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清河公主坐在繡凳上悶笑出聲,??昭陽公主氣壞了:“你還笑?我都要氣死了!”
她腮幫子鼓鼓的看著姐姐:“你不生氣嗎?”
“生氣啊,但是因為跟他沒什么感情,所以氣過那一陣兒之后,??就覺得還好?!?br/>
清河公主將珍珠耳鐺佩戴上耳畔,凝神細(xì)思一會兒,??又笑道:“現(xiàn)下回想,??我反倒覺得有些慶幸,??虧得沒跟他圓房,??彼此接觸的也不多,若是成婚當(dāng)日圓了房,現(xiàn)在再得知此事,??那才真叫膈應(yīng)。”
昭陽公主想了想,也忍不住笑了,笑完又湊過去一點,小聲問:“姐姐,??你還想跟他在一起嗎?”
清河公主被她問的微怔,思忖幾瞬之后,輕輕搖頭。
昭陽公主松了口氣:“那我就放心啦。”
……
真按照昭陽公主的說法,點齊四百府兵往呂家去,??那事情只怕就要鬧大了。
清河公主自有分寸,沒叫昭陽公主從她府里點人,只從自己的府兵當(dāng)中抽了一百五十人出來,??一百個守在外邊,剩下五十人隨她一道進(jìn)府。
饒是如此,??這陣仗也是不小了。
公主起駕,隨從仆婢自然不少,但是帶著這么多府兵過來,??卻還是頭一次。
呂家的門房眼見這架勢,心里邊便有些犯嘀咕,一路小跑往府內(nèi)去通傳,直叫呂夫人的心臟也跟著跳了快了。
“這是什么意思?”她皺著眉頭,問旁邊陪房:“有意給我個下馬威?”
陪房神色擔(dān)憂,小聲說:“會不會是因為上次您說要給二公子納妾的事情,惹得公主不高興了?”
“她不高興,我還不高興呢!”
提起此事,呂夫人便是一肚子火,嘴一張就開始往外噴射巖漿:“我說一句她頂十句,天底下有這么放肆的兒媳婦嗎?但凡她不是出身皇家,早教人休回去了!再說,納妾的事情她不是也沒答應(yīng)嗎?最后還把我給懟回來了,她憑什么來給我個下馬威?!”
陪房只能賠笑,小心翼翼的哄:“誰叫她是公主,您又心胸寬廣呢?小年輕不懂事,您多擔(dān)待著點?!?br/>
呂夫人也只能背地里抱怨幾句,當(dāng)面對著清河公主罵街,她是不敢的。
那是皇帝的愛女,出嫁的時候帶著三百府兵,要是在她手底下出了什么事,那必然得吃不了兜著走,誰也承擔(dān)不起這個責(zé)任。
當(dāng)著心腹們的面兒罵了幾句瀉火,她強撐著出門去迎人,剛走出門口,便見清河公主與昭陽公主并行而來,一般年華,兩種風(fēng)姿,青春曼妙,自有一股凜然鳳儀,身后跟著數(shù)十名手持兵刃的甲士,看得人膽戰(zhàn)心驚。
呂夫人收斂了不滿之情,和藹笑道:“今日是什么好日子,府上竟一下子來了兩名貴客?當(dāng)真是稀奇。”
說完,又極殷勤的向昭陽公主道:“公主這還是頭一次來呂家,千萬不要客氣,這是您姐姐的婆家,在這兒就跟自己家一樣。”
昭陽公主笑了:“你要是這么說的話,我可就當(dāng)真了?!?br/>
“……”呂夫人感覺隱約有點不對,一時之間又不知道問題出在哪兒,看著面前似笑非笑的昭陽公主,只得硬著頭皮道:“本來就是真話,當(dāng)真也沒什么奇怪的呀。”
她向清河公主求救:“是吧,公主?”
清河公主面露哂意,沒有應(yīng)聲。
昭陽公主卻冷下臉來,轉(zhuǎn)身吩咐同行府兵:“十人一隊叫婢女領(lǐng)著,在夫人院子里好好找找,眼瞧著那小賊溜進(jìn)來了,若是不找出來,叫她傷了人可怎么好?手腳都給我放規(guī)矩點,若有敢在這兒放肆亂來的,我先要他的腦袋!”
府兵們應(yīng)聲而去,被婢女們領(lǐng)著往內(nèi)院走,呂夫人大驚失色:“公主這是什么意思?”
