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第 54 章
俞川工作室。
接近傍晚時,客人已經(jīng)不多了。
作為一個有名氣的紋身藝術家,俞川的工作室并不像想象中的小刺青店一樣烏煙瘴氣,顧客大多需要提前預約。工作室在小巷深處,白色的極簡風裝飾,墻面有一個低調(diào)的LOGO,落地窗前還有一個小院。
一輛平時絕對不會出現(xiàn)在門口的車停了下來。
黑色漆面锃亮,輪轂與玻璃都泛著光。
司機下車開門,后座走出一個寬肩乍腰的高大男人,盛氣凌人。
俞川在門口抽煙,有點懷疑自己的眼睛。
直到方有晴也從車里走出來了,俞川才明白過來,來的人肯定就是宮丞了,他直覺可能和郁南有關。
“就是這里?”宮丞問。
“對。”方有晴點點頭,“我和郁南的紋身都是在這里做的。”
方才來的時候,方有晴已經(jīng)將郁南紋身的時間線交待得清清楚楚。
宮丞到此時才知道,郁南是從千佛山回來之后才決定去紋身的——而那時,正是郁南莫名要與他分手,還自認渣男與他斷了聯(lián)系的時間。
是了,那個小家伙……是個有始有終的人,連決定要離開都會把他的畫肖像畫的兼職做完才別上紙條說分手,又怎么會沒有原因。
郁南不止一次提過自己的秘密,他卻以為所謂秘密就是身上那片玫瑰。
他現(xiàn)在才知道,那個秘密才不是什么玫瑰紋身,是郁南的疤痕。
那片疤痕,是在遇見他之后才決定要去遮住的。
那半身絢爛盛放的紅玫瑰不是之前就有。
是因為郁南覺得他喜歡。
宮丞沉默了幾秒,抬腿往院內(nèi)走去。
俞川滅了煙迎上來:“宮先生,今天我們已經(jīng)打烊了。”
宮丞黑眸深沉:“你認識我。”
俞川張口說了個名字,微笑道:“他是我朋友,我們以前見過一兩次。”
宮丞自然想起來了那個名字是誰。
是一個曾經(jīng)跟過他半年的情人,不過他早已記不太清對方的長相,對俞川更是沒有印象,更不記得有沒有見過面。宮丞生命中的人來來往往,往往各有目的,他從來身處其外,怎么會花心思去認真認識。
“宮先生是來紋身的?”俞川問方有晴,“你又怎么和宮先生在一起?”
方有晴無所察覺,說:“我本來是去找郁南,你不是說讓他來補色嗎,正好遇到宮先生,他不放心說要過來看一下。”
俞川失笑:“有什么不放心,看不看都是一回事,只是補色而已,比較考驗技術的時間段已經(jīng)過去了。”
說到這里,俞川又看了眼宮丞,意有所指地說,“我只是沒想到宮先生會親自來。要不要進來坐?”
工作室的人都下班了,今晚沒有預約的顧客,到處一片安靜。
俞川進了大堂開燈,隨便倒了兩杯水:“郁南手機號怎么打不通?微信也不回。”
宮丞并未回答這個問題,卻接著俞川剛才的話道:“第一次紋的時候很有難度?”
俞川也根本不知道他們分手,只聽方有晴說過兩人很恩愛,便道:“差不多吧。光是第一階段就做了十幾個小時,做做停停的。郁南的疤痕組織不太容易上色,很多時候需要反復來。有時候不是因為他疼得受不了才停,是因為我太過傷神才停。”
宮丞只聽到那句“他疼得受不了”,面若冰霜。
“有多疼?”
“多疼?說起來,郁南紋身的時候還咬壞了我一把椅子。”俞川笑道。
方有晴開玩笑:“下次補色的時候可以讓宮先生陪他,咬壞了有人賠償?shù)摹!?br/>
“我這么告訴你把,顏料是通過針進入真皮層的。”俞川正色,對宮丞科普,“肉多的地方相對來說好一點,淋巴組織、內(nèi)側皮膚和骨骼明顯的地方比較疼。郁南的紋身大部分是腰側、臀部和腰腹、大腿內(nèi)側,總體來說比普通的要疼,再加上是在疤痕上,時間又特別長……他算是特別能忍了。”
平時親熱時用力大了些都要哭一場,手指被玫瑰花刺到都要哭一場的人,是怎么得到別人口中特別能忍的評價的?
