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第一百一十一章
謝五郎與崔錦成親的那一日,萬里晴空,陽光燦爛,是個(gè)極好的日子。燕陽城中萬人空巷。這不僅僅是巫女與前巫子的成親,而且還是謝家與崔家的聯(lián)合。
且不說巫女受到陛下寵愛,此回成親的規(guī)格儼然接近公主大婚。
十里紅妝,絹花漫天飄灑,銅鼓嗩吶熱熱鬧鬧地敲響、
兩人坐在精致而華麗的喜輦上,并不像尋常迎親那般,新郎官騎著高頭大馬走在前頭,而新娘子羞答答地坐在喜轎中。考慮到謝五郎的眼睛,本來是打算讓一個(gè)命好之人牽馬前行,與謝五郎一說,謝五郎拒絕了,最后改成了兩人一起坐喜輦。
向來只著白衣的謝家五郎今日著新郎官的紅袍,紅衣墨發(fā),端的是面如冠玉,俊朗無雙。
路邊看熱鬧的姑娘們都不由得看癡了,極度羨慕謝五郎身邊的崔錦。然而,當(dāng)目光落到崔錦身上時(shí),羨慕的眼神中又添了幾分佩服。
試問當(dāng)下,又有幾個(gè)女子能做到像崔錦那般?
在郎君最為落魄之時(shí),義無反顧地嫁給他,且成親當(dāng)日,還能與自己的夫婿攜手同坐喜輦,只著一襲火紅嫁衣,沒有過于繁復(fù)的裝飾,連喜蓋頭也不曾披上,只有從鬢前釵垂下數(shù)縷精致小巧散發(fā)著盈盈珠光的明珠,襯得巴掌大的小臉美如畫,讓男人慕之,女人羨之。
百姓們看著喜輦上的這一對,都不禁在內(nèi)心感慨能配得上謝五郎的女子,當(dāng)崔錦如是,反之亦然。這世間唯一能配得起對方的只有他們自己,何為天生一對,何為金童玉女,何為三生良緣,這便是!
崔錦低聲說道:“倒是沒料到你會想出這樣的法子。”
袖下的手被一道力輕輕握住,崔錦眉眼微挑,是謝五郎在袖下握住了她的手。只見謝五郎云淡風(fēng)輕地道:“當(dāng)初我許你的承諾,從未忘過。”
崔錦一怔。
謝五郎旋即問道:“不記得了?”
崔錦輕笑一聲:“若我不記得了,你該如何?”
謝五郎輕哼:“夜里你便曉得。”
崔錦輕咳數(shù)聲,臉微微發(fā)燙,她說道:“我記得的,你說我要凌駕于世俗之上,你便與我并肩同行。”那一日她聽到此話時(shí),心里頭是震撼的,完全沒有想到曾經(jīng)高高在上對女子不屑一顧的謝五郎竟然會說出這樣的一句話來。
她側(cè)首凝望著他。
此時(shí)非彼時(shí),當(dāng)初的謝五郎早已改變,為她而改變。
她不禁揚(yáng)唇微笑,反握住謝五郎的手。
謝五郎露出溫柔的笑容,只聽他低聲道:“至死不離。”
街道兩旁的人聽不到兩人的對話,只知喜輦上的兩人親密無間,再也無他人插足的余地。尤其是想到那一日謝五郎對天起誓讓鬼神見證——此生此世只要崔錦一人,當(dāng)場百姓都不由欽羨不已。
想必如今的謝五郎與崔錦之間心中也只容得下對方吧。
有人不禁低聲感慨道:“謝家五郎與巫女大人能成此姻緣,恐怕是上天早已注定,不然又怎會糾纏多年仍未斷呢?果真是由鬼神所庇佑的。”
周遭的人紛紛附和。
在所有人都沒有注意的時(shí)候,有一道黑色的人影悄悄地離開了人群,往僻靜的角落里走去。只見那人身姿挺拔,然,背影卻有幾分落寞。
幕籬之下是一張豐神俊朗的臉,正是如今炙手可熱的忠義王——閔恭。
謝府。
身為高門望族的謝府,門口自是氣勢磅礴,如今府邸張燈結(jié)彩的,囍字也貼得格外張揚(yáng),門口等著五郎迎親歸來的下人們笑容滿面的,眼神里十分自豪。
要曉得他們家的五郎娶得可不是一般的姑娘,是巫女大人呢。沒有巫力的五郎娶了巫女,夫妻一體,以后誰還敢拿巫力說事?
其中一人忽然拍了拍腦袋,說道:“哎呀,差點(diǎn)忘了,這邊是布置好了,五郎那邊的府邸呢?以后新娘子久居的可是五郎那邊的府邸呢。今日成親拜堂才選在了本家,待三朝回門后便直接回五郎的府邸了。”
另一人撲哧的一聲,笑出聲來。
“此事哪里輪得到你操心,雖然與尋常娶妻不一樣,但這些事情都是由我們主母親自操勞的,又怎會出紕漏?”似是想起什么,那人壓低聲音又道:“五郎向來少歸家,此回娶了妻,興許與本家的關(guān)系會緩和一些……”
話音未落,銅鼓嗩吶鞭炮聲已然接近,方才還在竊竊私語的幾位下人登時(shí)住了嘴,點(diǎn)燃了垂掛在府邸門口的長鞭炮,霧氣沖天,喜色連綿。
喜輦進(jìn)了謝府。
喜堂上滿堂貴客,若是沒有見過世面的,來到此處怕是會嚇得雙腿發(fā)軟,隨便一望,哪個(gè)不是赫赫有名的,哪個(gè)不是名門顯貴?
