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56章真假千金25
馬家爺倆在頂上飆戲,??親衛(wèi)站在一邊尷尬的低著頭,假裝自己是個透明人。
好在朱元璋也沒打算為難老二,把桌上地圖一卷,??說:“去把你侄女接進來,??這丫頭回來有一陣兒了,說起來我還沒見過呢。”
“是。”常山王恭敬應了,又道:“說起來,??兒子也還沒見過這苦命的侄女呢!”
他轉(zhuǎn)身出營,大步往門口那兒去,??相隔一段距離,便見門前跪著個身量矮一些的女孩兒,她后邊跪著兩個婢女,仿佛是妻子身邊的人,他常年在外打仗,??一時間叫不上來名字,就是覺得臉熟。
常山王一見后邊倆人,??就覺得這事兒穩(wěn)了,適時的掛上一臉焦急,??快走幾步將李惠兒攙扶起來,??責備左右說:“會不會辦事,就看著我侄女兒在這兒跪著?脖子上頂?shù)氖悄X袋還是夜壺?!”
守衛(wèi)趕忙稱罪,??秋月秋蘭見了自家郡王,??心里便松一口氣,??也隨之行禮請罪。
“不怪他們,是我自己要跪在這兒的。”
李惠兒忙解釋說:“這里是軍營重地,我貿(mào)然過來,只怕不太妥當,??沒有得到爺爺允許,不敢擅自進入,更不敢起身……”
常山王這才低頭打量這半道冒出來的侄女,只瞧了一眼,他眼皮子就跟著猛地一跳,難怪媳『婦』信上說這丫頭長得像老太太,看這眉『毛』眼睛、看這圓臉盤子,這還真是像!
我的媽呀,這種閨女都不知道珍惜,馬老大你完蛋了!
等死吧,沒救了!
常山王瞬間心『潮』澎湃,眼淚卻在這時候流出來了,他抬起袖子胡『亂』擦了一把,更咽道:“像你祖母!”
每一個見到她的人好像都會這么說。
李惠兒沒見過祖母,只是聽二嬸三嬸提及,說那是個慈愛的老太太,待下寬厚,老爺子發(fā)脾氣要殺人時,也時常是她勸慰,斯人已逝,卻有這么多人記掛著她,也實在可以說是一件幸事了。
一個見到與亡母面容相似的少女時便忍不住流淚的人,即便是壞,只怕也壞不到哪兒去,至于她爹……
算了,不提也罷。
常山王也明白過猶不及,很快便停了淚,領(lǐng)著她往軍營里邊走,語氣憐惜不已:“你這孩子命也是苦,遇上唐氏那等不知羞恥的賤人,生生被她耽誤了十多年,大哥大嫂也是糊涂,豬油蒙心,不要親生女兒,竟一味的去偏袒那個野種!”
李惠兒聽他說完,便覺心頭發(fā)酸,能理解她的人那么多,為什么偏偏她的親生父母理解不了呢?
又或者說,世間會選擇那么做的人本就少之又少,為什么偏偏她的父母就是那種人呢?!
上天待她何等不公!
李惠兒小聲啜泣著,向二叔道謝。
常山王知道分寸,沒繼續(xù)在她身上下功夫,而是看向秋蘭,沉聲道:“你是我府里出去的人,斷斷沒有到外邊叫人欺負的道理,別管他是什么舅爺,便是天王老子,也沒道理委屈了你去!”
秋蘭知道常山王向來言出必行,絕無虛言,心下動容,感激道:“奴婢多謝郡王!”
常山王前邊領(lǐng)路,進營房前特意又擠出來兩滴眼淚掛在腮上,好叫老爺子覺得自己孝順老娘,然后帶著點哭腔,說:“爹,果真是自家血脈,惠兒跟我娘長得一個模樣……”
朱元璋瞟了他一眼,不屑一顧的跟空間里邊的老伙計們說:“馬老二演戲上癮,說哭就哭,不開個戲精學院當老師可惜了。”
皇帝們聽得忍俊不禁,下一瞬營房的帳子一打,李惠兒從常山王后邊走出來,恭恭敬敬的跪下去給老爺子磕頭,聲音脆生生的:“惠兒給爺爺請安!”