他甚至疼到咬壞了一把椅子。
宮丞心臟麻痹一塊,聽見自己問:“在疤痕上刺青,會不會對皮膚有影響?”
俞川說:“大多數(shù)人都還好,郁南應該也沒有影響。宮先生可以放心,我這幾年鉆研疤痕覆蓋,也有不少獲獎作品,技術還是過關的。啊,對了,給郁南這次紋身的作品也獲獎了。”
“你把他的照片拿去參賽?”宮丞蹙起眉頭,十分不悅。
俞川道:“不露臉,經(jīng)過他同意的。”
方有晴告訴宮丞:“宮先生,當時郁南沒什么錢,圖又是自己設計的,他同意參賽后學長給他免費做的。”
俞川翻出一本證書遞給宮丞:“你看看吧,得了金獎。”
宮丞接過來,翻開證書。
瞬間,他便如同被利刃擊中心臟,抿緊了唇,痛覺從心中開始絲絲蔓延,流到四肢百骸,名為心疼的感覺幾乎將他滅頂了。
他第一次看到郁南的疤痕。
左側后腰、小腹,左臀與大腿根,那些燙傷疤痕呈粉白色,皮膚些許輕微扭曲,面積比他想象中大了許多。難以去幻想當時究竟是經(jīng)歷了怎么樣一次嚴重事故才造成這樣的傷害。
宮丞一直以為那片玫瑰不過是夸張的手法,僅僅為了美感才紋了半身,現(xiàn)在才明白,它們沒有一朵是多余的,它們出現(xiàn)在身體上,精心去修飾掩蓋每一片傷。
他熟悉那每一朵玫瑰,每一片花瓣,卻從未開口問過。
因為他那時從未放在眼里,也未放在心上。
郁南從來都是活潑的、積極的,仿佛從未經(jīng)過傷痛的溫室花朵,不諳世事。
面對他時,又總是毫無保留,恨不得將最美好的東西盡數(shù)交付。
郁南不掩飾愛意,也不掩飾痛楚,卻從來不會主動提起什么來博取任何人的同情。
宮丞知道,明明當時他開開口、動動嘴皮子就可以問,問問郁南疼不疼,問問郁南事情是如何發(fā)生,如何經(jīng)歷的那一切,郁南一定會事無巨細地告訴他,為什么他沒有問。
他只知道燙傷是在郁南的小時候,年代久遠,甚至不清楚是那一年,可是現(xiàn)在看到這些,他痛到恨不能代替當年小小的郁南去痛。
“25%的燙傷面積。我以前沒有做過,不代表我做不好,宮先生沒什么好擔心的。”俞川拿回證書說,“郁南的圖也設計得很好,我還勸過他不要輕易紋有代表性的東西,他非要堅持。”
宮丞聽出他的言外之意,將眼神投了過去。
俞川說:“因為愛就去紋別人喜歡的東西,這玩意……不太好說,他說沒想過要用這個給喜歡的人造成心理負擔,也沒想過回報,我就依了他。怪我當時也不知道是宮先生,不然我還會勸勸。”
宮丞道:“是嗎。”
方有晴有些尷尬,她不明白為什么俞川這樣講話。
俞川笑,與宮丞斗對他來說是逞口舌之快而已,于是不再提,只總結道:“好在效果很棒,我就沒見過比郁南更適合紋玫瑰的人,我這幅作品的名字就叫《玫瑰美人》呢。”
宮丞面沉如水。
