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4章 摸到關(guān)竅
“我要見她!”
少年繃著臉、握著拳,滿臉冷意的看著他。
自打滕秀被派到閔王府當(dāng)差,這種情況幾乎每天都要上演好幾遍,哪次不是滿屋子奴才跪一地,又或者被踹個七倒八歪?是以他一點(diǎn)也不陌生。
早在半個多月以前,少年進(jìn)京的頭一天,他就奉義父馮恩的命去見過一次。
當(dāng)時少年昏迷著,滕秀不明就里,還將辦事的人狠狠斥責(zé)了一頓——以少年注定不凡的身份,這樣對待豈非大不敬?
辦事的人卻解釋說,不這樣,根本制不住,也帶不來。
細(xì)問情由,才知少年一路都在鬧。
不同于一般小孩子的那種鬧法——他不哭,也不喊,一言不發(fā),就是要回家。
關(guān)鍵他還學(xué)了拳腳。
雖然這拳腳還不夠撓癢癢,但是難纏呀!
不能傷著他,不能還手,還不能讓他跑了……就只能堵著門口任他發(fā)泄。
發(fā)泄完還是要跑怎么辦?總不能拿繩子將人捆著,那樣豈非更不敬?
最后只好采取多喂安神藥!間雜點(diǎn)昏睡穴的方法,一路輕舟快船,飛速至京。
領(lǐng)頭人就差沒把“難”字大寫在臉上了,出了那么多次任務(wù),獨(dú)這次最難,兩下交接之時,如同甩了個燙手山芋。
滕秀倒是覺得還好,他在深宮里長大,多難纏的主子沒見過?
伺候人是他的強(qiáng)項,要不然他今日還在宮苑一角倒夜香、刷恭桶呢,哪能蒙義父青眼,一路提拔,如今更是將這等重要的任務(wù)交給他。
想至此,滕秀嘴角綻開。
被砸的半邊胳膊已經(jīng)麻了,他卻仿佛感覺不到疼似的,先是撿起圓凳放回原處,而后走到少年跟前見禮。
“可是那些奴才伺候的不周,惹主子您生氣了?主子只管說是誰,奴才馬上吩咐人將他打殺了,您又何必動怒,傷了自己的手……”
瞥到少年拳側(cè)有些紅腫,彎腰欲要看他傷情,卻被少年閃身避開。
滕秀這才想起,這位主子不喜別人碰觸,甭管是宮女還是太監(jiān),通通不行。
“主子要是感到手疼,千萬得說,不要忍著,咱們王府里就有太醫(yī)候著……”
少年,也就是大寶,更是新任閔王——冷著臉一瞬不瞬的盯著他,曾經(jīng)黑白分明的眼底布滿血絲。
他的眼神是沉靜的,自以為將情緒掩藏的很好,只是但凡有點(diǎn)閱歷的人,一眼就能看穿那表象之下極力壓抑的焦灼、恐慌與思念。
“放我回去。”
滕秀笑道:“該說的,奴才那回去京外接你時都已經(jīng)說了,想是小主子又忘記了,那奴才就再說一遍。
先閔王與閔王妃遭人暗害,您被忠仆偷梁換柱抱走,雖僥幸活了一命,卻平白流落民間,吃了這些年的苦。
其實(shí)這京城才是你該回的地方,皇城才是你的家,前天你去的金鑾殿,才是……雖然主子的家現(xiàn)在被人占了,不過不打緊,那都是暫時的,奴才們會幫助你,堂而皇之的走進(jìn)去。
就算主子不喜歡那個家,你父母的仇……”
大寶長長的眼睫掀起,沒有任何表情波動。
“我要見她。”
放我回去、我要見她,他似乎只會這兩句。
說句大不敬的話,滕秀一度懷疑過這小主子是不是個傻子。
不過事實(shí)告訴他,小主子非但不傻,還十分聰明,很多話他都明白,只是不想理罷了。
滕秀嘆了口氣:“季妧,主子想見季妧?”
大寶有在克制,但眼睛還是驀然亮了一下。
滕秀笑了笑:“不瞞主子,您這樣不吃不喝的,奴才實(shí)在吃罪不起,昨天就已經(jīng)安排人去接了,何況前天就答應(yīng)過你,只要你聽從老安王他們的話,就讓你和姐姐相見……只是路途遙遠(yuǎn),一來一回需些時間,主子您還要耐心些才行。”
大寶審視著他的神情,半晌道:“別騙我,不然,殺了你。”
滕秀微愣,反應(yīng)過來心情有些說不出的微妙——這話還是他親口所說。
當(dāng)時滕秀對新主子還沒有足夠的了解,為了安撫住他,特意闡述了留在京城乃至走入皇城的種種好處。
“……全天下都是你的,所有人都要對你俯首稱臣,屆時你想見誰見誰,想殺誰殺誰……”
小主子果然聽進(jìn)去了,而且這就用上了——不愧是皇家之人。
“奴才怎么敢騙主子?最晚十一月中,定能讓你們姐弟相見。不過在那之前,主子您得好好保重才行,不然等季姑娘見了你,發(fā)現(xiàn)你傷了、瘦了,豈不要難過死?”
大寶眼睫動了動,走到桌旁坐下。
滕秀一臉欣慰,趕忙吩咐人傳膳,同時命人進(jìn)來將碎掉的東西都收拾了。
滕秀伺候大寶用完膳,這才提起正事。
“聽聞主子在家時就已入學(xué)啟蒙,季娘子的情況按說也不是特別好,那樣的條件下還能教主子讀書識字,甚至送主子你進(jìn)學(xué),實(shí)在難得……只是為了接主子回來,奴才們用了些不恰當(dāng)?shù)姆椒ǎΦ弥髯硬坏貌恢袛鄬W(xué)業(yè),還請主子降罪。”
話落,滕秀突然跪了下去。
大寶垂著眼皮,對于這番請罪視若未見、置若罔聞,顯然還在想季妧。
滕秀兀自往下:“即便主子寬仁,不忍降罪,奴才亦無地姿容。所以奴才斗膽,還請主子賜個補(bǔ)過的機(jī)會,隨奴才去前院見見新請的幾位先生,今后由他們給主子授課,這樣等季娘子進(jìn)京,奴才也好跟她有個交代。季娘子對主子寄予厚望,想必主子也不想讓她失望……”
只要提起季妧,小主子的情緒總會緩和許多。只要打著季妧的名頭,就沒有辦不成的事——這是滕秀在短短幾天內(nèi)摸到的關(guān)竅。
他懷著篤定的心情,靜候了一會兒,執(zhí)拗的小主子終于站起了身。
自先閔王去了封地,閔王府就一直空著,如今內(nèi)里已經(jīng)有幾分破敗,即便入住之前倉促修葺了一番,終究不復(fù)往昔模樣。
然而沒人在意這個。
不管是在府里伺候的下人,還是被分派來授課的詹事府屬官,每個人心里都有個清醒的認(rèn)知。
閔王府不過是暫時的過渡之地,明春之后,小閔王要么入主東宮,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