崔錦自是不在意這些,她環(huán)望喜堂,并沒有見到閔恭。
她默默地在心底低嘆一聲。
“怎么?”謝五郎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
崔錦不由一驚,沒想到謝五郎的心思如此敏銳,她不過是在心底嘆了聲,謝五郎竟然就察覺出來了。她低聲說道:“沒怎么。”
謝五郎說道:“等拜堂過后你便回喜房里,滿堂賓客不用在意,謝家其他弟兄會應(yīng)對。如今非朝堂,你無需太累。”
崔錦心中微暖,悄悄地捏了下他的手掌心。
接下來便如謝五郎所說那般,在喜堂之上,崔錦無需操心,今天她只要當(dāng)一個(gè)新娘子就夠了。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相拜。三拜一結(jié)束,崔錦被送進(jìn)了喜房。
臺上的龍鳳燭滋滋地燃燒著,旁邊放了許多吉利之物。
月蘭扶著崔錦在喜床邊坐下,她笑吟吟地說道:“大姑娘,方才阿墨與奴婢說,再過一刻鐘郎主便回。阿墨還特地說了,郎主不會讓大姑娘久等的。”
崔錦含笑道:“恒郎對外頭的賓客倒是敷衍,哪有新娘子剛進(jìn)喜房,不到片刻新郎官便跟著進(jìn)來。如此太顯猴急,恐怕不過幾日滿燕陽城都知謝家五郎的清高孤冷只是皮子,內(nèi)里……”
“吱呀”一聲,喜房的門被推開。
月蘭一望,輕呼了一聲,竟是謝五郎。
“內(nèi)里什么?”
謝五郎邁進(jìn)喜房,踱步走前。阿墨給月蘭使了個(gè)眼色,月蘭便識趣地悄無聲息地離去。房門一關(guān),喜房中便只剩崔錦與謝五郎兩人。
崔錦笑道:“恒郎不是說一刻鐘么?我前腳剛進(jìn)喜房,恒郎后腳便到。”
謝五郎慢慢地在崔錦身邊坐下,問:“內(nèi)里什么?”
崔錦見他如此執(zhí)著,索性說道:“恒郎內(nèi)里如何恒郎自個(gè)兒知曉,還用得著我說么?”
謝五郎低笑出聲:“也不必說了,”頓了下,他又道:“將合巹酒取來,春宵一刻值千金。我內(nèi)里如何,阿錦等會便能知曉。”
崔錦取來合巹酒,挑眉說道:“我倒是擔(dān)心,黑燈瞎火的,五郎又目不能視物,以前又不曾試過……”
謝五郎氣定神閑地說:“且試試便知。”
合巹酒一喝,鉤子上的紅紗垂落,勾起了滿室的春情旖旎。
翌日清早。
崔錦一醒來,還未出聲便已然有人壓在了她的身上。她定睛一望,眼前是一張放大的臉。謝五郎淡笑道:“醒了?”
崔錦想起昨夜,只覺臉頰發(fā)燙。
她推開謝五郎,剛想坐起時(shí),方發(fā)現(xiàn)此刻自己身上未著衣物,連肚兜也不曾有。晨起的寒氣襲來,她打了個(gè)哆嗦。緊接著,謝五郎的手便將她攬到了懷中,另一只手摸來錦被。
崔錦又打了個(gè)哆嗦,道:“恒郎,你的手好冰。”
謝五郎說:“天生如此。”
崔錦一聽,仔細(xì)地回想了下,與謝五郎相識這么多年,似乎每次碰到他的手都是冰涼的。她道:“可有尋巫醫(yī)瞧過?宮里的御醫(yī)呢?”
謝五郎不以為意地說:“說是自娘胎便落下的疾病,湯藥針灸也試過,只是沒有任何效果。”他摟緊了崔錦,含笑說道:“有你在,手便不冰了。”說著,他的手在崔錦身上游移,冷得崔錦驚呼連連。
五郎剛起,正是情濃時(shí),佳人在懷,五郎不由多說便開始輕柔慢捻,惹得驚呼連連變成了嬌喘連連。待濃情褪下,兩人盡興地相互依偎。
謝五郎挑眉問:“如何?”
崔錦嗔了聲,卻是不語。
謝五郎低笑。
半晌后,謝五郎取來一個(gè)寶藍(lán)如意紋錦盒。
崔錦微怔,問:“這是什么?”
“你打開看看便知曉。”
崔錦打開錦盒,不由一怔,盒子里正躺著一物——是當(dāng)初還在洛豐時(shí),謝五郎送她的卷云梳,是謝家的傳家寶之一。
她當(dāng)時(shí)離開謝五郎,也不曾將它帶走,想著兩人緣分已盡,這些信物帶著也無用,索性不帶。沒想到時(shí)隔數(shù)年又重回到自己的手中。
謝五郎握住她的手,說道:“這一次不許再丟下了。”
崔錦心中微動,傾前身子,在他唇上落下一吻,沙啞著聲音說道:“不再負(fù)君。”166閱讀網(w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