他想起了郁南的哭、郁南的笑,郁南在他面前的肆無忌憚與剔透的心,也想起了郁南面對他時那空洞的眼神。
“其實我根本沒有愛過你”。
怎可能呢。
宮丞很想很想,立刻將那個小家伙擁入懷抱里,緊緊地抱住他。
然后告訴他,永遠不會再讓他那么難過了。
方有晴看出了宮丞的心疼,好心道:“宮先生下次陪郁南來吧。可能有你陪著,他就沒那么疼了。”
“好。”宮丞沙啞開口。
“我會陪他。”
這晚,方有晴受寵若驚,因為宮先生又吩咐司機,親自用車將她送回學校。甚至,宮丞還對她表示了感謝。
“謝謝你們那時候陪著郁南。”男人沉聲道。
等方有晴走了,車子卻久久沒有離開。
它停住郁南的宿舍樓下,在新發(fā)芽的那棵樹下停到了半夜,看著宿舍樓上某個窗戶的燈光,直到熄燈為止。
宮丞手機里,早已有了郁南的新號碼。
他捏著手機,看著那一串數(shù)字,遲遲沒有撥打出去。
這是學生宿舍,打了電話又怎么樣呢?郁南聽到是他,必定不會接,他根本無法闖入其中去勉強一個小他十八歲的學生。
郁南曾不止一次哭泣著絕望著說:“我為什么不再長大一點,我為什么要比你小那么多?我為什么不再更早的時候遇見你?”
他當時只覺得可愛。
現(xiàn)在那個痛恨年紀的人換成了他。
他甚至開始無用地懊惱,為什么他要比郁南大那么多。
如果他年輕一點,再年輕一點,或許他可以成為郁南的同學,成為這里的學生,無時不刻不陪著他。
*
郁南第二日上課,遇到了方有晴。
“喂,你什么時候去啊?”方有晴說,“我這次想加一條鯨在這里!一起啊!”
郁南握著畫筆,漂亮的圓眼睛里流露出迷茫:“什么?”
方有晴正指著自己的手臂,疑惑道:“紋身啊!宮先生沒有告訴你你該去補色了?”
聽到這個名字,郁南收起那幅迷人的迷茫狀,變成了一個精明的冷美人:“宮丞?你為什么提起他呢,我已經(jīng)和他分手了。”
方有晴驚掉下巴,把昨天下午的事情說了一遍。
郁南越聽越難受,臉色也變得有些蒼白。都怪他換了號碼就玩自閉,除了最好的朋友和家人誰也沒告訴,他只是想緩一段時間,誰料作繭自縛,自作自受。
他的秘密,最終還是被宮丞知道了。
雖然那也算不上什么秘密,可是卻讓他覺得恥辱。
徹頭徹尾的愚蠢貫穿著整段關系,世界上一定沒有人會比他更蠢、更傻了。
“咔嚓”一聲,郁南手中那根素描鉛筆竟被他不自覺地單手折斷。
郁南低頭一看:“……”他的筆。
方有晴嚇了一跳:“……對、對不起啊,我不知道你們……那,你還去不去補色啊。”
這真的是一個尷尬的問題。
沒有人比方有晴更清楚郁南紋身的前因后果了,甚至她還親手牽線搭橋,參與了整個過程,可是看著郁南一心要為愛紋身的。
郁南悶悶地說:“不補色,以后會變得很難看嗎?”
方有晴說:“應該有可能顏色會變淡,變得不好看。你現(xiàn)在有沒有觀察一下,看看哪里的顏料有被代謝掉之類的?”
