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第 206 章
皇太子妃說,上一次父女相見的時候,她便察覺父親神情有異,恰如母親還在時的情狀,那時候她不曾多想,只以為父親是至今都沒能從母親離開的傷痛中走出,才在這種極致的思念與傷心之中,帶上了已逝妻子的影子。
這說明劉徹下意識流露出來的神態(tài)舉止與周夫人極其相似,也是因此,周定方的殼子里邊忽然間換了一個靈魂,才沒有惹得周家三姐妹生疑。
而周夫人閨名澈兒——神他媽澈兒?。。?!
劉徹被這突如其來的發(fā)現(xiàn)驚得魂飛九天,坐在椅子上呆滯如一頭木豬,手掌一抖,沒能握住茶盞,那茶杯掉落在厚重綿軟的地毯上,伴著裊裊茶香氣滾了幾滾。
空間里皇帝們也被這場面震住了,怔楞幾瞬,一起笑出了豬叫。
劉徹:“……”
哦,艸!(一種植物)
周夫人竟是我自己!
多么痛的領(lǐng)悟!??!
他呆在當(dāng)場,皇帝們笑出豬叫,空間里充斥著快活的氣息,東宮內(nèi)殿之中,王老夫人和皇太子妃卻急得變了臉色。
“爹爹,爹爹?!”
皇太子妃見父親惶然出神,臉上再無半分血色,心下著實懊悔——明知道父親對母親情根深種,鶼鰈情深,又何必多說那一嘴?
將事情明晃晃的點破,倒叫他老人家傷心!
她自責(zé)不已,目光焦急而關(guān)切:“爹爹,您還好嗎?”
王老夫人也是面露擔(dān)憂:“賢婿?”
“……啊,”劉徹終于回神,艱難的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我沒事?!?br/>
但他的臉色看起來,實在不像是沒事的樣子。
王老夫人心下不安,有意追問,衣袖被外孫女扯了一下,目光順勢掃過,便見皇太子妃正輕輕搖頭,旋即便轉(zhuǎn)移了話題。
這天的風(fēng)很喧囂,劉徹走出東宮的時候,腳步有些踉蹌。
朱元璋同情的看著他,語氣憐愛:“彘兒,你還好嗎?”
劉徹嘴唇動了動,正準(zhǔn)備說話,就聽朱元璋先一步笑出聲來:“不好也沒關(guān)系,我不在乎?!?br/>
“……”劉徹:“?????”
朱重八你是人嗎?!
這要是平時,嘴炮大師劉野豬怎么也得回敬幾句,只是今天遭受的沖擊太大,愣是什么都沒說出來,便垂頭喪氣的騎上馬回府去了。
高祖嘖嘖著說:“可惜咱們來得太晚,要不然……”
李世民:“嘿嘿嘿!”
朱元璋:“嘿嘿嘿!”
朱棣:“嘿嘿嘿!”
就連一向嚴(yán)肅端正的嬴政,嘴角也不禁微微上揚。
劉徹憋了一肚子氣,有心想說“不是你們方才一個勁兒夸周夫人的時候了”,轉(zhuǎn)念一想,扒開自己血淋淋的傷口還擊這群王八蛋,即便是贏了,也沒什么好得意的!
他煩悶的皺起了眉頭。
馬德,煩死了!
……
劉徹上午同岳母王老夫人一道往東宮去拜見皇太子妃,又留在東宮用了午膳,飯后同長女說了會兒話,跟皇太子敘了敘塑料君臣情,這才起身離宮,將王老夫人送回王家,自己則回府去準(zhǔn)備晚上的宴飲。
倒也簡單,只有兩個賓客罷了。
是周靖夫婦。
周三小姐尚且待字閨中,來客又不是外人,也列席作陪。
劉徹在外下落不明的時候,威寧候的小動作就沒停過,到底是想做什么,明眼人一看便知。
他心生畏懼,有心同妻子緩和關(guān)系,周靖卻渾然懶得理會,威寧候由是愈發(fā)不安。
昨日太尉班師回朝,威寧候手持酒盞,數(shù)次將目光投去,只盼著與岳父目光交匯,起身相敬,然而從頭到尾岳父都沒有看他一眼,冷漠與不悅之意昭然若揭。
威寧候有多了解岳父的能量和本領(lǐng),就有多懼怕他的報復(fù)和懲處,明明是往周家去用晚膳,結(jié)果午后他便催著出發(fā),從前禮物都是由周靖準(zhǔn)備的,這一次他卻是親自置辦,極其厚重的準(zhǔn)備了數(shù)只紫檀木箱,內(nèi)置種種連城之物,以此向岳父表達(dá)自己的歉意與謙恭。
周靖冷眼旁觀,心下嗤笑。
劉徹自東宮返回周府,下馬之后信手將韁繩遞給侍從,便有心腹近前,低聲回稟:“午時還沒過,威寧候就來了,二小姐來的稍晚一些,這時候正同三小姐在后院說話,威寧候正在前廳恭候?!?br/>
劉徹淡淡應(yīng)了一聲,卻也無心前去應(yīng)對,抬手揉了揉太陽穴,有些疲憊道:“我去書房歇一會兒?!?br/>
心腹覷著他神色,趕忙應(yīng)聲,又恭敬道:“屬下讓大夫給您瞧瞧?”
