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jié) 戰(zhàn)后(2)
把他打發(fā)出去,磯谷廉介并不著急追問,給梅村做了個吸煙的手勢,參謀長拿出香煙,分發(fā)一圈,廣本香煙在手,貪婪的吸了幾口,眼圈微微泛紅:“還當再也不能品嘗了呢。”
磯谷廉介寬慰的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廣本君,現(xiàn)在可以把你在戰(zhàn)場感受到的異常,和我們詳細說說了吧?”
“是。”廣本低頭吸著煙,慢吞吞的說道:“鄙人沒有看出來支那人采用了任何新奇的戰(zhàn)術,但在帶領中隊發(fā)起進攻的時候,中途連續(xù)遭遇華軍組成的狙擊防線,這使得部隊的前進始終不能如往常那樣,有很順暢的感覺。”
“具體的呢?”參謀長梅村篤郎問道。
“具體的說,是在馮莊村的戰(zhàn)斗過程中,我大隊同時在正面和右翼陣線對支那軍隊展開攻擊行動,我中隊的任務是跟隨川崎中隊共同前進,為出井中隊、景宇中隊提供戰(zhàn)場支援。午后5時17分,得到景宇友中隊請求戰(zhàn)術指導的要求,以出井中隊并黑澤君的重機槍中隊快速前進,意圖突破華軍圍困,安全的將景宇君中隊解救出來。我的中隊和川崎君的中隊按照大隊長的命令,提供第二波次的掩護任務,并確保友軍可以回撤到安全區(qū)域。“
廣本一邊說,一邊組織著語言,把戰(zhàn)斗情況說了一個遍,突然說道:“師團長,我這會兒明白了,支那人給我的感覺,似乎是我們行軍、作戰(zhàn)的步驟都落在對方的掌握中。大約正是出于這種原因,才造成我軍處處受制的局面。”
磯谷廉介沉吟良久,緩緩搖頭:“這種事,是不可能發(fā)生的。且不必說支那人對于情治工作遠不及我方那樣重視,僅從這一次南扶趙作戰(zhàn)來看,完全不在師團或方面軍計劃之內,如何能得出這樣的結論?”
“是,”廣本微微低頭,說道:“這都是鄙人胡思亂想,本就不能作數(shù)的。”
磯谷廉介沉默著,心中徒然升起一團怒氣,長瀨武平簡直就是皇國的罪人!為了和田島榮次郎爭功,他甚至在沒有取得自己完全同意的情況下,帶兵開赴永定河北岸,就是為了第一個踏上南岸的土地,現(xiàn)在卻遭遇這么嚴重的損失,白白害死了千百名戰(zhàn)士……,現(xiàn)在不提,日后一定要讓他承擔起這個責任來!
作戰(zhàn)室門口陰影一閃,是參謀部第三課課長回來了,他姓矢野,軍銜是中佐,按照日軍參謀的職銜劃分,他得到第三課是作戰(zhàn)課。矢野走到梅村篤郎身邊,耳語了幾聲;梅村一皺眉,“確實嗎?”
“是,已經經過三次核實,完全確定。”矢野低低的聲音說道。
磯谷廉介正在滿肚皮的不爽,見兩個人竊竊私語,大聲說道:“矢野君,有什么私密的話不能大聲說出來?”
“啊,是!將軍閣下,從剛剛收集上來的資料了看,此次和皇國展開戰(zhàn)斗的,隸屬于華軍第一集團軍,分別是該集團軍下屬的第132師、第38師,以及第53軍下屬的第91師和第103師。按照我方的情報計算,開赴到南扶趙方向的華軍應該在6萬人左右。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華軍并沒有派出全部的作戰(zhàn)力量。其背后隱藏的企圖,令人擔心。”
磯谷廉介劈手搶過矢野手中的資料,一目十行的看了一遍,“消息確定嗎?”
“是,經過三次核實,完全肯定。”
磯谷廉介不得不重視起來,他猜到支那派出的軍隊不可能只有一個師,現(xiàn)在的情報則完全證實了他的觀點,問題是,他們隱藏了這么多人,是出于什么目的?
順著這個角度深入下去考慮,磯谷廉介得出一個結論:支那人是在使用障眼法,意圖在明天的戰(zhàn)斗中,對于日軍方面施以出其不意的打擊!想通了其中的關節(jié),驀地喝了一聲:“宇垣君?”
“是。”宇垣是第二課(情報)課長。
“草擬電文,將9月12日南扶趙的戰(zhàn)斗情況以及華軍動態(tài)全部如實匯報到方面軍司令部,同時請求,鈴木重康率領的混成第11旅團暫緩歸建,以現(xiàn)在駐守在天津靜海等外圍地帶的該旅團第11聯(lián)隊(麥倉聯(lián)隊)連夜出動,趕赴廊坊地區(qū),以支援未來即將開始的對華軍作戰(zhàn)行動。同時請求該旅團的第12聯(lián)隊(奈良晃)從北平通州出發(fā),同樣趕赴廊坊地區(qū),參與作戰(zhàn)。
宇垣等參謀都是快手,幾分鐘的時間,筆下千行,把電文撰擬完成,磯谷廉介看過點頭,發(fā)了出去。
磯谷廉介琢磨了一會兒,又轉頭走到墻邊,仰頭盯著廊坊地區(qū)作戰(zhàn)地圖,冷笑幾聲:明天的戰(zhàn)斗,且讓支那人看一看,憑一些拙劣的、一眼就能看穿的伎倆,是根本左右不了戰(zhàn)局的發(fā)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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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油燈下,戴小點奮筆疾書,他在粗略總結南扶趙作戰(zhàn)的不足之處。以他的觀察,華軍戰(zhàn)術還處于很粗放的階段,也就是堅守、反攻、被擊退,再堅守、再反攻的老套路;如果說這還在能夠接受的范圍內,那么一線指揮員對內總是打感情仗;對外又沒有協(xié)同作戰(zhàn)的精神,就是大問題了。
戴小點一邊寫一邊琢磨,等回到青縣之后,要盡快的想辦法解決這兩個大麻煩,暫時推廣到全軍可能有困難,就先從38師開始吧。
門口處人影閃動,是金振中和陳光然來了,陳光然臉色尷尬,像犯了錯的孩子即將面對嚴厲的老師似的,金振中回頭看看,給他使了個眼色,二人走到戴小點桌前,立正敬禮:“旅長。”
戴小點放下鋼筆,抬頭看看陳光然,后者沒來由的一陣瑟縮,避開了他的眼神;“那個,旅長……”
“郝莊前線,軍銜最高的是誰?”