郁南都好久沒去看過自己身上這片東西了。
他搖搖頭:“可能有吧。你說得對,好像是有這個必要去補色的。”
其實,補色對他來說也算不上什么二次傷害。
就像他和覃樂風說的那樣,辛虧初衷是為了遮蓋疤痕,又不是紋的那個人的名字,是玫瑰又怎么樣,玫瑰本身又沒有罪。
郁南深吸一口氣,說:“真不想去,我覺得真的好疼啊。”
第一次那么疼他都承受過了,因為他那時候不怕。
可是現(xiàn)在,他沒有了那種理由,也沒有了勇氣,要他再疼一次他會很害怕的。
方有晴明白了他的意思,沉思了一下:“那要不你過幾天再去吧,和學長聯(lián)系一下,盡量不要拖太久了。郁南,你別想那么多,你身上的紋身那么好看,不管是因為什么紋的都沒關系,不去補的話才是可惜。”
“好吧。”郁南生無可戀地說。
他算是明白了弟弟郁柯被捉回去紋身的感受,也明白了什么叫自己作的死跪著也要作完。
下課后,郁南與同學一起走出教室,準備去吃飯和午休。
覃樂風今天翹課了,下午的公共課郁南堅決不同意幫他帶點到,倒不是郁南不夠義氣,是因為他幫忙太容易穿幫了。
只要他一坐在公共教室里,就會被注意。
然后他一開口答道,許多人就會不自覺地看他,那么老師就會發(fā)現(xiàn),總之失敗率很高。
覃樂風捶胸頓足,去又無法反駁,只好說去聯(lián)系其他人幫忙。
郁南一邊回復覃樂風的信息,一邊朝前走。
“同學,請問圖書館怎么走?”有人問他。
郁南抬頭,看到一個劍眉星目的高個子男生正微笑著站在他面前,背著個黑色的包,還穿了一雙黑色的馬丁靴,顯得有些酷。
郁南下意識道:“前面左轉再左轉,人工湖旁邊就是了。”
那個男生說了聲謝謝,就往前走去。
郁南站在原地,瞇了下眼睛:“段裕寒!”
他想起來了,這不是和他一起在首都去參加過集訓的段裕寒嗎?
那已經(jīng)是三年多前的事了,郁南卻對他印象很深刻,因為兩人是集訓班里交集最多的,還一起完成了一幅作品呢,怎么會在這里遇見他。
段裕寒停住腳步,露出雪白的牙齒:“我還以為你認不出我!”
郁南點點自己的腦袋:“因為我是人體打印機,你忘了。”
說完,兩人一起笑了。
郁南那時候在集訓班對模特過目不忘,老師說他是人體打印機。
段裕寒說:“我剛剛還在想,要是你認不出我的話,我就要走了,當做沒來過。”
郁南有點驚訝:“難道你是專門來找我的嗎?”
“不然呢。”段裕寒聳聳肩,往后抓一把頭發(fā),“我在湖心美院又不認識其他的人。還好你還是很有名,我才問了三個人,就知道你在這棟樓。等你下課都快等一小時了,肚子好餓,要不要請我吃頓飯啊?”
朋友的到來讓郁南有點興奮。
不開心的事都拋之腦后,帶著段裕寒去他們美院老師常常光臨的“高級”餐廳,點了好些菜。
段裕寒也不客氣,以前兩人有段時間幾乎無話不談,吃飯請客的什么的自然不在話下。
“你怎么知道我在湖心美院的啊?”郁南眼睛亮晶晶的。
那時候集訓完,兩人說好要繼續(xù)聯(lián)系的,各自和同學回了自己的城市。回去后不知道怎么地,不知道是誰先和誰疏遠,又或者是大家都忙著自己的事,就這樣斷了聯(lián)系。
問完之后,郁南覺得問得不對,他早告訴過段裕寒他要考湖心美院,還說好了要一起考。
段裕寒替他盛湯,答道:“微博。”
郁南不解:“微博?”
“前天的那條微博,我正好關注了博主。”段裕寒意簡言賅,“我在微博看見你的照片了,正好來找你。”
郁南記得那個博主叫“帥哥療養(yǎng)院”,里都是帥哥,段裕寒關注那個干什么。
不過他還是點點頭:“哦,原來是這樣。”
段裕寒說:“我發(fā)私信沒發(fā)過來,你關了,不然我可以早點告訴你的。”
郁南:“我一直以為你會和我一起考這里,還打聽了入學名單有沒有你呢。”
段裕寒微笑道:“我留級了。”
郁南“啊”了一聲,有點意外。
段裕寒說:“我爸到最后也沒同意我學美術。我留級了一年,現(xiàn)在在潼大念建筑專業(yè),成了建筑狗。”
潼大就在隔壁潼市,一個小時的高鐵就可以到達深城。
原來他們挨得也挺近的。
那時候段裕寒就被家里管得很嚴,屬于很叛逆的少年,一心想成為畫家,否則他和郁南也不會有那么多共同語言了。
郁南露出遺憾的神情。
“沒學成畫畫,還是可以來美院的。”段裕寒毫不在意般,拍拍他的肩膀,“不用替我難過,一會兒帶我在我的夢想大學轉一圈怎么樣?”
