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滴毒
季亦安心累地走完所有結(jié)婚流程,只覺得以后真是再也不愿意再走一遍這流程了。
蕭巖在臺上說了最后一句“接下來大家盡情享用美食吧”之后,也終于解脫,腿抖著從臺上下來。
季亦安扯了張紙巾擦嘴,一邊問身側(cè)的宋初:“伽蘇來了嗎?”
宋初看著他動作,直接掀了一眼:“呵,金貴。”
季亦安簡直不知道自己哪又惹這祖宗不高興了,最后看著自己手上沾著一抹粉色的紙巾反應(yīng)過來。
他嘆了口氣:“我沒潔癖,但你嘴上那玩意兒有股甜味。”
于是宋初又雨過天晴,回答了他的問題:“人太多了,我也沒找到,可能還沒到。”
“你估計他什么時候會到?”
宋初翻著賓客隨禮單:“上面沒他名字,他們那種人都好面子,一定會送禮過來,什么時候就不一定了。”
“親自?”
“親自。”宋初一笑,“他得賣我這個面子。”
季亦安迅速聯(lián)系隊友:“來一個人去隨禮登記處,伽蘇極大概率會去那。”
“你們這次行動,打算怎么做?”宋初問。
“放心,不會在你的地盤鬧事,如果伽蘇出現(xiàn),我們會跟蹤他到外邊了再動手,這次他們在勐臘縣的事件太惡劣,上面要求我們必須立馬活捉伽蘇。”
何況,他們真正的目標(biāo)是這里大小毒梟,尤其是弩古,季亦安在這里的臥底身份不能破壞,宋初線人身份也不能暴露,否則隨時都會遇到喪命危險。
“上面要求你們?”宋初一揚眉,重復(fù)了這幾個字。
“怎么?”
“沒什么。”
季亦安看她一眼,直覺她剛才是真有些別的話要說。
他張了張口,還沒來得及問什么,耳機(jī)里便響起:“季隊,一公里外公路口把守的隊友說看到一輛可疑車輛,正在開過來,極有可能是伽蘇。”
宋初看他表情就知道內(nèi)容,捏去香檳杯晃了晃,輕笑:“你忙,我去敬酒。”
***
來這兒的普通人不論年齡大小都叫宋初一聲“初初姐”,而毒販底下的手下則都恭恭敬敬叫她一聲“宋二小姐”。
“宋二小姐,還是你這行動力迅速,這還沒到一個月呢吧,就把人拿下了。”
身旁一人狠狠朝他后腦勺摑一掌:“怎么說話呢?咱們宋二小姐這樣貌、這身段!那得是那新郎官運氣好把二小姐拿下了。”
“是是是!我這不是沒讀過書么,不會說話!”那人又朝自己嘴巴扇了兩下。
……
宋初端著酒杯,盈盈地笑,卻是渾然天成地壓迫力,她拿酒杯跟一桌人挨個撞過來。
“感謝哥兒幾個今天特地來捧場了。”
宋初連著敬了好幾圈酒,十幾杯香檳入肚。
***
完事后,她便走到香檳金字塔邊,岑晗站在那頭,面上看不出什么,但宋初知道她站這也是經(jīng)過精密布化的。
“來了么。”宋初重新捻起一杯,隨口問。
岑晗看她一眼,并不想跟她說話。
“生我氣?”宋初不在意,反倒笑了。
“我真不知道你在激動什么,既然是出任務(wù)才安排的結(jié)婚,就按任務(wù)程序走,別他媽放私人感情進(jìn)去。”岑晗突然冷下聲音,“沒聽說過么,人越是缺什么就越喜歡炫什么。”
“我放私人感情進(jìn)去了?”宋初反問,又很快無所謂地笑,“好吧,放了。”
剛才那個吻,并不是必須的。
只要宋初愿意,她可以用借位將底下人全部蒙騙過去。
可她還是親了季亦安。
她缺什么呢。
缺愛。
所以可笑地故意去惹岑晗不爽。
**
“岑晗。”宋初在一段沉默后開了口,咬字利落又疏離,“我不會跟你搶季亦安的,你不用擔(dān)心。”
岑晗心下一急,心事被這么大剌剌說出,她剛想反駁又被宋初壓了回去。
“別跟我說你不喜歡他。”宋初淡瞥她一眼,“是個人都能看出來,誠實點吧,不就是喜歡一個人嗎,多簡單多普通的事兒。”
岑晗看著她。
宋初始終捏著酒杯看向遠(yuǎn)處:“我不屬于這兒,這兒也不屬于我。我不屬于任何人,也沒有任何人愿意屬于我。”
她是怪物,她罪孽深重,她滿心仇恨。
“解決了那件事,我就會走,或者解決不了,我也只會死在這。”
岑晗直覺她不對勁,過去扯了下她的手,卻被宋初狠狠掙了一下,酒灑了,濡濕兩人的手。
宋初像是被她從灰暗夢境中拉出來。
她抬眼時目光甚至還有些茫然,岑晗想起她那天在警局突然犯病的樣子。
“你……沒事吧?”
宋初恢復(fù)了最常見的模樣,笑著反問:“我能有什么事?”
“你喝夠多了,別喝了。”岑晗把她手里的酒杯放回去。
宋初不甚在意,聳聳肩,手機(jī)震動,她拿起來看了眼——沈煥。
宋初花了兩分鐘的時間回憶這個“沈煥”是誰,哦,是上回飛機(jī)上的那個攝影師。
她點開信息。
——我來金三角重新拍照了,見一面吧。
宋初揚眉,打字:沒空。
沈煥:在干嘛?