說完,又抬起頭來。
“啊呀!”朱元璋的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
他老淚縱橫,緊盯著面前女孩兒定定端詳了半晌,更咽著說:“是像老馬。”
這話常山王聽見了,只是沒有多想,只當老爹是一時嘴瓢,說錯了。
空間內(nèi)皇帝們卻知道他說的是馬皇后。
倒也沒人笑他。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常山王站在一邊看著老爹摟著剛認回來的侄女兒失聲痛哭、對著她的臉看了又看,就覺得馬老大跟大嫂這對神仙cp要be,再看老爹連今天西山大營的早會都沒去,拉著侄女兒的手一邊流眼淚、一邊不厭其煩的聽那女孩兒說回來之后受了多少委屈、大哥大嫂做的有多過分、譚老大有多么狂妄無禮,就覺得可能馬老大跟大嫂可能不僅僅是要be,而且還會be的相當慘烈。
行吧。
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
常山王不禁無動于衷,還想吹吹口哨等著看熱鬧。
只是眼見著大半天過去,李惠兒將該說的都說完了,老爺子還坐在那兒流眼淚,不知怎么,心里邊忽然就難受起來了。
老太太是他親娘,老人家去了,他肯定是想的,但是當兒子的都沒心沒肺,娶了媳『婦』有了兒女之后,想的也就少了。
但老爺子不一樣。
他真就是長長久久的惦念著老太太。
常山王心里邊特別不是滋味,到旁邊去,低聲勸道:“爹,你這個樣子,我娘地下有知,也該難受了。”
朱元璋一巴掌拍在他腦袋上,沒好氣道:“她難受個屁,早就投胎了!”
“……”常山王:“?????”
然后朱元璋胡『亂』抹了把眼淚,越想越氣不過,順勢又踹了他一腳:“養(yǎng)你們這個沒用東西,一天天除了干飯就是惹老子生氣,早知今日,還養(yǎng)你們干什么!”
“……”常山王:“?????”
關(guān)我什么事?打馬老大去啊!
寒葉飄逸灑滿我的臉,我爹粗暴傷透我的心!
常山王心里郁卒,倒不敢跟老子抱怨,不易察覺的『揉』了『揉』屁股,詢問道:“那老爺子,您還去早會嗎?”
“不去了!”朱元璋大馬金刀的往椅子上一坐,冷笑道:“叫人收拾東西,咱們馬上就回宮去!這群王八羔子,老子不在家要翻天了,不給他們幾巴掌,都不知道馬王爺幾只眼!”
常山王一聽他這么說,心里邊霎時間就噼里啪啦的放起了禮花,不敢叫老爺子瞧出來,說了句“兒子下去吩咐”,走出營門之后方才叉著腰無聲大笑。
李惠兒今日是第一次見祖父,本以為他會是個極其威嚴刻板的老人,卻不想竟會這樣慈愛,幾次出言勸慰自己,發(fā)話要幫自己主持公道。
她用帕子擦了擦眼淚,站起身來,準備同爺爺一道回去,這時候就見營房東側(cè)忽然開了一道小門,有個人悄無聲息的進來,低聲在老爺子耳邊說:“常山王在外邊笑,看起來挺高興的。”
李惠兒:“……”
朱元璋被氣笑了,隨手抓起個茶杯砸在門框上,咆哮道:“給老子滾,再辦事拖拖拉拉的連你一起收拾了!”
