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3、第 243 章
曹操此時尚且不知岑修竹磨刀霍霍向自己,??正在府中同側(cè)室夫人佟氏、弟妹梁氏和三弟任永安夫妻二人一道商量侄子任景華的婚事。
這時候任家還沒有分家,三房同居一府,任景華又是二房唯一的子嗣,??一個人便代表了這一支,他的婚事自然不能如前邊兩個堂兄一般交給佟夫人全權(quán)操辦。
長房任永年嫡妻早逝,沒有嫡子,但庶子們加起來也有五六個了,??三房也差不多,??因為沒有分家,任家子侄輩兒嫁娶都是公中出錢,??這么一算,二房難免吃虧,??府里雖說不可能按照別的郎君們成婚儀制的五六倍進(jìn)行,??但相較之下將任景華婚事辦的愈發(fā)隆重煊赫一些,還是滿可以做到的。
曹操連繼子都能視為己出,自然不會虧待自己嫡親的侄子,這孩子前世被個神經(jīng)病盯上險些毀了一生已經(jīng)夠可憐了,??要是親伯父還算計虧待他,??那也太慘了點(diǎn)。
長房如此,三房也豁達(dá),??不會從中作梗,??他是二房資產(chǎn)的唯一繼承者,??也是梁夫人所有嫁妝的唯一繼承者,若只論身家,怕是還要勝過身為世子的堂兄。
梁夫人青年守寡,娘家又顯赫,其實(shí)也是可以改嫁的,??只是她怕兒子吃苦,這才沒有另尋夫家,一心留在任家含辛茹苦撫養(yǎng)兒子長大,這時候眼見著兒子長成,如他父親當(dāng)年一般風(fēng)度翩翩、儀表堂堂,未婚妻又是自己母親的娘家人、頂好的姑娘,只覺得真真是這時候合眼都沒什么遺憾了。
婚事的章程說來繁瑣,只是有前邊世子娶妻的經(jīng)歷擺著,照搬過去再稍加修改也便是了,并不麻煩。
內(nèi)室里煮了茶,幾人且談且飲,氣氛和睦,將一切談妥之后,曹操便吩咐佟夫人且去安排管事們準(zhǔn)備婚儀一干事項,又差人去請世子前來問話,任永安見狀,也示意妻子盧氏前去幫忙。
佟夫人與盧夫人心知他們必然是有要事要同其余人商議,當(dāng)下含笑應(yīng)了,起身告辭,不多時,世子任景軒匆忙前來向父親請安。
長房父子二人俱在,都是一脈相傳的老陰比,二房里任景華未生而喪父,少年老成,肩膀已經(jīng)足夠能遮風(fēng)擋雨,而梁夫人多謀善斷,識見同樣不遜色于男子,三房的任永安便更加不必說了。
爐中炭火燒的正旺,壺里的水隨之沸騰起來,滾起的水花頂著水壺的蓋子泠泠作響,曹操只看著它,卻不曾伸手去提。
他不開口,反倒是梁夫人意味深長的先開了腔:“先帝辭世,新君嗣位,這原本是好事,只是咱們冷眼瞧著,朝中人心起伏不定,倒像是比先帝末年還要嚴(yán)重些……”
“那是因為看不見希望,也看不見未來。”
任永年笑著接了下去:“先帝無子,朝臣們都是知道的,所以有所準(zhǔn)備,知道必然會在宗室之中過繼,也知道這過繼必然不會一帆風(fēng)順,可現(xiàn)在么,說的難聽一點(diǎn),現(xiàn)在這局面簡直比先帝末年還要混亂。”
曹操一抬手,打斷了他的話,轉(zhuǎn)頭去問世子任景軒:“說說你的看法。”
“是,”任景軒恭敬應(yīng)聲,向幾位長輩微微頷首,闡述自己的想法:“當(dāng)今登基之后,先是一意追封生身父母,與皇太后交惡,自己動搖了自己的統(tǒng)治根基,再則又屢行惡招,惹得長安高門不快,勛貴側(cè)目。地方上沒有實(shí)力,中央朝廷里只有三兩心腹,說句大不敬的話,觀其行事作風(fēng),實(shí)在不是長久之君。先帝薨逝之前,朝臣們便知道該過繼宗室繼位,可當(dāng)今呢?是立嫡出皇子,還是立賢?還是說將先帝末年作亂被囚禁的幾名宗室放出來?亦或者說,是重新自宗室之中揀選?”
