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何處是故鄉(xiāng)
天邊夕陽照著光, 落在居民樓里顯得有些微弱,藺綏沒有開燈,將飯菜裝好, 下了踩著的凳子,將盤子放在了餐桌上。
客廳的人聽見了動靜準備吃飯,當看見桌上的一人份的飯菜忍不住煩躁地質(zhì)問:“就炒這么點菜夠誰吃?”
男人拉開了椅子伸手:“筷子呢,再去炒兩個菜。”
從前倒是女人做飯,只是有次他們打了好幾個通宵的牌, 回來發(fā)現(xiàn)這小子這么點大會自己做飯吃,味道居然還可以,索性他們就使喚他做飯了。
“你們殘廢了?”
藺綏坐在了桌前,將菜端到了自己面前, 用更不耐煩的語氣回應。
藺綏可沒打算做飯給他們吃, 這兩天他們倆都不在家, 他的錢用完了今天才自己動手。
吃他做的菜,他們也配?
這種想法自然而然地從腦海里出現(xiàn),藺綏習慣性地摸了摸手腕上的珠子,微微蹙眉。
怪異的身體支配感和想法, 好像有點違和。
在叫罵聲響起之前, 藺綏開口:“最近有一個記者聯(lián)系我,說要做關于家暴虐童的報道,因為這一直是社會關注的熱點。”
藺綏往口中送入一口飯菜, 細嚼慢咽后繼續(xù)說:“如果你們想上電視的話,那就繼續(xù)動手, 別以為這次還會像從前那樣只是被教育, 只要夠嚴重影響力夠大, 多的是有機構(gòu)會收容我。”
“到時候我再請人幫忙查查我們之前的親子關系, 到時候一定會很熱鬧。”
藺綏淺棕色的眼眸毫無光亮,但臉上卻浮現(xiàn)了一絲笑意,和他這充滿稚態(tài)度面龐十分違和,讓人有些不寒而栗。
這主意不錯,怎么之前沒想到。
藺綏在心里自言自語,多好的威脅手段,而且他也一定可以做的到。
不過他不想離開這里,他要親手折磨他們。
長大了可以做很多事情,讓他們覺得痛苦并且無法逃離的事情。
餐桌旁的男人和女人對視了一眼,帶著同樣的不自然和懷疑。
“神經(jīng)病,我們是你爸媽,你胳膊肘往外拐想帶別人來對付我們啊,真是長本事了,懶得跟你計較。”
藺綏并不知道是自己隨口說的最后一句話威脅到了他們,還以為是他們不想上報道丟人,所以才沒再找事。
林建沒留在家里,跟老婆一塊出門吃了。
走到小區(qū)樓下時,他才忍不住問:“這小子不會知道什么了吧?”
“不可能吧,咱們又沒說起過,也沒證據(jù),估計他是看了電視,拿來我們跟前說而已。”
“希望是這樣,看見他就煩,他這臉跟我們也太不像了,我真怕他以后發(fā)現(xiàn)了,這死孩子打小就精,丟都丟不掉他媽的,早就叫你抱出來的時候就扔了。”
女人斜他一眼:“那時候你敢?行了,再說吧,王姐約我晚上打牌,別廢話了。”
天色開始暗的有些看不清東西,藺綏開了燈,忍著反胃的沖動面無表情地進食。
真無聊。
藺綏莫名地想,心中戾氣忽地翻涌,他緩了一會兒,將東西吃完。
清洗好碗碟后,藺綏回了房間,坐在書桌前整理東西。
從桌子抽屜最里面藺綏找到了一個計劃本,上面寫著何時何日那對夫妻做了什么,還寫了自己要怎么折磨他們的辦法。
藺綏隨意翻看了一下,發(fā)現(xiàn)自己以前的報復想法居然是喂他們倆吃蟑螂。
好幼稚。
藺綏將紙張撕成碎片,全部沖進了廁所里。
洗漱過后,藺綏躺在了床上,看著天花板一角的霉斑。
煩躁又開始上涌,讓藺綏心里充斥著破壞的念頭。
腦海里有聲音
說不行,要遵守規(guī)則。
什么規(guī)則?
