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高興得連忙跑進去,“小姐您這是好了?”眼里的歡喜是藏不住的,黑溜溜的眼珠子在宋雁西身上打著轉(zhuǎn)兒。
宋雁西叫她這么一看,反而有些慌張,生怕叫她察覺出什么端倪來。便放下手里的毛巾,用原來宋雁西一貫的口氣,溫溫柔柔地說道:“病了這幾日,章家不曾有一個人來看我一眼,眼里大抵只是將我做一個免費又好使的傭人;我媽那里也是指望不上了的。可陶陶,我實在不愿意這樣可憐地活著,我好懷念爸爸和爺爺在的時光,我不愿意再這樣了。”
她說到這里眼眶紅了起來,沾了水的手抓緊了陶陶的手腕,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陶陶你要幫我,報紙上天天說女性也應當?shù)玫浇夥牛覜]道理把一輩子奉獻給一個嫌棄我的男人。”
陶陶看她這樣激動,心里好難受,點著頭答應:“小姐我?guī)湍悖媚棠滩辉敢夤苣悖覀兙腿ド虾#覀兝蠣敽蜕贍敹寄钪隳兀〉搅四抢铮磺卸紩玫摹!?br/>
是啊,祖父家遷移到上海十幾年來了,聽說也是有些名聲的。
不過宋雁西才不可能就這樣偷偷摸摸地走了。
她既然是風光嫁來的,那她也要堂堂正正從這章家走出去,來時帶了什么,走的時候也要照樣。
“嗯,可是陶陶我不甘心,章家花我的錢還將我做傭人使喚,我若是不為自己討一個公道回來,百年后我見著我爸爸了,我也沒那臉面。”她想了一夜,身邊除了陶陶之外,誰也信不過。
宋太太倒是給她安排了幾個陪嫁的丫頭,可那樣的窈窕身材,三月桃花一般的粉面,哪里是來做活兒的,分明是用來做陪房,伺候男人用的。
也是了,這是宋太太給章亦白的姨太太,自己準備的到底知根知底,好過外面那些野花,容易掌控。
陶陶卻面露為難,“小姐,這只怕有些難,不如我們還是想辦法偷偷給上海那邊發(fā)一封電報吧。”
宋雁西搖著頭,“我往后還要麻煩舅舅和外公他們許多事情呢!所以這件事情我一定要自己做。反正他們怕我把病氣過給他們,也不會來我這屋子里的,我是死是活,也全由著你說了算。”
“那小姐是打算?”陶陶不大放心她這么個嬌弱的閨房女人,能有什么好辦法。
“我有主意的,早年我也經(jīng)常跟爸爸出門,見過不少世面。你就幫我把賬目做出來就是了。”她勸著陶陶,半推著讓她去準備。
陶陶雖不大放心,但她一向習慣了聽宋雁西的話,也就去了。
宋雁西洗漱完,廚房那邊送來的白粥和兩碟小點心,食盒就放在她的門口。她才打開,就察覺有些味道,只怕是隔了夜的,索性給放到桌腳,然后打開衣櫥,準備挑一件合適的衣服,偷偷從小側(cè)門出去。
可是那滿衣櫥衣裳倒是多,卻都是陳年的舊衣裳,不說款式老土像是前朝的,大部分的袖子裙擺也斷了一截。
顏色多是些沉悶。
這是到章家后,沒做過幾件新衣裳。
挑挑揀揀,最后自己拿了兩套衣裳,勉強拼湊出一套看著有些這個年紀該有的青春活潑。
又從柜子里取了銀元,給陶陶留了紙條,便出門去了。
章家沒事的時候,她就是個透明人,更何況現(xiàn)在還是‘重病中’,所以輕輕松松地就出了門。
卻不曉得此刻章家客廳里好熱鬧,前年嫁了孫司令的大小姐章慧心回來了,她如今是司令太太,一家人都圍著她轉(zhuǎn),十分的風光,看得二姨太太好羨慕,希望自己生的女兒將來也能有這種好命。
這年頭,一方軍閥就好似那土皇帝一般,這做了司令太太,不就得跟宮里的娘娘一樣了嗎?
章亦白也回來了,不過沒坐一會兒,有朋友來請,他就匆匆走了。
他母親房氏見他走了,這才同章慧心不滿地說道:“哪里是什么朋友,準是那個什么狐貍精又鬧騰。”
章慧心卻是十分喜歡那個徐小姐,她的爸爸可是金陵那邊的名士,有一堆出息的學生,司令那里正想辦法來往呢。
而且自己為了權勢嫁了年長自己幾十歲的老頭子,雖是面上風光,但回去對著一個禿頂又滿臉橫肉的老男人,日子終究是不快活,哪里有什么愛情可言。
所以很理解自己這個弟弟,便替著他倆說話道:“媽你千萬別這么說,那徐小姐在金陵也是有名有姓的,追求她的也不乏政要名流,她卻唯獨選了弟弟,可見他們倆是真心相愛的。”說到這里,轉(zhuǎn)頭朝著宋雁西居住的那小院子方向努了努嘴吧,“那個,聽說也快不行了?我瞧她就總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好似咱們家欠了她一般,等她走了,正好給弟弟和徐小姐辦一場風光的婚禮。”
自古以來就沒有婆婆喜歡媳婦的,房氏聽到女兒的這話,又說那徐可真也是出身名門,自然是歡喜。“是不太好了,她已經(jīng)幾天沒來給我請安了,可見是真的起不來,等晚些我打發(fā)人去瞧一眼。”
章慧心卻勸道:“別了,您打發(fā)人去,到時候人到您跟前說話,沒準就給您老傳了病氣。對了,我昨天和一幫太太在城南看了別墅,有個不錯的,媽你和爸爸商量,要不也搬過去?徐小姐是留洋歸來的,最是喜歡時髦,到時候只怕還要和弟弟先訂婚,他們年輕朋友又多,咱家這老屋里連個跳舞的地方都沒有,實在不好。”
新房子誰不愿意住?可房氏聽說那城南的別墅,貴得可怕,家里如何一口氣拿得出這樣一大筆的開銷?故而有些為難,“買房子不是小事情,搬家也是大事。”
然知母莫若女,章慧心已經(jīng)看出她媽媽的猶豫了,“買房難道還要爸媽花錢么?那死病鬼的嫁妝里,大半的古董,現(xiàn)在洋人們最是喜歡這些東西了,一件能輕松賣個上千銀元呢,媽去抬兩廂過來使就是。”
房氏終究是個沒見識的,頓時咋舌道:“那些個破爛玩意兒,這樣值錢?”坦白地說,宋雁西的嫁妝里,她就只喜歡那些金銀玉器,什么破瓶子爛青銅,她看著晦氣得很,還不如家里博古架上擺放的西式大花瓶洋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