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67章直男癌的勝利7
    自從南北朝沿淮河分隔對峙以來,??南朝往往都是被吊打的那一個,每年都在被動防衛(wèi)與被動納貢之間掙扎,打到北朝地界上、還從北魏腿上撕了塊肉下來,??這事兒南朝君主們想都不敢想!
    可就是難度這么高的事情,??居然被一個初出茅廬的年輕小將做到了!
    這日皇帝正與一眾朝臣們朝議,忽然聽見殿外一片沸騰,糾儀御史們眉頭緊皺,??還不曾出聲斥責(zé),便聽殿外相隔很遠(yuǎn)一段距離傳來侍從難掩驚喜的傳稟聲:“淮河大捷!我朝擊潰北魏來軍,??迫使其退回北魏腹地,游擊將軍率領(lǐng)三萬大軍乘勝追擊,斬首六萬、俘獲北魏馬匹七萬六千頭,邊關(guān)繳獲不計(jì)其數(shù)!”
    來人邊走邊報(bào),揚(yáng)聲道:“陛下,??這是前所未有的大捷啊!”
    站在前排的一名大臣聽得手一哆嗦,笏板都沒拿住,??“啪”一聲掉到了地上,并且有這遭遇并不僅僅是他一人。
    若換成平時,??糾儀御史早就出列譴責(zé)了,??然而此時此刻,向來注重儀表、為眾臣表率的糾儀御史們竟無人出聲,??一個個嘴巴大張,??滿臉駭『色』,??眼底驚喜之『色』瘋狂跳躍。
    皇帝也不曾顧及這些,猛地自御座之上起身,滿臉希冀的張望著,等傳話之人到了,??便迫不及待道:“你方才所說的大捷……”
    來人滿面喜『色』,跪倒在地,叩頭道:“仰賴陛下神明,淮河大捷!”
    他重又將方才說的那一席話重復(fù)出來:“我朝擊潰北魏來軍,迫使其退回北魏腹地,游擊將軍率領(lǐng)三萬大軍乘勝追擊,斬首六萬、俘獲北魏馬匹七萬六千頭,邊關(guān)繳獲不計(jì)其數(shù)!”
    自從聽到大捷二字之后便頭腦宕機(jī)的滿朝文武終于反應(yīng)過來,齊齊跪地,稱賀道:“陛下圣明,神明庇佑!”
    皇帝跌坐回御座之上,神情僵滯了幾瞬,方才回過神來,大笑出聲:“眾卿請起!”
    南朝與北朝紛戰(zhàn)這么多年,此等大勝卻還是頭一遭,皇帝此前還一直憂心忡忡,唯恐哪天就被滅了國,到時候大臣們調(diào)轉(zhuǎn)馬頭還能謀個富貴,他可就慘了,現(xiàn)下聽聞己方竟叫一直以來的北朝霸主吃了這么大的虧,如何能不開懷?
    宴弘光本人不在這兒,皇帝的滿心慈愛都朝著黎東山去了:“黎卿教導(dǎo)有方啊?!?br/>
    當(dāng)日黎東山為郁夫人所勸,決定嫁女于宴弘光,想的就是在朝堂上結(jié)好新貴武將,這會兒聽聞這未來女婿立了這樣大的功勛,如何不喜?
    聽聞皇帝如此稱譽(yù),黎東山當(dāng)即便拜道:“全賴陛下圣明,先祖庇佑而已!”
    皇帝哈哈大笑,令他起身,又欣然道:“宴卿立下如此大功,不得不賞,著官升兩級,為從四品鷹揚(yáng)將軍,加四品縣伯勛爵,賜千金,南珠十斛。”
    年前宴弘光還是個光身,什么官階勛爵都沒有,一年的功夫都不到,就鳥槍換炮騰云直上了,其起勢之強(qiáng),令人瞠目結(jié)舌。
    不過這也嫉妒不得,前后兩次加封恩賜,人家都是用實(shí)打?qū)嵉墓讙陙淼?,你眼饞?br/>
    你也去打個勝仗叫人看看?。?br/>
    黎東山心里邊將女婿當(dāng)成了半個黎家人,此時也覺與有榮焉,雖然剛剛才被皇帝叫起,這時候卻再度跪下身去替不在此處的宴弘光謝恩。
    皇帝聽得微怔,旋即回過神來,欣然笑道:“朕記得宴卿仿佛與黎卿之女有婚約,不日便將成婚?”