“是……我。”
“提出向日軍出井大隊發(fā)起進攻的是誰?”
“這個,是吉營長。”
“你呢?”
“卑職……,”陳光然苦惱的撓撓頭,囁嚅著說道:“卑職沒有說話。”
戴小點勃然大怒:“你身為團長,卻給一個營長指揮得團團轉?他讓你沖鋒你就沖鋒?我事先怎么和你說的?你腦袋里裝的都是漿糊嗎?看起來,你沒有帶領一個團的能耐,回去做你的二營長去!”
陳光然和金振中都給他這一通疾風暴雨般的臭罵嚇傻了,陳光然連個屁也不敢放,慌亂的敬了個禮,轉頭就跑。一步沖到門口,正好有人要進來,兩個人撞了個滿懷,“啊,軍長?”
“老陳啊,什么事這么著急?”
陳光然臉一紅,幸好天色漆黑,趙登禹看不出來,他也沒法開口解釋,再度敬了個禮,一溜煙的跑遠了。
趙登禹并未多想,帶著幾個人進了屋,走在最后面的是張振華,他手中還提著一個帶蓋的木桶,打開來,里面放著碗碟,一副筷子:“小點,剛才吃飯的時候沒見你,干什么呢?不能等到吃完飯再說?來,吃飯吧。”
“我寫點東西,”戴小點接過碗筷,是一大碗白米飯,還有溫熱得正好的熬魚——都知道戴小點愛吃魚,特別是魚籽,因此特別給他留出一大塊,放在碟子里,“謝謝你,張哥。”
張振華一笑,“怎么樣,這會兒知道誰最疼你吧?行了,吃吧、吃吧。”
戴小點端起碗,問道:“張哥,戰(zhàn)損數(shù)字出來了嗎?傷亡怎么樣?”
張振華幾個人的臉色突然變得僵硬起來,支支吾吾的說道:“枝云,你先吃飯,吃完飯再說。”
戴小點立刻知道,情況很糟糕。他把碗筷重新放下,追問道:“張哥,你還想瞞著我是怎么的,到底怎么樣啊?”
張振華無奈,只得給他說了:此次北上練兵,華軍遭受了相當嚴重的損失,馮占海的91師有一個旅參加到戰(zhàn)斗中,活到戰(zhàn)斗結束的,不足一個營,馮占海聽到戰(zhàn)報,簡直都要哭出聲來了!而除了他的部隊之外,董升堂的132師、戴小點的新編第二旅,張振華的特務旅,都有不同程度的傷亡,加在一起,陣亡以及受傷的,超過9,300多人。
戴小點的心臟一陣一陣的抽搐,作戰(zhàn)計劃是他擬定的,如今造成這么嚴重的傷亡,他必須承擔起責任來!
房間中安靜了半晌,趙登禹無所事事的拿起桌上的文稿,一目十行的瀏覽著:“枝云,你寫的這是什么玩意啊?什么叫協(xié)同作戰(zhàn)?”
“所謂協(xié)同作戰(zhàn),用一句簡單的話來形容,就是要各部隊在作戰(zhàn)中,能夠固守住自家防線的同時,也對旁邊友軍的作戰(zhàn)區(qū)域進行聯(lián)動聯(lián)防。不給鬼子以突破的區(qū)間,咱們不是經常說,一方有難、八方支援嗎?就是這樣意思了。”
趙登禹眨眨眼,疑惑的說道:“哪來這么一句話啊,誰說的?”
“沒有這句話嗎?”戴小點倒是愣住了:“那就當是我說的好了。呵呵……”
張振華笑罵道:“你這小子,成日價就會弄那些亂七八糟的鬼點子。干嘛,守住自家的防線還不夠,連別人的你也要管一管了?”
戴小點搖搖頭,二度拿起碗筷,剛剛往嘴里送了一口米飯,一個作戰(zhàn)參謀一溜煙的沖進房中:“軍座,保定急電。”
“念。”
“趙將軍舜臣、戴旅長枝云,接電之后,即刻啟程,返回保定,為青縣作戰(zhàn)事宜,接受長官部質詢。此令,佟麟閣。”
趙登禹脫口而出的說道:“枝云,怎么回事?是不是消息提前走露了?”
戴小點也是一愣,從佟麟閣的電文中聽得出來,青縣作戰(zhàn)計劃已經被走露出去了。這讓他沒來由的有些緊張,自知一場大考,就在眼前了!(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