郁南點頭:“沒問題的。”
兩人一邊聊一邊說,三年不見也沒給他們帶來隔閡。
走在路上,段裕寒說郁南長高了。
“以前就這么低。”段裕寒比劃著自己的耳垂高度,“現(xiàn)在到我這。”
同是少年人,段裕寒長得很高,郁南剛到他耳朵上方。
不過段裕寒屬于修長掛的,沒有什么肌肉,倒不至于讓郁南很有壓力:“我比你小一歲,明年說不定就和你一樣高了。”
段裕寒就按他頭,揉一揉。
郁南不知道為什么所有比他大的人都喜歡這樣做,可是他不覺得段裕寒是哥哥,紅著臉退了點:“我又不是狗啊。”
一路上有許多人和郁南打招呼。
段裕寒笑說:“和我想象的差不多,你果然很有名。”
郁南就扳回一成:“因為我現(xiàn)在是學長了。你才大二,你也得叫我學長。”
段裕寒從善如流:“學長。”
郁南滿意了:“乖。”
下午,兩個人還一起去上了公共課,由段裕寒給覃樂風代點到。
這次穿幫得更快,陌生臉孔更加吸引人注意,老師很生氣,取消了段裕寒的旁聽資格,把他趕出去了。
郁南坐在窗邊,看著段裕寒邁著兩條長腿,在樓下百無聊賴地轉圈圈。段裕寒也長得好看,總有路人看他,他就坐到一棵樹下面去待著了。
于是等到一下課,郁南也翹課了。
他抱著書跑下樓:“段裕寒,你等等我,我去宿舍把書放好,然后陪你出去逛一逛!”
段裕寒說:“你們教授那么兇,你不怕他扣你分?”
郁南很有義氣地說:“可是我也不可以丟下你一個人。”
他們?nèi)ス淞嗣佬g館,畫了沙畫,還去游戲城打了游戲,開開心心地玩了一整個下午。
段裕寒的高鐵票是晚上的,郁南將他送進了站,約好下一次去潼大找他,或者段裕寒再過來找郁南。
臨進站前,段裕寒忽然停住腳步,害郁南一頭撞上他的背。
“啊!”
郁南撞痛了,捂著額頭。
段裕寒說:“你在微博說你喜歡男生。”
郁南大方承認:“是啊。”
段裕寒低頭看著他:“那我終于可以說了。郁南,我喜歡你三年半。”
郁南震驚:“!!!”
段裕寒笑了下:“走了。”
說完,段裕寒轉身瀟灑地進站,還站在盡頭對郁南云淡風輕地揮揮手。
郁南的臉紅了個透徹。
他想,他是在微博說了喜歡男生,可是他也說了再也不想談戀愛啊。
回去的路上,郁南拉著地鐵的手環(huán),跟隨者人浪隨波逐流。
段裕寒是他的朋友,是他高中時代遇到最好的朋友,代表著一段為了理想熱血奮斗、挑燈夜戰(zhàn)的少年記憶。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為什么會有這樣的反應。
難道,他也喜歡段裕寒嗎?
回到學校,剛走到宿舍樓下,那輛熟悉的黑色幻影卻打斷了他愉快的心情,好像當頭潑了一盆冷水。
郁南收起輕松的步伐,走得很快。M.
男人卻下了車,安靜地看著他走過去。
擦身而過時,男人抓住了他的手腕。
郁南的心驀地跳得亂了幾拍,憑空生出被燙到的錯覺,沒有等他甩開那只大手,向來身居高位的男人便開口了。
“寶寶,我對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