    黎東山笑道:“正是。”
    “值此大喜之日,朕再額外為這二人添幾分喜氣!”
    皇帝心情暢然,當(dāng)即吩咐左右錄旨,親自為宴弘光及黎東山之女賜婚,又令人往后宮中去傳訊,請皇后幫黎家小姐準(zhǔn)備些許添妝之物,為新娘子增添幾分光彩。
    這是宴弘光的榮耀,也是黎家的榮耀,黎東山喜不自勝,趕忙謝恩,周遭同僚們紛紛向他賀喜,或真心、或假意。
    “黎大人好福氣啊,一個女婿半個兒,宴家這時候便只剩下鷹揚(yáng)將軍一人,又是在黎家長大,說是黎家人也沒錯。”
    “是啊,結(jié)兩姓之好,親上加親!”
    “等到大婚之時,必定得去討一杯喜酒才是!”
    諸多歆羨笑語,黎東山都一一應(yīng)了,直到下了朝回到官署,臉上的笑意都沒落下。
    皇帝既起意為宴弘光賜婚,自然得問清楚他娶得是黎家哪一個女兒,得知黎江月名姓齒序之后,便令人錄下,一道寫入圣旨之中。
    ……
    鷹揚(yáng)將軍大敗北魏,俘獲甚多,這消息前腳剛在朝堂傳開,后腳就進(jìn)了高門之內(nèi)主事之人的耳朵里,歆羨感慨之余,又紛紛令人去備一份厚禮,送到鷹揚(yáng)將軍府上恭賀他出軍大勝。
    韋夫人和郁夫人自然也會知曉。
    雖然傾心于宴弘光的是自己女兒,但此時此刻,韋夫人或多或少也能體會到女兒心思。
    活了十多年第一次動心的情郎陰差陽錯與自己失之交臂,一向厭惡的庶妹卻成了他的未婚妻,現(xiàn)在自己未來如何還沒個著落,卻眼見著情郎聲名鵲起,庶妹也跟著水漲船高……
    這怎能叫人不氣?!
    饒是韋夫人自覺女兒還有很多建康名門出身的少年可以挑選,這時候心里也不禁覺得遺憾。
    家養(yǎng)的鴿子再怎么溫潤不凡,也終究難與搏擊蒼空的蒼鷹相比。
    宴弘光初出茅廬不到一年,便立下這等功勛,生生將建康才子們壓得抬不起頭來,假以時日,那還得了?
    倘若她那時候別想那么多,直接把事情給定下,那這女婿可就是她的了,這明顯非池中物的夫婿便是江雪的了!
    可惜沒有如果。
    韋夫人滿心悵然,懊悔不已。
    她這邊兒覺得悔不當(dāng)初,郁夫人便是格外慶幸自己眼明手快了。
    婚服已經(jīng)趕制出來,她同幾個婢女一道幫著女兒上身試衣,神情難掩歡喜:“機(jī)會這東西本就是稍縱即逝,虧得咱們抓住了,不然以后還不得生生嘔死?”
    “娘,”黎江月失笑道:“大喜的日子,別說不吉利的話?!?br/>
    “哎喲,瞧我,都?xì)g喜糊涂了!”