知道昭陽公主是個油鹽不進(jìn)的,她只盼著清河公主能幫忙說話,一邊示意身邊仆婢將人攔下:“府邸內(nèi)院,哪能隨隨便便叫人去搜?”
又向清河公主道:“昭陽公主這是怎么了,竟搞出這么大的架勢來,叫外人一瞧,還當(dāng)是家里邊怎么了呢?!?br/>
清河公主微笑道:“我跟妹妹一路過來,便瞧見有個女賊□□進(jìn)來,唯恐家里邊出事,這才帶了人來。安全起見,還是讓人好生搜上一搜比較好,我安心,夫人也能高枕無憂。”
說完,也不等呂夫人接茬兒,便詢問道:“大哥外放,嫂嫂與他同行,父親又沒有什么妾侍,這會兒您在跟前,料想院子里應(yīng)也沒什么別的女眷,倒也不怕沖撞了,再說,妹妹心細(xì)如塵,叫婢女領(lǐng)著進(jìn)去搜,府兵們又是宮里挑出來的,必然是不敢在此處亂來的?!?br/>
呂夫人將這話聽在耳朵里,心下便知要糟。
這二人一口一個女賊的說著,又使人去搜自己院子,八成就是沖著高燕燕來的,不定是知道了什么呢!
高燕燕也算是呂修貞沒有名分的妾侍,肚子里還揣著一個孩子,這本來就是要命的事情,更別說她乃是官府逃奴,此事一經(jīng)泄露,呂家也決計討不了好!
呂夫人心急如焚,天氣乍暖還寒的時候,額頭上竟冒了汗珠子出來,什么都顧不得,便上前一步將人給攔下了:“不可!”
她強撐著不敢露怯:“這畢竟是我的院子,叫一群外男進(jìn)去搜了,像什么樣子?以后我還怎么做人?”
說完,又建議道:“還是叫呂家的女使去搜吧,畢竟只是一個女賊,料想也掀不起多大的浪來,叫府兵們?nèi)フ?,豈非大材小用?也太抬舉她了?!?br/>
清河公主神情恬淡,微笑不語,昭陽公主全當(dāng)她是在放屁,半句都沒往耳朵里邊進(jìn)。
呂夫人臉色隱約發(fā)青,額頭上汗珠子冒的更兇,心臟更是跳的飛快。
她身后嬤嬤倒是機警,昭陽公主剛吩咐人去搜的時候就察覺不對,聽兩邊兒人你來我往的說了幾句,便猜想是沖著高燕燕來的,借著旁邊人身形遮掩,悄悄往內(nèi)院中去送信,結(jié)果腿還沒邁過門檻兒呢,就被守衛(wèi)在兩位公主身邊的扈從給攔住了。
“公主,這婆子趁人不備偷偷往內(nèi)院去,行跡實在可疑,不定就是跟那女賊有所勾結(jié),想去通風(fēng)報信!”
昭陽公主目光不善的看了過去。
那嬤嬤登時變色,忙告饒道:“老奴世代為呂家家仆,豈敢背主?實在是肚子疼得厲害,不敢在諸位貴人面前失禮,這才想著尋個地方解決……”
呂夫人也道:“劉媽媽是我身邊的人,最是穩(wěn)妥可靠,斷然不會做出勾結(jié)外人謀害主家的事情,還請公主明鑒?!?br/>
昭陽公主并不搭理呂夫人,只冷冷覷著劉媽媽,譏誚道:“剛剛才說呂夫人院里鬧了賊,你肚子立即就疼起來了?時間上未免也太巧了些。再說,即便你真的是肚子疼的難受,難道整個呂家便只有呂夫人院中有便所,以至于你連撞見賊人都不怕,冒死都要進(jìn)去一趟?”