他先后搖頭,最終道:“當(dāng)今畢竟是天子,最有可能繼位的大抵是皇長子,可皇長子若是登基,怕是連當(dāng)今都不如——當(dāng)今好歹還有三四從封地一并入京的心腹,他有什么?更別說皇后這個生母,也實(shí)在沒有半分母儀天下的樣子,江家兄妹又那般不堪!”
曹操靜靜聽他說完,神情中難免透露出幾分欣慰,這孩子長得像曹丕,腦子也像,真不錯啊真不錯!
都是自家兄弟,任永安隱約意會到了幾分兄長的意思,眼睫微垂,復(fù)又掀起:“大哥是否有意——”
梁夫人與任景華同樣側(cè)目去看他。
曹操微微一笑。
任永年見狀,心頭便有了底,舒一口氣,由衷道:“國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大哥文武雙全,世間無二,正該爭一爭那個位置!”
任景軒正是年輕氣盛的時候,又是公府世子,板上釘釘?shù)睦^承人,若父親當(dāng)真有意逐鹿天下,他怎么會反對?
梁夫人向來謹(jǐn)慎,卻也不乏決斷,新帝登基之初便明擺著不將勛貴放在眼里,訂好的婚事說拆就能拆,偏還沒有腦子——居然打心眼里覺得他們會為此感恩戴德!
這簡直可怕!
誰敢給這種人賣命!
短暫的思忖之后,母子二人相視一眼,輕輕點(diǎn)頭。
有些事情彼此明白便也是了,無謂說的太過清楚,幾人打著機(jī)鋒說了幾句,任永安便定了主意:“等景華的婚事結(jié)束,我便尋機(jī)外放,至于朝中諸事,便要交付到大哥和二嫂手里了。”
梁夫人頷首,接了一句:“我自會往娘家和一眾親眷府上走動,想方設(shè)法,盡快促成此事。”
任景華起身為幾位長輩續(xù)杯添水:“伯父既有此心,行事宜早不宜遲,今帝后如此,百官中暗懷他心的怕是不在少數(shù)。”
若是想要造反,首先需要的便是黨羽,真正的靠得住的助益和臂膀,親族是重中之重,將任家內(nèi)部的意見徹底統(tǒng)一起來,造反就算是成功了一半。
曹操上輩子雖然沒有稱帝,但也是專業(yè)當(dāng)權(quán)臣二十年,任景軒作為他的世子、曹丕的復(fù)刻版本,骨子里就有著優(yōu)秀造反家的血統(tǒng),至于其余人,就更加不必說了,上輩子大家都是一起開開心心造反的嘛!
幾人一拍即合,很快就將進(jìn)度推到了具體實(shí)行的方略和綱領(lǐng)上,曹操提供了一套行之有效的造反策略,其余人聯(lián)合起來將其進(jìn)行周全和完善,你來我往說了大半個時辰,終于興沖沖的宣布散會。
梁夫人母子一道離去,任永安自有事情要做,任景軒向父親行個禮,正待離去,卻被父親給叫住了。
曹操問他:“以謚號論,‘文’字更好,還是‘武’字更好?”
空間里皇帝們聽他這么問,立時便不懷好意的笑出聲來,憐憫的看一眼不明所以、滿頭霧水的任景軒,幸災(zāi)樂禍的吹起了口哨。
任景軒:“……”
任景軒的確不明白父親這么問意義何在,遲疑半晌,終于老老實(shí)實(shí)道:“經(jīng)緯天地曰文;道德博聞曰文;慈惠愛民曰文;愍民惠禮曰文……若只論謚號的話,當(dāng)然是‘文’字更好了。”
曹操“唔”了一聲,又問:“我有個朋友,他病的快要死了的時候,交代他的兒子替他辦一件事,將一件心愛之物給他陪葬,他兒子當(dāng)時滿口答應(yīng),事后卻發(fā)現(xiàn)他自己也很喜歡那件東西,于是就違背了對父親許下的承諾,將那心愛之物給他自己陪葬了,你說我這朋友的兒子該不該打?”
皇帝們異口同聲道:“你說的這個朋友,究竟是不是你自己?!”
任景軒:“……”
父親真是越來越奇怪了。
這都是些什么問題啊。
他遲疑著道:“該,該打?”
曹操反手給了他一個嘴巴。
任景軒委屈的捂著臉,結(jié)結(jié)巴巴,難以置信道:“父親?!”