    郁夫人幫著女兒穿戴整齊,梳起發(fā)髻,簪上大婚當(dāng)日須得用的釵環(huán)步搖,退后兩步去瞧,便見面前少女雪膚花貌,身姿婀娜,大抵是因?yàn)樯砩匣榉荷粷伤r,嬌艷欲滴如盛放牡丹,容『色』『逼』人。
    “真真好看?!庇舴蛉宋⑽窳搜劭?,不無歆羨的撫『摸』著女兒身上嫁衣,那『色』澤紅的純正而耀眼,是正室才能用的『色』澤。
    她雖是黎家老太太的族親,但是關(guān)系也有些遠(yuǎn)了,家中早已敗落,否則也不會嫁給黎東山當(dāng)偏房。
    那時候她其實(shí)也不是無路可走,以郁家的門第,嫁個小官做正室也使得,尋個清貧些的名士嫁了也可,但是她不想。
    名聲頂什么用呢,不能吃不能穿,還不如嫁進(jìn)高門去當(dāng)偏房呢。
    想過好日子沒有錯,不想吃苦也沒有錯,直到今天,郁夫人都不后悔自己當(dāng)年的決定,她只是有些遺憾,當(dāng)年以貴妾的身份進(jìn)門,不能穿正紅『色』。
    但也只是遺憾而已。
    嫁進(jìn)黎家近二十年,她享受了尋常人得不到的榮華富貴,卻沒吃過什么苦,最后還將女兒送上了更加平坦的道路上,郁夫人很知足。
    黎東山還未歸家,韋夫人與郁夫人各懷心思,傳旨之人卻在這時候登了黎家的門。
    黎家乃是建康名門,從前也不是沒接過旨,韋夫人并不慌『亂』,吩咐人準(zhǔn)備香案及其余一干接旨須得用到的東西,匆忙更衣之后,便帶著兒女迎了出去,正碰上郁夫人帶著兒女出來,四目相對,恭謹(jǐn)?shù)南蛩袀€禮,自然而然的站在她身后。
    韋夫人心頭忽的一堵,視線微微傾斜,瞥見黎江月之后,心中更添不快。
    她尚且如此,黎江雪便更加不必說了,在家里悶了幾個月,她兩頰瘦削,眼下青黑難掩,目光幽冷如厲鬼,難掩凌厲的自郁夫人母女臉上掃過。
    郁夫人恍若未覺,黎江月也不做聲,只垂著眼站在母親身邊,沉靜端雅如空谷幽蘭。
    黎江雪視線順著往下一瞥,目光忽然間凝住了。
    黎江月腳上穿了雙正紅『色』的繡鞋,鞋頭上點(diǎn)綴著明珠,一針一線都用足了功夫,看起來精致又小巧,只是那『色』澤太過鮮艷,半遮半掩的藏在衣裙之下,同她身上穿的杏『色』衣衫并不搭配。
    黎江雪心口一涼,忽然間意識到出門之前那母女倆在院里做什么了,再往黎江月臉上看,果然見她今日妝容仿佛格外濃重些,發(fā)髻也不似尋常在家時候梳的。
    她心頭猛地覆蓋上一團(tuán)陰云,一把拉住母親手臂,惶恐而無助道:“娘,黎江月已經(jīng)開始試嫁衣了嗎?她跟表哥的婚事定下來了嗎?!”
    豈止是定下來了,六禮已經(jīng)過了過了五個,就剩下最后親迎那一步,這兩人的婚事就成了。
    韋夫人怕女兒傷心,也怕她執(zhí)著于那段不可能的情愛,故而一直瞞著,不敢透一絲風(fēng)聲過去,這時候聽女兒聲音都在顫抖,著實(shí)心疼,頓了頓,強(qiáng)忍著道:“等宣旨結(jié)束,娘再慢慢跟你說!”
    黎江雪將這話聽進(jìn)耳朵里,卻全然不曾往心里去,只渾渾噩噩的站在面前身邊,等宣旨的人到了,便游魂一般跟隨母親跪了下去,恍惚間聽見兩個名字,方才愕然抬頭。
    長而繁瑣的褒美之辭結(jié)束,緊跟著是便是賜婚旨意,男方是鷹揚(yáng)將軍、四品縣伯宴弘光,女方為嶺南黎氏家主第三女黎江月,后邊跟這些天作之合的祝愿之語,緊跟著又有宮中女官將皇后賜下的添妝首飾送上。
    郁夫人雖是黎江月生母,這時候卻也得韋夫人出面寒暄,她強(qiáng)撐著笑意將黎江月從郁夫人身邊牽了出來,又與家中女眷一道行禮,謝過皇后厚賜。
    首飾之外,皇后還額外賜下一只玉鐲,女官將檀木盒的蓋子打開,雙手送到黎江月面前去,笑道:“皇后殿下說這只玉鐲是她懷皇太子時佩戴過的,意義非凡,今日便賜予黎小姐,愿她成婚之后得生貴子,早日為鷹揚(yáng)將軍綿延子嗣。”
    黎江月微紅了臉,畢恭畢敬的將玉鐲接過,遙遙向?qū)m中行禮,謝皇后恩賜。
    郁夫人眼見女兒得到這等榮光,心中欣慰難以言表,不覺落淚,忙別過臉去擦拭。
    韋夫人笑的臉都僵了,然而天恩浩『蕩』,她作為嫡母,又怎能惡語相向?