常山王立馬就把臉上笑容收起來了,隔著門老老實實的說了聲“是”,趕忙去令一眾扈從集結(jié)待命,馬上準備出發(fā)。
朱元璋與常山王都是騎馬來的,李惠兒與秋月、秋蘭卻是乘坐馬車而來,常山王知道妻子身邊的仆婢多半都會騎馬,還以為老爺子會叫秋蘭騎馬載著李惠兒,沒想到老爺子真是心疼孫女,叫她仍舊坐著馬車回去,自己騎馬晃晃悠悠的跟她說著話。
朱元璋是苦出身,下地種過莊稼,寺廟里放過牛,他知道底層百姓的日子是怎么過的,這時候同李惠兒說起鄉(xiāng)下事情,不會叫她覺得那是上位者居高臨下的憐憫打探,反而有種與村里的老爺爺坐在一起說話的感覺。
李惠兒說:“家里收成好的時候,也會做豆腐,只是李家沒有石磨,整個村里也只有那么一個,全村人都想做豆腐,得去挨號才行,有時候運氣不好,就得晚上去推磨,剛做出來的豆腐軟軟嫩嫩的,切一點黃瓜絲,撒一點點鹽,可好吃了!”
朱元璋附和說:“還能出豆?jié){,那東西沉一會兒頂上就結(jié)成皮兒了,撒點糖上去,也好吃!”
李惠兒聽得高興起來:“我喜歡喝豆?jié){,只是李家做得少,我分不到多少,不過現(xiàn)在都好了……”
朱元璋笑瞇瞇的聽著,爺孫倆不時的說笑幾句,氣氛頗為和睦,而在另一邊廢世子那兒,就不是這樣風平浪靜了。
譚老大聽秋蘭說要去找白氏主持公道,找白氏不行就要去找吳王,當即就嚇破了膽,顫顫巍巍的走到譚氏那兒去求救,一腦袋血將譚氏嚇了個夠嗆。
“你個沒出息的種子,家里邊納的還不夠多嗎?就差沒掉到女人窩里了!”
譚氏聽罷氣極,罵他道:“這都是什么時候了,你怎么凈給我惹事?招惹哪個婢女不好,偏偏要招惹你外甥女身邊的,偏偏那婢女又是白氏給的,我看你真是嫌命太長了!”
譚老大帶著哭腔喊了聲“姐姐”,見譚氏不為所動,臉上便添了幾分委屈,往地上一坐,慘叫著喊疼。
譚氏原還惱怒,聽他這么說,便慌了神:“怎么回事?有那么嚴重嗎?”
譚老大回過身去,譚氏便瞧見他后背衣衫上染了大片血跡,捂著嘴驚呼一聲,趕忙吩咐人去請大夫:“那婢女心也太狠了,這不是想害人『性』命嗎!”
已經(jīng)沒了一個弟弟,對于僅剩的那個,譚氏報以十二分的關(guān)懷與憐惜,招呼他趕緊起來坐下,又令人多掌幾盞燈來,細瞧他后腦傷口,旋即一疊聲的叫人準備熱水,說是待會兒清洗要用。
秋蘭那一下打的狠,只是譚老大運氣好才沒死,饒是如此,后腦勺上也是血肉外翻,猙獰可怖。
譚氏仔細瞧了一眼,便不忍再看下去,雖是仍在埋怨,語調(diào)卻輕柔許多:“你啊,也不是小孩子了,什么時候才能叫我省點心?”
譚老大只是哭求:“姐姐救我,那丫頭真要是跑到白氏那兒胡說八道怎么辦,叫老爺子知道了還不扒我的皮?!”
譚氏知道白氏脾氣,也了解老爺子『性』情,這事兒要是被捅到那倆人耳朵里就算是完了,最好的辦法就是在那丫頭把事情宣揚出去之前控制住,防患于未然。
前前后后經(jīng)歷的事情那么多,譚氏也算是長了教訓,沒敢貿(mào)然動手,而是叫人去請丈夫過來,叫他幫著拿主意。
廢世子今晚心情很不好。
畢竟他丟掉的是皇太子之位以及近在咫尺的萬里江山,不是一瓶酒、一張煎餅。
要不是因為那晚跟老爺子吵架,他也不會丟掉世子之位。
他是為什么跟老爺子吵架?
老爺子讓他納妾,為馬家開枝散葉,他執(zhí)意不肯。
當天晚上世子之位就沒了。
現(xiàn)在皇太子之位也飛了。
廢世子心里恨,也怨,至于恨的怨的究竟是那時候糊涂的自己還是妻子,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廢世子獨坐窗前,捫心自問,重來一次,他還會堅定的拒絕老爺子嗎?