劉媽媽訥訥無言,無法辯解。
昭陽公主嘿然不語,清河公主頷首附和:“妹妹說的極是?!?br/>
說完,她轉(zhuǎn)目去看呂夫人,溫聲細(xì)語道:“這婆子形跡可疑,暗懷鬼胎,心里邊不定打著什么主意呢,這等魑魅魍魎,豈能繼續(xù)留在夫人身邊?來人,即刻將她押下,拖出去賞三十板子,我倒很想知道,她腸子里轉(zhuǎn)的都是些什么主意。”
三十板子下去,成年男人都得被打廢,更別說一個上了年紀(jì)的婆子了。
劉媽媽駭?shù)拿嫒缤辽?,又不敢同清河公主頂嘴,目光求救看向呂夫人?br/>
呂夫人心急如焚,不得不放低身段,向清河公主行禮央求:“這是我身邊用慣了的舊人,素日里最是忠心不過,向來勤勤懇懇,絕不會做那些個糊涂事,還請公主高抬貴手,放過她這一回吧。”
清河公主便笑道:“倒不是我心狠,非得要為難人,而是她趕在這么個時候辦這樣一件事,由不得我不懷疑,現(xiàn)下查一查她,也是為夫人好?!?br/>
說話間的功夫,扈從們已經(jīng)將劉媽媽拖了下去,呂夫人見軟的不行,登時便強硬起來,直起腰桿,寒著臉道:“先是要搜我的內(nèi)院,這會兒又要責(zé)打我身邊的嬤嬤,公主,此處畢竟是呂家,您是不是忘了,我才是呂家的主人?!”
她既變了神色,清河公主神色也隨之冷凝起來:“呂夫人,此處的確是呂家不假,當(dāng)你可別忘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呂夫人神情一震,不敢再辯。
清河公主肅了神色,吩咐左右道:“還愣著做什么?進(jìn)去搜!若有敢攔著的,必然是賊人內(nèi)應(yīng),只管將其擒下,無需遲疑!”
府兵們應(yīng)聲而去,呂家仆從們遲疑著不敢阻攔,外邊劉媽媽已經(jīng)被按倒在地,板子高高抬起、重重落下,劉媽媽承受不得,痛呼出聲,連聲高喊“夫人救我!”。
呂夫人自顧不暇,哪有閑心再理會她,臉上青白不定,想著今日之事該如何收尾才好。
高燕燕此時便在呂夫人院中,聽得外邊似有異聲,起初并不在意,再后來聽得窗外有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傳來,心下便生出幾分驚疑不定,正要喚外間仆婢來詢問幾句,就聽外邊傳來婢女們的驚呼聲。
“你們是什么人?”
“那里邊不能進(jìn)去!”
高燕燕聽得惴惴不安,從繡凳上站起身來,便見內(nèi)室垂簾一掀,走進(jìn)來個身著宮裝的年輕女官,目光凌厲如刀,迅速在她身上打量一圈,道:“你是何人,因何居住此處?”
高燕燕心中已然生出幾分不祥之感,避而不答,皺眉道:“你又是何人?”
那女官對此置之不理,轉(zhuǎn)過頭去吩咐身后府兵:“應(yīng)當(dāng)是找到了,將人扣下,外邊侍奉的仆婢也一并拘住,稍后帶過去給主子問話?!?br/>
府兵齊聲應(yīng)“是”,另有人將外邊呂夫人留下的兩個仆從押住,高燕燕心知不妙,看一眼半開著的窗戶,迅速后退幾步,手扶著窗戶,動作敏捷的翻了出去。
那女官見狀冷笑,并不阻攔,外邊府兵們見內(nèi)室窗戶里忽的鉆出來個美貌女郎,當(dāng)即便將人擒住,按在了旁邊墻上。
高燕燕掙扎的厲害:“你們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闖進(jìn)女眷房中,好大的膽子!”有個府兵不備,竟被她抓破了臉。
那女官迆迆然自內(nèi)室出來,寒聲道:“同她客氣什么?卸了她胳膊,再把嘴堵上,沒得在這兒大呼小叫,倒叫人心煩!”
她是昭陽公主身邊人,說的話自然頂用,府兵們再不遲疑,三兩下卸了高燕燕胳膊,找了塊抹布把她嘴堵上,押著往前邊去。
呂夫人所居住的院落不算小,但也不算太大,府兵們挨著搜了一圈,最終只尋到了一個可疑之人,便是被卸了胳膊堵住嘴、心中憤恨與不安交織的高燕燕。
那女官去向兩位公主回話:“是住在小院兒里邊的,地方有些偏,里邊擺設(shè)倒還不俗,可見是用了心的,衣裳料子和首飾也好,梳著婦人頭,奴婢叫大夫去診脈,說是已經(jīng)作了胎,快三個月了?!?br/>
饒是清河公主早有預(yù)料,此時也不禁心寒。
仔細(xì)算算日子,她剛跟呂修貞攤牌,他就在外邊找了女人,滿打滿算也就是成婚一個月之后的事情,別說是天家駙馬,即便是尋常人家,又哪有敢這么做的?
