頭上一道道細(xì)密的皺紋，眼淚一下子就涌了出來——若是她的記憶沒有錯，陳氏今年應(yīng)該才二十九歲！可她看著，已經(jīng)像是四十來歲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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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她南喬發(fā)誓一定要額娘過上好日子！一定要讓這一家人再不為銀錢發(fā)愁！不就是掙錢么？她南喬雖不愛好此道，但并不是沒見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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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小輩們都在呢！”寶柱心中當(dāng)然也極為可惜，那都是銀子！本應(yīng)該屬于自己的白花花的銀子從眼前流進(jìn)了別人的荷包，誰不心疼！可他也知道這是沒辦法的事兒，心疼一下，也就過去了，而且，他還是這一家之主。他若是不冷靜了，這些小輩們咋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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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我已經(jīng)想通了，你們別擔(dān)心。咱能得幾百兩銀子，已經(jīng)是佛主保佑了，可不敢再貪心，貪心要被佛主懲罰的。”陳氏愣了這么一會兒，也緩過了勁。瞧見一雙兒女都擔(dān)心地圍在自己身邊，當(dāng)下心中升起無盡的慈愛，將南英和南喬一邊一個地?fù)г趹牙铮瑵M足地笑道：“我有英子，有喬喬，還有什么不滿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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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眼見這一家人被這意料之中的壞消息震了一下，又很快恢復(fù)了常態(tài)，李言笑了笑，招過李石問道：“你是在那條街上看見有人賣布熊的？賣的人多不多？什么價錢？賣的布熊都是與我們做的一個樣么？有沒有其他花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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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就在隆福寺街，小的一溜過去，就發(fā)現(xiàn)了三個****在賣布熊，喊的價錢也是二百文，賣的東西也一樣，沒看見新鮮的。”李石仔細(xì)答道。他原就是李言身邊的隨身小廝，打聽消息這功夫也是經(jīng)過專門訓(xùn)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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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那你再去打聽了，咱這不是東城么？少爺給你一天時間，你將這四九城都給我跑遍了，哪些地方有賣布熊，哪些地方?jīng)]有人賣，你都給爺記清楚。”說罷李言丟給李石一兩銀子，道：“這些錢你換成銅錢，足夠你今天坐車的了。另外，收鬃毛的事情也別落下，天黑之前回來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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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是的，少爺，保證不會耽誤您的事兒。”李石說罷，拉了拉李秀，行了個禮就去了廚房。他要在外面跑一整天呢，這烙餅怎么著也要多帶幾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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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言哥兒，你這是？”陳氏詢問道，聽他與石頭交待的那些，難道他還有什么主意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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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伯母，”李言笑著施了一禮，道：“石頭說就咱這隆福寺的街上有了，但其他地方呢？北京城那么大，這么點小東西說不定沒那么快流行呢。伯母，您且放寬心，咱明兒去別的地兒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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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言哥兒費心了。”陳氏也笑道：“說實話，能收入這么多，我這心中啊，已經(jīng)很滿足了。咱不強(qiáng)求了……你們都去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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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眾人見她確實沒事了，才都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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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天黑之后，李石回來，說是只他們這內(nèi)城東區(qū)的街道上有人販賣這個，其他北面西面和南面及外城并沒有見到有人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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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這算是好消息了，陳氏和寶柱商量了下，決定將幾日縫制的二百來個布熊帶去北面的鑲黃旗駐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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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如此過去了六七日，整個北京城里街頭巷弄里隨處可見都是扛著竹架掛滿布熊的人，而那價錢也是一降再降，從二百文，到一百五十文，再到一百二十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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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夫人，少爺，今兒的價錢只有五文了。”李石躬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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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五文就五文吧，這賺的就是辛苦費了……”經(jīng)過了這幾日，陳氏也看開了，嘆道：“正好得空歇上幾日。她陳氏本就不是個貪心的人，只是因為這幾年日子過的太緊巴了，才對銀錢十分著緊。但是現(xiàn)在，所謂家有余糧，心中不慌，她身上也算是小有余財了，不胡亂花的話，怎么得也能輕輕松松過上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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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炎熱的六月就在忙忙碌碌中很快過去，然后又是七月就要走到頭，空氣中吹過的風(fēng)中已經(jīng)帶上了涼氣兒，院子里的石榴樹也掛滿了一個個拳頭大的石榴，壓的樹枝沉甸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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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這一日，南喬臨了半個時辰的字帖，擱了筆，伸了個懶腰。她穿一件鵝黃色低領(lǐng)小旗袍，那手藝一看就是陳氏精心縫制的，下擺上面繡著幾叢盛開的蝴蝶蘭，幾只五彩蝴蝶在上面翩翩起舞，上身沒有繡什么。但也精心地滾了二重金邊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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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這一身嬌嫩的鵝黃，襯著南喬水潤潤地粉唇，乳嫩的皮膚，水亮亮的眼睛，真是越發(fā)地粉嫩可人，只一個月，她的身量又長高了一些，小臉上的稚氣之色也少了許多，很有點小大人的樣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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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喬喬，累了沒？”陳氏抬頭地望了一眼南喬，眼中滿是溫和的笑意，柔聲道：“那筆擱那吧，待會兒額娘幫你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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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額娘，喬喬會干凈的。您忙您的。”南喬伸過懶腰，又活動活動身子，仔細(xì)清洗起用過的毛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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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當(dāng)布熊的價格一降再降的時候，寶柱似乎也跟著想明白了，制作牙刷的迫切竟然放緩了些，自己雖依然忙個不停，但卻讓請假的南喬回了學(xué)堂，想起南喬曾說過要學(xué)畫，就托李言去買了紙筆，每日給南喬上會兒課，因此，南喬才得以光明正大地每日里臨些字帖，然后畫上幾筆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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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喬喬，來試試合不合身。”陳氏咬斷了衣服上線頭，起身將手中的衣服抖了一抖，赫然又是一件石榴紅色的旗裝，一看就是給南喬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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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額娘，”南喬整理好了紙筆，才有些不情不愿地走到陳氏身邊，埋怨道：“怎么又給我做，這才幾天，已經(jīng)做了三件了，夠穿了！額娘，我長身子呢，您做這些衣服，說不定還沒穿到上身就小了，怪浪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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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哪里浪費了？那三件是夏衣，這一件可是秋裝，瞧這料子，厚實著呢。”陳氏一把拉過南喬讓她站好，就將手里的石榴紅色的旗袍幫她穿上，一邊穿一邊笑道：“你不也知道自己在長個兒？你去年的衣服舊了不說，肯定也已經(jīng)不合身了！額娘趕明再給你添兩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