廢世子遲疑了。
也是在這一剎那,他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他愛蓮房,但是她終究比不過萬里江山。
可是他明白的太遲了。
如果再給他一個重新選擇的機會,他一定不會再跟老爺子頂嘴了!
可是沒有如果。
廢世子哈哈大笑,笑的柳氏心里發(fā)『毛』,笑到最后流下眼淚,無聲飲泣,不知過了多久,終于在絕望與困頓之中睡下了。
事已至此,怨憤不甘又有什么用?
且怨憤不甘的不只是他,還有柳氏。
到手的榮華富貴飛了。
本來她是能進宮當娘娘的,只是這會兒看這個架勢,能不能當側(cè)妃都得打個問號。
看一眼睡夢中尤且皺著眉頭的廢世子,柳氏無聲的嘆一口氣,拉上被子,合眼睡下了。
不知過了多久,外邊忽的有人敲門,腳步匆匆,聲音很急:“郡王,郡王?郡王妃請您過去!”
柳氏聽得煩死了,睡得『迷』『迷』糊糊,還強撐著賢淑殼子,說:“郡王快去瞧瞧吧,郡王妃必然是有要事才來請您的……”
話音未落,便聽廢世子在她耳邊不耐煩道:“她又發(fā)什么瘋?!”
柳氏一下子就清醒了。
什么鬼,他居然舍得這么罵自己的心肝小甜甜?
難道說自己升職加薪的機會終于來了?!
柳氏猛地坐起身來,雙目湛湛的盯著身邊男人看,廢世子『揉』了『揉』眼睛,眉宇間仍舊有郁『色』停留,語氣略略緩和了些:“知道是什么事嗎?”
譚氏身邊傳話的人不想廢世子今晚竟如此粗暴,渾然不似從前那般關(guān)懷備至,呆愣了幾瞬,方才小心道:“不知,郡王妃說您一去便知。”
“麻煩!”廢世子臉『色』鐵青,穿著中衣下床,柳氏覷著他臉『色』,小心服侍他穿上靴子,又聽他含怒道:“總是深更半夜鬧事,沒個安寧,這種日子到底什么時候才是個頭?!”
柳氏賠著笑不敢出聲,心里邊卻覺得郡王妃的好日子怕是要到頭了,想想也是,那女人害的郡王丟了皇太子之位,郡王怕都要恨死她了,怎么還會再寵愛她?
自己出頭的日子就要到了!
廢世子其實不想發(fā)脾氣的,只是想想傍晚時分副統(tǒng)領(lǐng)說的那幾句話,再回想白氏一行人被接進宮的場景,心頭便覺有一把烈火在熊熊燃燒,不受控制的開始遷怒到譚氏身上。
什么時候才能消停一點?
世子之位沒了,皇太子之位飛了,真得把我作死,你才能安心?
你到底是愛我,還是恨我?
等等。
廢世子腦海中忽然閃過了一道微光,再去想譚氏嫁與自己之后的種種言行,心里邊忽然間生出了一個難以置信的猜測來。
媽的!
她心里邊愛的不會是老二吧?!
艸!(一種植物)
這么想想就完全說得通了啊!
因為她不管家,所以管家權(quán)順理成章的到了老二媳『婦』手里。
因為她跟老娘關(guān)系不好,所以老二媳『婦』成了最孝順的兒媳『婦』,在老爺子那兒也最得臉,一切都靠我們家那個襯托嘛。
每當我做出一點成績的時候,她娘家弟弟就迫不及待的在后邊拉一下跨,然后讓我?guī)兔κ帐盃€攤子,挨老爹的罵。
我在世子之位上坐的最穩(wěn)當?shù)臅r候,她來了一出咆哮軍帳、『逼』殺許宏文,把我在文臣謀士之中那點兒好感全敗光了,一番神『操』作最后還丟了世子之位。
我事業(yè)剛有那么點起『色』的時候,她背地里跟寶珠一起說老爺子壞話,寶珠牙都被打掉了好幾個,我也成了老爺子眼里的王八蛋。
我在后方兢兢業(yè)業(yè)維持軍糧和物資供應的時候,親閨女回來了,她死活不要親生女兒,就要那個野種,讓我在全家人面前顏面掃地,底下弟弟妹妹看我的眼神都變得奇怪了。
還有現(xiàn)在,我的皇太子之位沒了!