那女官又道:“奴婢已經(jīng)令人將伺候她的仆婢扣下,仔細(xì)審問過了。她們都是呂夫人安排過去的,那婦人是駙馬的侍妾,只是礙于公主身份,這才不敢公開出去……”
話音剛落,便有府兵前來回話:“劉媽媽已經(jīng)招了,她方才并非內(nèi)急,而是唯恐駙馬私自納妾一事被公主發(fā)現(xiàn),故而急于去通風(fēng)報信。”
清河公主聽得冷笑,昭陽公主更是怒不可遏,呂夫人僵硬著站在一邊,顫抖著手,用帕子去擦拭額頭上冒出來的冷汗。
昭陽公主眸子里蘊含著一場風(fēng)暴,冷冰冰的盯著她,說:“呂夫人,你沒有什么想說的嗎?”
人已經(jīng)被抓住了,該松口的人也都松口了,呂夫人再強撐著也沒什么意義。
她腳下發(fā)軟,臉上勉強扯出來一個笑,柔聲道:“我說二位公主今日怎么一起來了,原是為了這事,打發(fā)人來說一聲便是了,左右不過是一副落胎藥而已,何必這樣聲勢浩大的?傳出去倒叫人笑話?!?br/>
這位呂夫人做別的不行,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倒是一把好手。
昭陽公主心下厭惡,不再看她,而是轉(zhuǎn)過臉去看向清河公主,詢問般的叫了聲:“姐姐?”
清河公主眼眸閉合幾瞬,深吸口氣,復(fù)又睜開,少見的厲了神色,吩咐左右:“給我掌她的嘴!”
被人當(dāng)眾掌嘴乃是奇恥大辱,呂夫人出身不俗,又是高門主母,登時變了神色:“你敢!于公我是朝廷敕封的誥命夫人,于私我是駙馬之母,你的婆母,你安敢如此羞辱于我?!”
“打!”清河公主厲聲道:“削我的封邑我認(rèn)了,罰俸也隨它去,出了事我擔(dān)著!”
她既這般吩咐,仆從們還有什么好遲疑的,兩個嬤嬤將呂夫人按住,另有人擼起袖子走過去了。
呂夫人起先口中威脅不斷,見清河公主不為所動,聲音就軟了,放低姿態(tài)開始勸說討?zhàn)垼挷艅傉f出一半,巴掌就先到了,脆響后火辣辣的痛楚猛烈傳來,她“啊”的驚叫一聲,生理性的流了眼淚出來。
接連三十記耳光打過去,呂夫人話都說不出來了,腦中轟鳴作響,按住她的兩個嬤嬤將手松開,她順勢跌坐在地,好一會兒過去,神志方才晃晃悠悠的回到頭腦之中。
“左右不過是一副落胎藥而已,你說的倒是簡單!”
清河公主柳眉倒豎,滿心嘲諷:“你若有這個心思,怎么會叫那婦人留在你院中久居?怎么會叫大夫為她開保胎藥?又怎么會由著她懷胎將近三月?今日我打上門來,你才假模假樣的說不過一副落胎藥而已,難道是打量著我是個傻子,隨隨便便就能糊弄過去?!”
呂夫人未出嫁時娘家勢強,打小就是蜜罐子里養(yǎng)大的,出嫁后丈夫是高門子弟,身邊并無妾侍,又敬她三分,性格便更強勢了。
這會兒被兒媳婦下令賞了三十記耳光,她心中且羞且恨,又知道自己暫時奈何她不得,只得拼力忍下,低頭道:“是我糊涂了,還請公主看在修貞的面上多加見諒,那婦人我自會處理掉,絕不叫公主煩心?!?br/>
清河公主冷笑道:“呂修貞在我面前有什么情面可言?難道你覺得此事只在于那個侍妾有孕嗎?你以為我惡心的僅僅是那個婦人?”
呂夫人聽得心頭發(fā)緊,又因為呂家理虧,駙馬理虧,更不敢同她爭辯,只放低姿態(tài),央求道:“事已至此,鬧大了對呂家和公主都沒什么好處,現(xiàn)在公主打也打了,抓也抓了,也該消氣了吧?”