宋初:結(jié)婚。
宋初看著信息笑了笑,又打字:來喝酒嗎?
沈煥:來。
***
另一邊。
“確定車內(nèi)成員就是伽蘇!確定車內(nèi)成員就是伽蘇!隨禮登記處A號位注意!”
“收到!”
最先出現(xiàn)的是伽蘇那雙跨出車門的皮鞋。
暗中觀察著的緝毒隊成員全部摒住了呼吸,嚴(yán)陣以待。
大明帶了副做了手腳的眼鏡,其中一枚螺絲是隱藏的攝像頭,直接接通蕭巖的電腦畫面。
伽蘇已經(jīng)幾年沒有在警方面前出現(xiàn)過,掌握的信息資料也是幾年前的照片,這回倒是可以更新最新圖庫了。
大明心跳到嗓子眼,拳頭攥緊,指甲死死陷進(jìn)手心肉里。
“登記一下先生。”
“嗤,還搞這玩意兒。”
伽蘇將雪茄咬進(jìn)牙關(guān),手肘支著桌子彎下背,在登記冊上寫下自己的名字,用的是緬甸文。
簽完字,他朝后一攤手,身后人遞來一包東西。
拿紅布包著,并不精致,磚頭似的,他把東西撂到桌上,朝大明瞥了眼:“沒見過你啊,中國人?”
大明打開紅布看了眼,在登記冊上記下禮品——五塊金條。
在電腦后看著的蕭巖咋舌:“這出手還真大方,隨禮就是幾十萬。”
“嗯,我是新郎倌兒的朋友。”大明硬是擠出一個笑。
“哦,中國人啊。”伽蘇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因為吸毒而熏得黑黃的牙,“看新聞了嗎,前幾天那十二個中國人,就是老子殺的。”
大明氣得牙都快咬碎了。
耳畔連通季亦安的話:“大明,冷靜點,我和宋初現(xiàn)在出去。”
伽蘇看著大明敢怒不敢言,氣歪的臉,大笑著走進(jìn)去。
宋初未見其人先聞其聲:“伽蘇哥,我這還以為您今兒個沒空來了呢。”
“我宋初妹子結(jié)婚,我哪能不來?”伽蘇大笑著拍了拍宋初的肩膀,吸一口雪茄,抬眼看季亦安,“這就是新郎官吧?”
“是,季亦安。”他朝伽蘇伸出手,笑得得體,“伽蘇哥的名字,早有耳聞。”
“哦?我聽我手下說,你先前還想拿水狼哥手下的貨去中國東部賣?”
“是,那時候有眼不識泰山,不知道中國毒品代理人就是伽蘇哥,我也是后來初初告訴我了才知道。”
一旁的宋初饒有閑趣地?fù)P眉。
初初。
還真是叫得順其自然,絲毫不臉紅。
宋初捏著腰,招呼一眾人:“站這聊什么啊,伽蘇哥,里頭特地給您留了一桌,去吃點?”
“走!”
***
“這中國市場啊,雖然大,可最近管得也忒嚴(yán)了。”伽蘇拿白酒直接一杯杯灌,“你既然娶了咱們宋二小姐,那我這也得賣個面子給你不是。”
季亦安給他倒酒,附和:“那我就先謝謝伽蘇哥了?”
“欸,先別謝,狗日的最近這段日子是別想把貨運進(jìn)去了,不知道折了我多少人,那一船的貨可是上千萬的啊,等這風(fēng)頭過了,我到時勻一羹給你。”
“哎,伽蘇哥,再喝杯酒。”
季亦安拖著時間,直到終于收到信息:季隊,伽蘇那輛車已經(jīng)裝好追蹤器和竊聽器了。”
不多時,伽蘇便準(zhǔn)備走了,正如宋初所說,他這次來不是真來好好喝喜酒的,也只是走個過場,賣她一個面子。
“各部門準(zhǔn)備,伽蘇要走了。”蕭巖拿起對講機(jī)。
“收到。”
“收到。”
季亦安借喝酒的動作發(fā)出指令:“別跟太緊,注意,出了這塊地方才能動手。”
**
“車輛轉(zhuǎn)入右側(cè)車道進(jìn)入岔道,前方紅燈。”
“距離婚禮會場已接近十公里,ABCD號車輛準(zhǔn)備加速,在下個四叉路口將伽蘇截停。”
“對方車輛內(nèi)可能有槍支武器,車輛內(nèi)人員確定武器滿核。”
蕭巖緊盯屏幕,上面是當(dāng)?shù)氐慕煌▓D,一個紅點不斷跳躍著。
“準(zhǔn)備——加速攔截!”
四輛越野車同時加速,輪子在地面軋出尖銳的聲響,在空曠的馬路上疾馳。
“開槍!!”
被四輛車堵在中央的正是伽蘇的車,子彈從四面而來,直接打穿車輛的四個輪胎,“砰”一聲爆了胎,車身顛簸。
同時,槍管從車窗彈出來,沖警方一陣胡亂掃射。
季亦安聽著耳機(jī)里交火的聲音,唇線緊抿,神色冰冷而鋒利。
直到聽到一聲——
“車內(nèi)人員全數(shù)擊斃!沒有發(fā)現(xiàn)伽蘇!”
季亦安悚然一驚,下顎收緊,線條繃緊。
他突然扭頭:“宋初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