現(xiàn)在細細回想,最大的受益者就是老二!
媽的,真是好大一盤棋!
仿佛被一盆冷水從頭淋到腳,廢世子霎時間清醒過來,轉(zhuǎn)念細想這些年來發(fā)生的事情,每一樁每一件仿佛都成了譚氏心系馬老二的明證。
不然她某些想法根本沒辦法解釋啊!
但是換個方向一想,她要是打定主意禍禍我、一顆紅心向老二的話,那這就合情合理了,對吧?
廢世子被這個想法驚得頭冒綠光,在院里轉(zhuǎn)了幾步,越想越覺得這個猜測大有可能。
他內(nèi)心深處其實也有那么一絲微弱的懷疑,就是妻子真就是那么蠢、那么奇葩,跟老二沒什么關(guān)系,只是這想法剛冒出來,就被他自己給掐滅了。
事業(yè)上接連失利,又痛失皇太子之位,他心里迫不及待的需要一個替罪羊、一個出氣口。
譚氏是最好的選擇。
廢世子進了門,就聽譚氏在哭,從前他聽見這聲音會覺得憐惜,現(xiàn)下心中卻唯有厭惡。
他耐著『性』子,說:“又怎么了?”
譚氏哭哭啼啼道:“我弟弟被人給打了……”
覷著丈夫臉『色』不好,她神情微頓,到底是怕弟弟出事,猶豫著將事情說了出來,只是錯處全都推到了秋蘭身上。
廢世子看一眼譚老大后腦勺上那個口子,就知道這事兒肯定是他不懷好意惹出來的,那丫頭是白氏身邊的親近人,將來求主子幫著指婚,嫁個親衛(wèi)當官太太不好嗎?
腦子進了水去勾引你弟弟?
嫌自己的人生不夠黑暗是嗎?
他語氣中平添幾分不屑,冷笑道:“真要是有心勾引你弟弟,為什么還用石頭砸他腦袋?”
譚氏聽出了他言語之中的鄙薄,自己也感覺被羞辱了,臉上漲紅,尖聲道:“關(guān)我弟弟什么事?必然是賤婢想攀求富貴,蓄意勾引!”
又來了。
廢世子說不出的不耐煩,正想說句什么,冷不丁親隨從外邊近來,瞥了譚氏和譚老大一眼,附在他耳邊道:“惠兒姑娘跟她身邊的兩個婢女都不見了。”
廢世子目光猛地一緊:“什么時候的事情?”
常隨低聲道:“被子已經(jīng)冷了。屬下令人在府里搜索過了,那三人現(xiàn)下已經(jīng)不在府中。”
廢世子腦海中迅速回想著這晚發(fā)生的事情。
譚老大喝醉酒,撞見惠兒身邊的婢女,意圖不軌,卻被打傷了腦袋。
譚老大來向譚氏求救,那婢女道是要找白氏求救,甚至說要告到老爺子面前去。
惠兒和那個婢女都不見了。
廢世子猛地合上眼,一拳打在桌面上。
譚氏驚呼一聲,捂住嘴,不知所措的看著他。
壞了。
廢世子心道,郡王府守備嚴密,惠兒三人若無接應,絕對不能輕易離開,這會兒府里找不到人,外邊不見人影,必然是已經(jīng)跟接應她們的人碰頭了。
會是誰?
老二,還是老三?
最壞的結(jié)果,就是老爺子。
這意味著府里發(fā)生的一切,都瞞不過他老人家的火眼金睛。
嫡親舅父意圖『奸』/污外甥女的貼身婢女,這是多么駭人聽聞的丑事?!
他不能再摻和進去了。
他憑什么再為譚家人摻和進去?