    吩咐人厚厚的準(zhǔn)備了銀兩奉上,她打心眼里盼著這群人趕緊走,哪知道還沒等宣旨之人和皇后宮里的女官轉(zhuǎn)身,就聽身后一陣小小驚呼,赫然是黎江雪承受不住這等落差和打擊,怒火攻心,竟生生暈過去了。
    韋夫人心下大驚,反應(yīng)卻快,忙向傳旨眾人致歉,道是女兒現(xiàn)下身在病中,唯恐對天家不敬,方才強(qiáng)撐著來此處接旨,卻不想到底身子孱弱,支撐不住,這會兒竟暈過去了。
    眾人見黎江雪兩頰瘦削,面『色』煞白,眼下兩團(tuán)青黑,一副纏綿病榻的模樣,倒不曾多想,寬慰韋夫人幾句,就此告辭離去。
    韋夫人趕忙令人去請大夫,又同侍婢們一道攙扶著女兒回房歇息,好一通兵荒馬『亂』。
    郁夫人卻帶著女兒回到住處,小心翼翼的打開那檀木盒瞧了會兒,又輕輕合上:“這是皇后親自賜下的體面,可得好好收著?!?br/>
    黎江月含笑點(diǎn)頭:“女兒曉得的?!?br/>
    “真是好孩子,”郁夫人滿心歡喜:“等著吧,你的福氣還在后邊呢!”
    大夫還沒到黎家,黎江雪就先一步醒了,對著床帳怔怔的看了半晌,忽的落下淚來。
    韋夫人眼睛一錯不錯的守在邊上,見狀心疼的不行,也跟著掉了眼淚:“江雪,你還好嗎?哪里不舒服?你別嚇唬娘??!”
    “娘,娘!”黎江雪鼻子抽動幾下,心酸難抑,想起方才庶妹得到的賞賜和體面,更是錐心刺骨似的疼痛與妒恨:“女兒心里苦??!”
    她掙扎著坐起身來,含恨指向郁夫人母女所在院落:“與表哥兩情相悅的明明是我,幫表哥謀取官位的明明是娘,憑什么到最后卻被那母女倆摘了果子?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說完,她失聲痛哭,到最后又難以抑制的開始干嘔,似乎要把心肝一并嘔出來才行。
    韋夫人畢竟是一位母親,眼見女兒痛不欲生,心中滋味并不比她好受多少,萬般憐愛不忍的將她摟住,柔聲哄道:“沒關(guān)系,江雪,娘再給你挑個好的,世間男兒何其之多,難道便只有他宴弘光格外出『色』?娘不信沒人比他更好!”
    這話不說還好,剛一說完,黎江雪的心態(tài)立馬炸了。
    “表哥他就是最好的,放眼天下,誰都不能跟他比!”
    黎江雪只消想到表哥將來會登基稱帝、黎江月也會成為他的皇后母儀天下,心臟就仿佛在被烈火灼燒,幾乎喘不上氣來,歇斯底里大哭良久,忽的像是下定了什么決心似的,咬牙切齒道:“娘!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我要嫁給表哥,求你幫幫我吧,娘!”
    韋夫人聽罷,真是又氣又心疼:“江雪,你糊涂了不成?宴弘光跟江月的婚事已經(jīng)定下來了,賜婚的旨意也下了,你怎么可能再嫁給他?你爹那一關(guān)過不了,當(dāng)今那一關(guān)也過不了??!”
    “我不管,我就是要嫁給表哥!”
    黎江雪雙眼猩紅,幾近瘋狂:“娘,我不能眼睜睜看著黎江月踩在我身上嫁給表哥,不能,我會死的!她只是一個卑賤的庶女而已,她有什么資格騎在我頭上?!”
    “江雪,你聽娘說!”
    韋夫人猛地按住她肩膀,用力道:“宴弘光跟江月的婚事已經(jīng)定了,絕對更改不了,你又何必非得鉆牛角尖?建康的名門子弟還有很多,娘給你選個比宴弘光還好的,來日前途遠(yuǎn)勝宴弘光,你是黎家的嫡長女、韋家的外孫女,丈夫又勝過宴弘光數(shù)倍,江月區(qū)區(qū)一個庶女,憑什么踩在你頭上?”