昭陽公主:“?????”
她小時候經(jīng)常在軍營里邊混,亂七八糟的葷話臟話不知道聽過多少,聽呂夫人如此言說,當(dāng)即就爆粗道:“我艸尼瑪你放什么屁呢?把我姐姐欺負(fù)成這樣,這會兒不輕不重的挨了幾下,就敢說到此為止?你是覺得我們欒家人死光了,我姐姐由著你們拿捏是嗎?!”
這話可太犯忌諱了,她敢說,別人真不敢聽。
呂夫人當(dāng)即便道:“我怎么敢有這樣大逆不道的想法?昭陽公主這么說,便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了?!?br/>
昭陽公主眉毛一豎,也不同她爭執(zhí),轉(zhuǎn)頭去看扈從,說:“去把我的鞭子拿過來,我得跟呂夫人講講道理!”
扈從應(yīng)聲而去,呂夫人絲毫不懷疑昭陽公主的執(zhí)行力,幾乎要原地嚇尿,戰(zhàn)戰(zhàn)兢兢向清河公主道:“公主,您先息怒,有話咱們慢慢說,慢慢說啊……”
“還有什么好說的?”
清河公主冷冷道:“你念過書嗎?呂修貞念過書嗎?知道什么叫尚主嗎?我與呂修貞成婚不過四個月,那婦人有孕將近三月,尋常人家尚且不敢如此,更何況他呂修貞尚主,是個入贅皇家的女婿?你既知此事,不加以勸阻也就罷了,竟還將那婦人養(yǎng)在自己院里,好吃好喝的供養(yǎng)著?天下竟有這樣荒唐的事情!”
呂夫人神情惶恐,不知如何應(yīng)答才好,杜女官在外細(xì)細(xì)審問過侍奉高燕燕的兩個婢女后,入內(nèi)回話道:“公主,都問清楚了,那婦人是駙馬與您大婚前從外邊帶回來的,不知道姓什么,只聽駙馬一直管她叫燕燕。她入府后便一直居住在呂夫人院子里,大抵是知道忌諱,所以呂夫人從不許她出門,她們兩個伺候的也就近住著,一直不許出去……”
清河公主聽到了一個有些熟悉的名字,微微皺眉道:“那婦人叫什么?”
杜女官道:“叫燕燕?!?br/>
清河公主不禁面露愕然,再一想新婚之后她與呂修貞攤牌那夜他說的話,再一想她與呂修貞相處時候的點點滴滴,心中霎時間一片清明。
難怪呂修貞會為高家說話。
難怪呂修貞會指責(zé)她心狠手辣,不念舊情。
也難怪呂修貞聽自己提起當(dāng)年之事時絲毫不覺感激動容,之后也屢屢生事。
須得知道,當(dāng)年她救呂修貞的時候,高燕燕可就在旁邊呢!
清河公主面露哂笑,吩咐說:“帶高氏過來。”
杜女官聽得一怔,清河公主見狀,便改口道:“就是那個燕燕?!?br/>
杜女官心下奇怪,公主又不曾見過那婦人,怎會知道她姓高?
心里邊這么想,她臉上卻不顯,吩咐人押解高氏過來,按著她肩,叫跪在了清河公主面前。
高燕燕前不久才被兩個府兵卸了胳膊,痛得要命,臉上尚有淚痕存留,巴掌大的小臉,下巴尖尖,著實楚楚可憐。
清河公主有幾年不曾見過她了,但大致輪廓還是認(rèn)得出的,打量幾眼,便認(rèn)出跪在面前的的確是自己所認(rèn)識的那個高燕燕。
一別經(jīng)年,再度相見卻是這般場景,她心中不禁生出幾分唏噓來:“真沒想到,呂修貞的妾侍便是你?!?br/>
“高燕燕?!”昭陽公主這時候才認(rèn)出她來:“你個不要臉的賤女人,當(dāng)初勾引我大哥,現(xiàn)在又來給呂修貞當(dāng)小老婆?你臉皮怎么這么厚?!”
高燕燕兩臂酸痛交加,又不得不跪在深恨之人面前,自是含恨不已,只是轉(zhuǎn)念一想自己雖是罪臣之女,卻也成功撬了清河公主的丈夫,便又快意起來。
她眼底蘊了幾分譏誚,洋洋得意道:“公主想不到的事情多了去了,就像你沒想到你丈夫最愛的女人是我、許下山盟海誓的女人是我、第一個孩子也在我肚子里一樣。不過也對,這世間向來沒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即便您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也不能什么都圓滿了,是吧?”