廢世子定了心神,便決定將譚老大舍出去當棄子,至于譚氏會不會因為弟弟之死而尋死覓活,他心里倒不如何在意,只是腦海里忍不住盤算著一個念頭……
從前老爺子廢掉他的世子之位,是因他太過偏愛譚氏、受制于『婦』人之手,若是他能狠下心腸,將這個弱點除去,皇太子之位,他是不是還有希望?
畢竟老二現(xiàn)在也只是無限接近于那個位置,并沒有真的坐上去啊!
廢世子內(nèi)心深處近乎死去的野心就在這一刻復活,就像是得到了充足水分和營養(yǎng)的種子一樣,瞬間生根發(fā)芽,生長成參天大樹。
三言兩語將譚氏敷衍過去,他沒再去找柳氏,到書房去靜思接下來該當如何處置才能將利益最大化,直到接到宮中傳召——老父下令,讓他們一家四口外加小舅子一起進宮。
所謂的一家四口,便是指廢世子夫妻倆、馬華良和馬寶珠。
廢世子聽到此處,便知道自己的猜測沒錯,惠兒果然是到了老爺子身邊。
他更加堅定了自己內(nèi)心深處的想法。
相較之下,譚氏與馬寶珠卻是惴惴不安、惶恐不已。
廢世子那一關(guān)好過,但是老爺子那一關(guān)不行,對于他老人家來說,尋死覓活不管用,打感情牌沒用,威脅跟『逼』迫是找死,堪稱是油鹽不進。
她們只能將希望寄托在廢世子身上。
譚氏緊緊地握著馬寶珠的手,一時半刻也舍不得分開,唯恐宮墻內(nèi)忽然跳出來一頭狼把女兒給叼走了。
她看著丈夫,眸底是全身心的依偎和信賴:“夫君,寶珠和我弟弟的事,就全都交付到你手上去了。”
廢世子對她報以假笑。
進宮門沒多久,譚老大就被單獨提走了。
好歹是多年父子,廢世子太了解老爹的秉『性』的,心知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家伙一去必死,卻沒有攔,甚至還在他離開時對著妻子微微一笑,說:“沒關(guān)系,不會有事的。”
譚氏笑的勉強,只是不知怎么,她心臟跳得厲害,那股子不安呼之欲出,氤氳在空氣之中,叫她慌『亂』的喘不過氣來。
侍從領(lǐng)著他們進入內(nèi)殿,廢世子與譚氏這才發(fā)現(xiàn)今日的來客并不只是他們,常山王夫『婦』與武安王夫『婦』早已入席,這四人對面還空著三個位置,瞧起來正是為他們夫妻倆和馬寶珠安排的。
這兒只有三個位置,來的卻是四個人,譚氏心中不祥之感愈發(fā)重了,害怕的拉了拉丈夫衣袖,央求道:“夫君,你去看看我弟弟,好嗎?我怕他出事,小弟已經(jīng)走了,他若是再出什么事,那我怎么活?”
話音剛落,便聽吳王熟悉的聲音傳來,輕松之中透著一股子殺意:“活不了那就不活了嘛,別勉強自己啊,人真要是一心求死的話,辦法總比困難多。”
譚氏臉『色』瞬間變的慘白,殿中其余人也垂下眼去,不敢直視,紛紛起身行禮,問老父安。
朱元璋和藹應了,又笑著示意他們坐下:“我就不喜歡你們這副小心翼翼的樣子,都是自家骨肉,這么客氣干什么?”
他悠然落座,又招呼身后女孩兒:“明月,你也來坐。”
明月?
那是誰?
白氏聽得詫異,抬頭去瞧,便見那女孩兒生了張小圓臉,面容清秀,兩頰有著太陽親吻過的痕跡,赫然是昨日方才分別的李惠兒。
明月,寶珠。
螢火之光,豈能與皓月爭輝?