    “不!”黎江雪絕望大叫:“不一樣的!他們根本沒法跟表哥相提并論!”
    “表哥表哥表哥!你心里難道就只有一個表哥,再容不下別人?!”
    韋夫人恨鐵不成鋼:“宴弘光跟江月的婚事已經(jīng)定了,又有陛下賜婚,決計(jì)無從更改,難道你身為黎家嫡女,竟要去給宴弘光做妾不成?!”
    她這說的本是氣話,不想黎江雪卻當(dāng)了真,面有動容,躊躇幾瞬,嘴唇囁嚅著道:“娘……”
    韋夫人難以置信的看著她,但覺怒從心起,抬手一記耳光,猛地扇在女兒臉上:“瘋了是嗎?!為了一個男人,什么尊嚴(yán)體面都不要了?!你是黎家女兒,正室嫡出,怎么可能去給宴弘光做妾?!別說是你,即便是江月,也絕不可能!我丟不起這個人,你爹也丟不起,黎家更丟不起!”
    黎江雪低下頭,捂著臉,委屈的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掉:“我可是黎家嫡女、韋家外孫,怎么可能給表哥做妾?”
    韋夫人驚疑不定,余怒未消:“那你究竟想怎樣?”
    黎江雪抬起眼來,怯怯的看著母親,試探著道:“從前周天子時,不也曾有過媵妾嗎?我是嫡長女,身份尊貴,自然該是表哥的正妻,至于黎江月那個庶女,叫她做個媵妾不就好了……”
    韋夫人氣個半死,站起身來在室內(nèi)轉(zhuǎn)了幾圈,捶胸頓足道:“我自詡不是個蠢貨,怎么竟生出你這樣蠢鈍如豬的女兒?!宴弘光同江月的婚事已經(jīng)定了,庚帖也換過了,陛下賜婚名字說的真真的,就是江月,黎家怎么可能改口叫你嫁過去為妻,江月做妾?這豈不是違逆陛下,也成了滿建康的笑柄?你心心念念的表哥怕也不會同意的!”
    黎江雪又滴了兩滴淚,低下頭去,倔強(qiáng)道:“反正我要嫁給表哥,不管怎么樣,我都要嫁給表哥!”
    韋夫人聽出了她話中未盡之意:“即便是做妾,也要嫁過去?”
    黎江雪咬著嘴唇,直到咬出了血,方才輕不可見的點(diǎn)一下頭:“即便是做妾,我也要嫁過去!”
    “你死了這條心吧!”韋夫人恨極,寒聲道:“我寧肯叫你出家當(dāng)姑子,也不可能叫你去給人做妾,更何況是給你庶妹的丈夫做妾!”
    說完,她拂袖而去。
    身邊的嬤嬤勸她:“夫人,您消消氣……”
    “我怎么能消的了氣?”
    韋夫人心口堵得發(fā)痛,滿嘴苦澀:“這個孽障——早知今日,我當(dāng)年生她下來,就該直接掐死,也不至于今日鬧成這樣,進(jìn)退不得!”
    嬤嬤苦笑道:“您這便是氣話了?!?br/>
    說完,又勸道:“也難怪姑娘拗不過來這個彎兒,跟宴將軍兩心相許的人是她,只是因?yàn)橐粋€誤會,陰差陽錯生生隔開,卻叫郁夫人那邊撿了漏兒,您叫姑娘怎么想得開?”
    韋夫人聽她如此言說,愈發(fā)后悔當(dāng)日不曾向丈夫直言,以至于現(xiàn)下事態(tài)一發(fā)不可收拾,當(dāng)下怒氣漸消,懊惱不已。
    ……
    黎江雪獨(dú)自坐在床上,神情偏執(zhí),難掩陰鷙。
    做妾怎么了?
    皇家的妾侍,可比尋常命『婦』尊貴多了!
    至于所謂嫡庶妻妾,還不就只是表哥一句話的事?
    黎江月的確詭計(jì)多端,也會鉆空子,但有一點(diǎn)她永遠(yuǎn)也比不過自己,那就是表哥永遠(yuǎn)都不會像愛自己一樣愛她!