藺綏在床上翻了個身,抬手看著手腕上的紅珠。
這顆手繩一直跟著他嗎,什么時候有的,他怎么沒印象了。
他眼前又浮現(xiàn)了自己今天看見的青年手上的白珠,總覺得好像和他的有點像。
在思考里,藺綏開始困倦。
還是小學生的藺綏因為作息入睡時,燕秦正在忙碌。
找到了藺綏后,燕秦就沒打算繼續(xù)四處走動了,借用了民警家里的電腦,準備把這兩天閑暇時寫的小程序編寫完。
他曾經(jīng)從事過這個行業(yè)的工作,也知道怎么找渠道。
他現(xiàn)在需要現(xiàn)在這個世界有個身份,然后需要錢財,租住到藺綏身邊去。
接下來的幾天,他一邊忙著跑戶籍辦理的手續(xù),一邊摸清楚藺綏以及那對人渣的行動軌跡。
凌晨一點多,喝的醉醺醺的林建朝著家的方向走,在路過一片綠化帶的時候,忽然感覺到了一股拉力,而后膝蓋傳來一陣劇痛,有人捂住了他的嘴,不讓他叫出聲。
五分鐘后,燕秦踢了踢地上爬不起來的人,沿著沒有監(jiān)控的地方離開,在路過一個垃圾桶的時候?qū)⑹稚系墓髯雍褪痔讈G了進去。
燕秦下手有輕重,這人絕對死不了,頂多是多處骨折,這人該慶幸這是個法治社會。
即使打了男人一頓,燕秦依舊有些難以喘息之感。
他回了暫時的居所,熱心民警小陳正好到客廳喝水,看見了從外邊回來的燕秦,出于職業(yè)習慣下意識地問:“這么晚你出去干什么了?”
燕秦晃了晃手上的購物袋:“去沒關門的店買東西了。”
小陳警官笑道:“毛線?”
“嗯,之前買的用完了。”
“你不是失憶了嗎,還會織東西啊?”
失憶的男人在家織毛衣這件事顯然讓小陳警官覺得有些好玩,追著詢問,讓燕秦給他看看織的半成品。
“看到了視頻,就跟著學了。”
燕秦把房間里的毛衣拿了出來給小陳警官看,現(xiàn)在天氣降溫了,他怕送些別的警惕心很重的阿綏不會收。
“織的還挺好看的嘛,不過這個大小,你穿不下吧,感覺像是個小孩的。”
燕秦眼里流露出笑意:“遇見了一個很可愛的孩子,我想送給他。”
“你還挺有愛心的嘛。”
燕秦笑而不答,他的愛和心都屬于阿綏。
藺綏第二天下午才知道林建在晚上被人打入院的事情,手臂和腿都骨折了,只能在醫(yī)院里躺著。
主要是他還不知道是誰干的,天黑又沒燈,他又喝多了,那片還沒監(jiān)控,他只能自認倒霉。
藺綏的心情少見的開懷,雖然不知道是誰做的,但是做得好。
還好沒死,死了太便宜他了。
由于要照顧入院生活不能自理的老公,女人也沒回家。
藺綏從他們抽屜里翻到了兩百塊錢,自如地上下學。
放學路上,燕秦遠遠地跟著藺綏,確定他的安全。
燕秦這些天想了不少靠近藺綏的方案,但他覺得按照藺綏的多疑心,只有最自然的方式才不會顯得多疑,比如成為他的鄰居。
不用帶他離開,但可以進行陪伴。
眼見藺綏走進了一個拐角,那不是他平時回家的方向,燕秦有些擔憂地跟了上去。
等他走過去時,小路上空蕩蕩,早就沒了人影。
“你在找我嗎?”
燕秦聞言向上看,小小的藺綏背著書包,雙腿在半空中輕晃。
藺綏雙手按在墻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雖然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但
你住在榆林街山水佳苑五棟302對吧,還是跟一個警察住在一起,你是我見過膽子最大的一個變態(tài)了。”
藺綏拍了拍手上的灰,神色微冷道:“別再跟著我,不然我不介意讓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什么樣的人。”
燕秦望著藺綏,壓抑著情緒問:“有人曾經(jīng)這樣跟著你嗎?”