劉徹這是心病,哪里肯用大夫:“沒事兒,躺一會兒就好?!?br/>
心腹畢恭畢敬的應(yīng)了,另有侍從小跑著往書房去布置。
威寧候本就滿心忐忑,又久久不見岳父前來,當(dāng)真是坐立不安,在前廳等了整整兩個時辰,鞋底將地磚磨得起碼薄了三寸。
暮色漸起,侍從們依次將廊下的羊角燈點亮,威寧候眼見著周家管事吩咐人布置用膳的偏廳,卻唯獨沒人理會自己,心下愈發(fā)惶惶,好容易瞧見妻子和妻妹攜手同來,他眼前一亮,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迎了上去:“阿靖!”
周靖視若未聞,旁若無人的繼續(xù)同小妹道:“裙子還是做兩條吧,一條妃紅色的,一條豆綠色的,顏色都好看。揚州近來出了新鮮樣式,一條裙子做三件,只是繡的花兒不一樣,晨起含苞,午間盛放,晚間收攏起來,別有一番風(fēng)雅……”
威寧候:“……”
威寧候鬧了個沒臉,又訕訕向周萱道:“我送的禮物,小姨可還喜歡嗎?”
周三小姐眼眸里閃爍著璀璨光芒,饒有興致道:“二姐姐做幾件,也幫大姐姐做幾件,咱們穿一樣的!”
威寧候:“……”
周靖笑道:“也好,只要花朵式樣分開也便是了?!?br/>
威寧候:“……”
周家姐妹純粹把他當(dāng)空氣,絲毫不放在眼里,自顧自進(jìn)行自己的話題,這可真是明晃晃的打臉了!
威寧候臉上倏然閃過一抹難堪,臉上血色慢慢遁去,他捏緊拳頭,默不作聲的咬緊了牙。
劉徹就是這時候過來的。
周家姐妹見了父親,臉上笑容瞬間變得真實起來,周三小姐快走幾步到父親身邊,神情嬌俏,親昵的挽住了他手臂:“聽陳伯說爹爹有些不適,怎么不叫大夫來瞧瞧呢?”
周靖顯然要比妹妹沉穩(wěn)幾分,近前去福了福身,含笑叫了聲:“爹爹。”
“我沒事,歇一會兒便好了?!?br/>
劉徹看著面前兩個如花似玉的女兒,眸光慈愛,等等,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對的樣子——
“為什么偏偏是‘慈愛’?”
他瘋狂的懷疑人生,也懷疑自己:“喂,我是不是變母了?!”
皇帝們:“……”
皇帝們:“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劉徹:“……”
劉徹:“?????”
這時候都笑的出來,你們還有心嗎?!
空間里討厭的笑聲一直沒停,還有越來越大的趨勢,劉徹聽得心煩意亂,索性直接屏蔽掉,看一眼身邊兩個女兒,他心情十分復(fù)雜,抬手起來,試探著摸了摸左臂的肱二頭肌。
這個動作和因此帶來的感知給了他極大的安全感。
也就在這時候,威寧候小心翼翼近前去,躬身行禮,口稱:“岳父大人安好?”
又怕岳父如同妻子和妻妹一般,全然不給自己說話的機(jī)會,開口之后,威寧候便趕忙道:“此前岳父征討西涼,小婿一直為您懸心,掛懷不已,現(xiàn)下見您平安歸來,真是不勝欣喜……”
劉徹:“你為我懸心,掛懷不已的方式就是納妾?”
威寧候:“……”
威寧候臉色更白:“這,這是個誤會?!?br/>
劉徹:“那個甘氏難道不是你自己帶回去的?你自己不要,穆家能硬塞給你?你真是挑了個好日子啊,我女孩兒在家齋戒,你跑去納妾……”
再一想那天是“自己的忌日”,劉徹感覺自己深深被冒犯了,語氣愈發(fā)不善:“在其位謀其政,處在什么地方,就要做對應(yīng)的事情,你既不是三歲小兒,又不是生來癡愚,怎么連這點小事都搞不明白?!”