    只是爹娘那邊,卻一定不會答應(yīng)這么荒唐的提議。
    她該想個辦法,『逼』迫他們松口才是。
    ……
    等到了晚上,黎東山自官署歸家,便道是要行家宴,黎家兒女們都到了前廳,只有黎江雪因著身體不適,未曾出席。
    黎東山臉『色』遍是笑容,難掩得意,向郁夫人道:“接到陛下賜婚旨意了?”
    郁夫人笑生兩靨,語氣輕快:“不止呢,皇后殿下還特意賜下了一只玉鐲,說是她懷皇太子殿下時候佩戴的?!?br/>
    黎東山開懷大笑:“這都是弘光替江月掙來的臉面,過幾日見了,可得謝他!”
    黎江月羞答答的應(yīng)了聲:“是?!?br/>
    黎東山便同妻妾說起二人大婚的事情來:“弘光剛剛大勝歸來,又得陛下看重,這婚事一定要大辦才好,到時候廣邀賓客,好生熱鬧一番,還有嫁妝……”
    他看向妻子,鄭重說:“宴家如何,夫人也是知道的,聘禮怕是拿不出多少,然則弘光給了江月這樣的體面,便是最好的聘禮了,嫁妝上一定不能小氣,比照江雪的份例來,不足的就從公中賬目抽錢,厚厚的給她補(bǔ)上,女孩兒嫁妝是她自己的,多帶一點(diǎn)過去,說話也硬氣。”
    郁夫人忙拉著女兒向韋夫人稱謝,韋夫人神情僵硬,笑的勉強(qiáng)。
    黎東山看出妻子心中似有不豫,難免皺眉,視線一轉(zhuǎn),瞥見長女一慣坐的位置空空如也,再一想這良緣原該是她的,心頭倒添了幾分歉疚,用過飯后便往妻子院中去了。
    “江雪如何,身子還是不好嗎?我著人帶她出去散散心,玩幾圈?”
    韋夫人滿心煩躁,唯有搖頭:“江雪一心掛在弘光身上,不想陰差陽錯,她的情郎卻成了妹妹的,卻叫她如何想開?吃了幾個月的『藥』,卻總是不見好,人也懨懨的,精氣神兒都散了……”
    想起母女二人今日的那一場爭執(zhí),她紅了眼圈兒,轉(zhuǎn)過身去拭淚。
    她向來剛強(qiáng),極少顯『露』軟態(tài),如此一來,倒叫黎東山平添幾分憐惜不忍:“也是我的疏忽,當(dāng)日同弘光說起此事,竟不曾提及名姓……”
    說完,又忍不住埋怨一句:“你也是,怎么瞞的這么嚴(yán)實(shí),一句都不肯多說呢?!?br/>
    韋夫人淚流滿面,語氣凄楚:“事到如今,說這些還有什么用?”
    黎江雪是黎東山第一個女兒,又是正室嫡出,難免格外偏愛,這時候聽妻子提及女兒近來慘狀,當(dāng)真難過。
    他站起身來,往女兒院里走:“我去瞧瞧江雪?!?br/>
    韋夫人有心叫他親眼目睹女兒現(xiàn)下情狀,別整天覺得全天下就郁夫人娘倆可憐,便不曾攔,只跟在后邊,低聲道:“老爺別驚動人,隔著門簾瞧一眼便是了,那孩子心里邊難受得不行,日日以淚洗面,兩下里見了,也只會更難過。”
    黎東山聽得心頭一沉,到了黎江雪院中,卻聽靜悄悄一片。
    仆婢低聲回話:“小姐哭了半天,有些疲乏,將我們打發(fā)出來,說是要睡一會兒?!?br/>
    黎東山點(diǎn)點(diǎn)頭,放輕腳步往里間去,掀開簾子一瞧,卻見內(nèi)里光影昏暗,床前帳子垂著,看不真切。
    時間也不早了,女兒既睡下,他不欲攪擾,正待轉(zhuǎn)身離開,忽的察覺不對,不知有什么東西順著床帳流了下來,將踏腳上擺著的鳳頭履染得變了顏『色』。
    黎東山大驚失『色』,一掀簾子慌忙進(jìn)去,便見床帳放著,女兒孤身躺在塌上,身上衣衫穿戴的整齊,手腕上皮肉外翻,鮮血濡濕了半邊被子,淅淅瀝瀝的滴到了踏腳上。
    畢竟是真心寵愛的女兒,黎東山喊話時聲音都在哆嗦:“快,快去找大夫!”