燕秦沒想到藺綏會這么敏銳,更沒想到他居然在自己不注意的時候反跟蹤了他。
這樣的熟練,是因為經(jīng)歷過么。
燕秦心里燒著團冰冷的火,不明白命運為何要這樣苛待他的愛人。
這些阿綏從沒有和他提起過,阿綏那樣性格的人,也不可能會對他提及。
燕秦的心泛起了細密的疼,還有著對所有傷害過藺綏或者企圖傷害藺綏的人的沉怒。
“他們可沒得手,都是一群老鼠,害怕別人知道他們見不得人的心思,”藺綏晃了晃手上的手機,說,“我已經(jīng)把你的臉拍下來了,你要是再不走我就報警了。”
再長大點就好了,藺綏想,弱小的感覺真惡心。
他看著底下青年的面龐,那種熟悉卻又從未見過的感覺讓他心煩意亂。
不過他沒有深究的打算,他不喜歡計劃外的變數(shù),這種能夠引起他情緒怪異波動的人離他越遠越好。
面對藺綏的懷疑和警惕,燕秦擔心自己的所有解釋和借口,都會被認為是別有用心。
燕秦想了想,即使眼前是幼年的藺綏,他也不想有任何欺瞞。
“我對你沒有惡意,你變得這么小,我是想以后再告訴你,但按照你的性格,你一定不喜歡這種感覺。”
燕秦知道要靠近藺綏的心有多難,他不害怕再重新靠近藺綏一次,只是不想藺綏在這個過程里再度自我折磨,拒絕所有的好意。
燕秦怎么忍心看著愛人再經(jīng)歷一遍曾經(jīng)的苦楚,即使不能帶他離開,但也希望能夠在他身邊得到一個位置。
藺綏在聽完了燕秦的一段講述后,進行了總結(jié):“你的意思是,我穿越過,你其實是我穿越后的伴侶,因為一些原因,我們回到了這里,但我被封印了記憶?”
“對。”
燕秦還表明了一些證據(jù),包括藺綏身上的胎記和痣。
以及最有力的證據(jù),晨霜。
看著眼前的珠子變成一把劍,藺綏的眉峰高高挑起。
“這個劍穗是你為我做的,內(nèi)里還有你的一縷青絲。”
燕秦將本命劍遞給了藺綏,擔憂著藺綏會不會從墻上摔下來。
藺綏看著底下人明亮的眼眸,莫名有些掌心泛癢。
奇怪,怎么覺得這個人好像一只乖乖的大狗狗呢。
“那我要怎么解開我的記憶封印?”
藺綏相信了,不是因為這把劍,而是他的確感覺到自己有些不對。
其實他沒有從這個人身上感覺到惡意,甚至感覺到截然相反的安心,但這種感覺讓他更恐懼。
不過聽到這個人這些話的時候,那種恐懼就消失了,變得理所當然起來。
“要等到你成年以后。”
燕秦對幼年態(tài)的愛人完全沒有那方面的想法,只想守護他。
“那也太久了,”藺綏有些不滿,然后說,“現(xiàn)在你打算怎么做?”
燕秦有些忐忑地問:“我會重新找個住所,你愿意讓我照顧你嗎?”
藺綏瞇了瞇眼:“不會是我自己讓你來把我?guī)ё甙桑俊?br/>
“這是我的私心,”燕秦搖頭,有些落寞道,“你讓我不必帶你出泥沼。”
藺綏松了口氣,如果是他自己的要求,他會很看不起自己。
他不需要任何人的拯救,他可以自己走出這片泥沼。
他所
遭遇的一切都是組成他的一部分,他不需要任何人來改變他的過去。
燕秦略有些苦澀地說:“可是我不可能袖手旁觀,阿綏,我怎么忍心看你再經(jīng)歷一遍曾經(jīng)的苦難。”
“即使這里是虛擬的世界,即使重來根本沒有意義,但我沒辦法看你過得不好。”
“阿綏,可以不要拒絕我的心意嗎?”
青年伸出手,仰著頭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小少年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