她細細品一下其中深意,由衷笑道:“還是這個名字好聽。”
王氏亦笑道:“到底是明月得老爺子喜歡,名字都是精挑細選的,別跟我們家姐兒似的,叫她爹起名字,說是叫六斤,因為生下來就六斤,把我氣個倒仰,瞧這個當?shù)摹?br/>
滿殿人都笑了,只有廢世子一家人笑不出來。
他們不瞎,認得出坐在老爺子身邊的女孩兒是誰,也明白老爺子給她取這個名字什么意思。
就是直截了當?shù)母嬖V馬寶珠,別想著跟我親孫女攀比,你不配!
我孫女是月亮,你是珠子,假的就是假的,你沒資格跟她相提并論!
馬寶珠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虧得譚氏一直握著她的手,如若不然,只怕當場就能倒下去。
朱元璋也在笑,他沒笑完,別人都不敢停,只能跟著笑。
他視線自然而然的環(huán)視內(nèi)殿,落到馬寶珠身上時,忽然間停住了。
“老大家的?”他喚了一聲。
譚氏聲音都在打顫:“兒媳在。”
朱元璋語氣和煦,好像真的只是有點疑『惑』似的,但空氣確實是在他開始問話的時候猛地收緊了。
他說:“你身邊坐的是誰呀?”
譚氏與馬寶珠都不敢繼續(xù)落座,戰(zhàn)戰(zhàn)兢兢起身到殿中跪下,跪伏于地,不敢作聲。
朱元璋好像更奇怪了:“你們這是干什么呀?”
王氏看著那娘倆,都覺得老爺子可真是太殘忍了,不直接給她們一個痛快的,偏要軟刀子割肉,一分一厘慢慢劃,要多痛有多痛,她坐在旁邊看都覺得膽戰(zhàn)心驚,跪在那兒的那倆怕不是要把膽嚇破。
譚氏的膽暫時還沒被嚇破,但是也差不多了,聲音哆嗦著,說:“兒媳有罪,望請父王寬恕!”
“是嗎?”朱元璋和和氣氣的問她:“你干什么了?”
譚氏咬了一下嘴唇,將近來發(fā)生的事情講了:“惠兒,不,明月!明月是我的親女,寶珠是我的養(yǎng)女,她們一個是我的親生骨肉、血脈至親,一個是我養(yǎng)育了十一年的愛女、情誼深重,我哪一個都疼,哪一個都割舍不掉,兒媳自作主張留下寶珠,實在有錯,愿受父王懲罰,只求父王寬仁,不要將寶珠趕走!”
“阿娘,你怎么這么傻?!”馬寶珠沒想到她寧肯受罰都要留下自己,心里不是不感動的,情不自禁的喚出聲來,卻只得到了朱元璋淡淡一瞥。
他淡淡說:“我們馬家人說話,有你開口的余地嗎?”
馬寶珠身子一顫,立即將嘴閉的嚴嚴實實。
朱元璋則『揉』著膝蓋,面帶微笑,和風細雨道:“好孩子不該在長輩說話的時候『插』嘴,也不該暗地里挑唆是非,煽風點火、排擠明月,尤其是你這樣鳩占鵲巢、混『亂』了馬家血脈的野種,就更不該這么做了。”
馬寶珠被他冷漠無情的目光看著,甚至不敢出口狡辯,意欲開口認罪,請求寬恕,朱元璋卻沒興趣聽,只疑『惑』道:“我記得從前讓人掌過你的嘴,怎么你一點記『性』都沒有?”
然后他了然頷首,吩咐左右道:“多嘴多舌可真不是個好習慣,得改,帶她出去,想個一勞永逸的法子治治這『毛』病。”
馬寶珠聽得駭然,兩腿發(fā)軟,險些軟倒在地,沒等開口求饒,就被堵上嘴帶了出去。
“寶珠!”譚氏在側(cè)只覺觸目驚心,發(fā)瘋般的沖過去想將女兒拉回,卻被推倒在地,猛地跌在了地上。
她滿心絕望,膝行幾步近前,流著眼淚懇求道:“父王,求您寬恕寶珠!她還是個孩子,即便是說錯了什么惹您生氣,也求您不要跟她一般見識啊,父王!”
朱元璋『揉』著膝蓋,笑瞇瞇的問她:“老大家的,你也管不住自己的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