    韋夫人眼見女兒躺在床上生死不知,心臟仿佛在這瞬間被利刃刺穿,撕心裂肺的發(fā)出一聲慘叫,倒地暈了過去。
    再度醒來之時,她便見丈夫正守在跟前,韋夫人什么都顧不上了,猛地前傾身體,一疊聲道:“江雪呢?她在哪兒,怎么樣了?!”
    黎東山臉上也沒有多少血『色』,握著妻子的手,勉強(qiáng)笑了一下,說:“別怕,大夫說能救過來的?!?br/>
    他心有余悸道:“虧得發(fā)現(xiàn)得早,大夫說若是再晚一點(diǎn),人就沒命了?!?br/>
    韋夫人松一口氣,重重跌到床上,幾瞬之后,又起身說:“我去看看她?!?br/>
    黎東山臉『色』沉沉:“我與你一起過去?!?br/>
    黎江雪閉著眼眸躺在床上,臉上一絲血『色』都沒有,因著纏綿病榻幾個月的緣故,臉頰都凹陷下去了。
    黎東山近來忙于公務(wù),很少見長女,見狀心疼的掉了眼淚,韋夫人見女兒躺在床上人事不知,也是潸然淚下。
    二人夫妻多年,卻少有這般和睦相處的時候,坐在床邊守了半夜,終于見女兒眼睫輕顫,緩緩睜開眼睛。
    韋夫人哭著罵道:“你這孽障,真是要我心疼死才行嗎?!”
    黎東山也是更咽:“傻孩子,有什么不能慢慢說,非得尋短見呢?要不是救得及時,你救活不過來了,知道嗎?!”
    黎江雪目光呆呆的看著他們,大滴大滴的眼淚直往下掉:“我要嫁給表哥,我本來就該嫁給表哥……要不是娘一直拖延,不肯開口,要不是爹你糊涂,不曾問個清楚,我早就是表哥的妻子了,你們把我的婚事毀了,還問我為什么尋死?”
    黎東山與韋夫人聽她這般言說,當(dāng)真是心如刀絞。
    黎東山向來寵她,此時卻也為難:“江雪,是爹對不住你,可是陛下都已經(jīng)下旨了……”
    他把自己的難處掰碎了說給女兒聽,黎江雪卻是置之不理,躺在床上一言不發(fā)。
    韋夫人此前發(fā)狠,說是寧肯叫女兒去做姑子也不同意叫她去做妾,只是現(xiàn)下見她為了宴弘光連命都不要了,到底不能繼續(xù)狠下心去。
    究根結(jié)底,若非她當(dāng)日一意拖延,也不會如此,若是丈夫能仔細(xì)問問,也不會到今日這境地。
    孩子是自己懷胎十月生的,她心心念念的夫婿也是被親爹娘段送掉的,難道還真能這么狠心,眼睜睜看著她死?
    韋夫人心灰意冷,嘆一口氣,拉著丈夫到一邊去說話。
    黎東山呆愣良久,勃然大怒:“你瘋了?我黎家嫡女,怎么能——”
    “那怎么辦,叫江雪去死?”
    韋夫人也是直到今日,方才發(fā)現(xiàn)眼淚竟還有這等妙用,不再跟丈夫硬碰硬,而是邊哭邊勸:“若非你我疏忽,江雪怎會如此?咱們把她的婚事攪黃了,難道還能再狠心『逼』死她?”
    黎東山以手扶額,愁容滿面。
    韋夫人在他旁邊,無聲飲泣。
    ……
    “什么?岳父大人要把兩個女兒都嫁給我?”
    劉徹目瞪口呆,回過神來之后,連連搖頭:“不可,不可!如此一來,我豈不成了朝三暮四的小人?”
    他正『色』道:“若是傳將出去,怕會叫人以為是我處心積慮勾引表妹,宴家向來門風(fēng)清正,我也自詡為正人君子,豈肯做這種事?岳父大人快些收起這大膽的想法!”
    皇帝們:“噫——”
    劉徹神『色』自若:“怎么了,有事嗎?”
    朱元璋嘖嘖道:“彘兒啊,你可真是山羊放著綿羊屁?!?br/>
    嬴政道:“什么意思?”
    李世民笑出聲來:“既『騷』氣又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