威寧候自己理虧,哪敢反駁,再則,他也無從反駁。
只得再三彎腰,作揖請罪:“都是小婿一時糊涂,多喝了幾杯馬尿,便昏了頭……”
“一時糊涂?多喝了幾杯馬尿,昏了頭?我看你是借酒裝瘋,拿我們父女倆當(dāng)傻子糊弄!你一時糊涂,怎么不去撞墻,為何不去投河?你多喝了幾杯馬尿,怎么沒去把你爹的墳給炸了,再趴在馬屁股上吃口熱的?”
劉徹冷笑一聲,劈頭蓋臉,毫不客氣道:“感情人糊涂了,酒喝多了,但腦海中還有最后一絲清明在,前腳跟二皇子的外家攀了關(guān)系,后腳納了穆家送的美妾,我真是想不明白,你糊涂了都不吃虧,為什么清醒的時候卻是一灘爛泥,非得我?guī)椭拍苌蠅??!怎么,廢物和無能還是間歇性的?你這是病,得治?。 ?br/>
劉徹的嘴炮是經(jīng)由皇帝群認(rèn)證過的,這會兒拿出來對付威寧候,真真是高射炮打蚊子,大材小用了。
他嘴巴也毒,偏生占著道理,威寧候無力反駁,只在憤懣和羞惱之間漲紅了臉,將頭低的更深:“都是小婿混賬……”
“你當(dāng)然是混賬!而且還蠢,蠢的不可救藥!”
劉徹毫不客氣道:“老威寧候一代英雄,怎么會有你這么窩囊廢的兒子?這些年我和我女孩兒前前后后幫了你多少,感情你一點都沒往心里記?!穆家是一,石家是二,怎么,你能拿去拉攏人的就只有后宅那點事?你怎么不直接去青樓掛個牌子,賣身養(yǎng)家糊口?!”
威寧候心頭恥辱至極,一張臉紅的幾乎要滴出血來,艱難的動了動嘴唇,想要解釋一二,劉徹卻壓根不打算再給他說話的機(jī)會,聲色俱厲道:“還不跪下!敢在我夫人的忌日出去鬼混,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威寧候本就懼怕他,心內(nèi)打顫,為之所攝,惶然跪下身去。
地上鋪了石磚,兩膝猛地跪下去,隨之發(fā)出一聲悶響,威寧候臉上肌肉猛地抽搐一下,硬生生忍住了沒有吭聲。
劉徹看都不看他,徑直往偏廳去了。
周家兩姐妹知道父親必然會生威寧候的氣,卻沒想到竟會氣成這樣,彼此對視一眼,神情中都有些擔(dān)憂。
不是擔(dān)心威寧候,是怕父親氣壞了身體。
跟在父親身后到了偏廳,侍從們魚貫而入,奉上晚宴膳食,周靖執(zhí)起酒壺,親自為父親斟酒:“爹爹,他是個糊涂種子,您也不是頭一天知道了,且……”
她壓低了聲音:“他的取死之日便在眼前,犯不著跟他生氣?!?br/>
周萱也道:“爹爹,開心點,咱們是要做大事的人,別理這等蠅營狗茍之輩!”
劉徹活了幾世,看人的眼光還是有的,感覺得到兩個姑娘真心實意的關(guān)懷與擔(dān)憂,欣慰之后,又重新陷入到朕是不是變母了的懷疑之中,禁不住開始想她們真的是我生的嗎?
我生了仨女兒?
馬德,總覺得這事兒有點虛幻?。?br/>
劉徹心頭五味俱全,又不好宣之于口,只含糊道:“那混賬竟敢如此妄為,我豈能不氣?聽聽他找的那些個理由,雖說是喝多了酒昏了頭,倒記得幫自己納妾——有這種好事,怎么不想著我女孩兒,順便給她也納一個?!”
周靖身形一頓,輕輕咳了一聲,欲言又止。
劉徹敏銳的發(fā)現(xiàn)了:“怎么了?”
周靖朝他笑了一下,神情中少見的帶了點小女兒家的俏皮。
劉徹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
他又一次呆滯如一頭木豬。
周靖有些不安的叫他:“爹爹?”
劉徹長長的吐了口氣,然后問她:“也是個姑娘?”
周靖飛快的點了下頭。
劉徹:“……”
即便是在另一個時空里,來自劉氏家族的搞基基因也頑強的在發(fā)揮著作用啊。
……是我的崽沒錯了!
作者有話要說:可能會寫一點徹兒版周夫人的故事,如果能寫得出來的話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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