清河公主卻不曾如她想象的那般暴跳如雷、儀態(tài)盡失,只垂眸看著她,憐憫的搖搖頭:“真可憐。”
高燕燕臉上的得意倏然散去:“你說什么?我可憐?”
她神情癲狂,尖聲大笑:“可憐的是你才對!什么清河公主,什么金枝玉葉,你的丈夫不喜歡你,連碰你一下都不愿意,你知道他在我面前是怎么形容你的嗎?你才是真正的可憐蟲!”
“呂修貞不喜歡我便不喜歡吧,有什么了不得的?與我而言,他算什么了不起的東西么?”
清河公主神色平靜,淡淡道:“我反而很高興他不曾碰我,否則今日見到你,知道他不僅是個卑劣惡心之人,身邊侍妾也是個卑賤無恥之輩,那才叫真的惡心?!?br/>
高燕燕得意的笑聲就像是被剪斷了一樣,忽然停住:“你!”
“你騙了他,不是嗎?讓我猜一猜——你是不是告訴他,當(dāng)年救他的人是你?反正他那時候雙目不能視物,長大成年之后腦子也糊涂,很容易就會被你糊弄過去?!?br/>
清河公主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可憐道:“落魄到這等境地之后,你所能得意、依仗的所謂情誼,不過是卑劣謊言之下的虛假產(chǎn)物,你腹中所誕育的親生骨肉,也不過是茍合而來的孽胎、注定不容于世,我真不明白,你有什么好高興的?”
她說話時聲音并不尖銳,但那言辭進(jìn)入高燕燕耳中,卻如同利刃一般刺穿她心臟,鮮血橫流,痛不可言。
高燕燕面孔扭曲,恨聲道:“你不過是用這些話來掩飾你的失敗罷了!得不到丈夫的愛,你是個失敗的女人!”
清河公主平靜的回答她:“呂修貞是我的駙馬,不是丈夫。他只是侍奉我的人而已,而且還可以換?!?br/>
然后她提了提臂間披帛,說:“我原本想著,若你是為權(quán)所迫與他做妾,尚是情有可原,不必計較,可現(xiàn)下看來,是你自甘下賤,故意為之,卻不必再同情憐憫于你了?!?br/>
高燕燕聽得變色,惶然后傾身體幾分,不安道:“你要做什么?”
清河公主神情中浮現(xiàn)出幾分鋒銳厲色,冷冷道:“帶她下去,杖殺!”
府兵應(yīng)聲,又近前拿人,呂夫人的腿跟著軟了,虛虛的跌在仆婢臂彎里才不曾倒下。
高燕燕本就是色厲內(nèi)荏之輩,現(xiàn)下聽清河公主下令將自己杖殺,當(dāng)即駭?shù)淖兞四樕?,蒼白著面孔道:“你敢?!修貞若是知道,必然不肯與你善罷甘休!”
“你說錯了,”清河公主瞧著她,說:“這事兒還沒結(jié)束,是我不會與他善罷甘休?!?br/>
高燕燕見她絲毫不懼呂修貞,心下驚懼之情更盛,旋即軟了身段,跪伏于地,哭道:“靜柔,你不要生我的氣,我實在是無路可走了,才會這么做的,我要是不說自己是呂修貞的救命恩人,他一定不會救我的,我沒有辦法??!你還記得嗎,我們小時候那么要好,我這些年……”
清河公主并不聽這些話,只吩咐左右:“堵上她的嘴?!?br/>
高燕燕掙扎不休,但終究抵抗不過,最后還是被堵上嘴,“嗚嗚”著瞪大眼睛,目光央求的望著清河公主,希望她能開口饒恕自己。
“高家被問罪是罪有應(yīng)得,與我沒有關(guān)系,你落到這等地步是你父親枉法所致、是咎由自取,也與我沒有關(guān)系。我們之間的交情在你假借我名義算計我哥哥時便結(jié)束了?!?br/>
清河公主淡淡道:“我既不關(guān)心你這些年的經(jīng)歷,也沒興趣了解你的委屈和心酸。帶她下去,杖殺?!?br/>
作者有話要說: 駙馬盒飯預(yù)熱中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