曹操敷衍的笑了一下:“剛剛你臉上有個蒼蠅。”
任景軒:“……”
任景軒說:“可現(xiàn)在是冬天啊!”
曹操:“來自西伯利亞的耐寒蒼蠅。”
任景軒:“……”
我fu……佛慈悲。
悄悄在心里翻開了小本本。
給我爹記一筆。
以后他要真是造反成功了,等他死了之后,就給個“武”字的謚號!
“文”我自己留著用!
嘿嘿嘿嘿嘿!!!
……
昨天剛下了一夜的雨,今早天氣放晴,萬里無云,真真是個好天氣。
正是休沐日,曹操起了心思出門閑游,遣人往自己時常去的寧清觀去致信,道是自己午后將會前去同觀主一敘。
前腳任家的家仆出門報信,后腳緊盯著任家動靜的岑家仆從就跟上去了,岑修竹早就知道魏公同寧清觀的觀主私交甚好,聞言眼珠微轉(zhuǎn),立時便有了主意。
天下女子,誰不想在心上人面前展露出最完美的一面呢。
等過了午后,曹操率領(lǐng)一眾扈從騎馬往寧清觀去,將將抵達(dá)山腳下時,便聽身后傳來侍從們壓抑著的驚嘆聲。
他眉頭微動,扭頭去看,便見山下不遠(yuǎn)處巨石上立著一個身姿婀娜的少女,正舉袖翩翩起舞,日光明燦燦的照在她臉上,微風(fēng)吹動了她的衣衫,那咄咄逼人的明艷與鮮活也如同太陽一般,燦烈的照耀著所有人的眼睛。
曹操只看了一眼,便無波無瀾的將視線收回。
劉徹坐在空間里,適時的道出了他的心聲:“小嫩瓜秧子,一票否決!”
高祖:“你這少婦保熟嗎?不熟不行!”
皇帝們哄堂大笑。
曹操默默遠(yuǎn)目:在下曹阿瞞,一心一意愛慕成熟姐姐,小丫頭片子勿cue!
岑修竹著一身單薄舞衣,風(fēng)一吹就跟喝了雪花啤酒在勇闖天下一樣,忍著寒冷、伸著脖子等了又等,卻都不見有人前來向自己搭話——可他們明明停下了的!
怎么回事,難道魏公他這一世沒有對自己一見鐘情嗎?
還是說方才離得太遠(yuǎn),他沒有看清楚自己?!
岑修竹滿心焦灼,難掩失落,一陣寒風(fēng)吹來,她身上舞衣單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的同時,猛地打個阿嚏,下意識抱住了手臂。
馬蹄聲逐漸近了,更近了,她心有所感,滿心驚喜的抬頭,果然見那豐神俊朗的成熟男子騎馬而來,奔赴近前。
是他,他還是來了!
岑修竹忽然間有種熱淚盈眶的沖動,卻見面前陡然閃過一抹黑影,她下意識抬手接住,沉甸甸的一團(tuán),這才發(fā)現(xiàn)那竟是一件厚重大氅。
一股暖熱涌上心頭,她情不自禁的抽了抽鼻子,再一抬眼,那男子卻已經(jīng)到了近前。
岑修竹有些窘然,又有些羞澀和竊喜,抱著那件大氅,屈膝行個禮:“小女岑氏修竹,見過魏公。”
曹操應(yīng)了一聲,又和顏悅色道:“寒冬臘月,你怎么會在此處?”
岑修竹正待開口,他卻已經(jīng)抬起手來,嘆口氣,止住了她的話頭:“算了,別說了,我明白的。”
岑修竹怔住了,旋即大喜過望——兩人之前也是見過的,難道在那之前,他便對自己情根深種了嗎?!
她又驚又喜,又有種無所言加的感動:“你……”
“我知道你心里有我,但我們是不可能的。”
曹操注視著她,語氣深沉:“鴨頭,我大了你太多太多!”
“不!不是這樣的!”
岑修竹激動的幾乎語無倫次,要很用力的捂住嘴,才能讓自己控制住情緒,不要當(dāng)場哭出來:“相愛是沒有年齡限制的!”
“唉。”
曹操又嘆了口氣,仍舊注視著她,動情道:“鴨頭,聽叔叔一句勸,這里邊的水太深,現(xiàn)在的你還把握不住,讓你娘來吧,姨母來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