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 64 章
船只很快, 不過十來分鐘,就已經(jīng)渡到了聶家大門口。
聶家這邊早已經(jīng)有人來通知過,家中的女眷們紛紛迎了出來, 顯然都已經(jīng)知道了這一次西安發(fā)生的事情。
所以宋雁西發(fā)現(xiàn)好些個小姑娘也在其中,而且有一個看起來十幾歲的正偷偷打量著自己。
其他女眷懷中, 還抱著更小的。
所以聶家女兒其實不少。
因此宋雁西其實很好奇, 她們應(yīng)該都知道,聶家的女兒活不過十六歲這件事情,畢竟瞞不住,所以這心里到底是如何想的?
即便是一個垂暮老人知道自己大限將近了, 心情也不可能再如同從前那樣。
“宋小姐,請。”聶家主走在前面,朝她請道。
“客氣。”宋雁西點了點頭, 只見來迎接的聶家人已經(jīng)讓開一條道了。
宋雁西和小塔被請到位置最好的客院里休息,顯然聶家沒打算今晚就請宋雁西上工。
而且為了考慮他們這一路車馬勞頓, 更沒有興師動眾設(shè)什么接風(fēng)宴, 但送到宋雁西她們這客院里來的飯菜,卻是檔次不低。
這倒是便宜了小塔, 甚至還將小狐貍皮毛做成的圍脖給一起送了過來。
小塔別提有多高興了,又有小狐貍一起玩耍,又有滿桌子的美味佳肴。
宋雁西也用了一些, 聶家那邊像是算著時間一般,她們這邊才吃完, 就有下人來收拾碗碟,準(zhǔn)備沐浴的熱水。
招待很是周到。
只是送來那么多飯菜,撤走的時候菜葉子都沒剩下一片,實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聶家的幾個小姑娘就蹲在院子外面, 本來對于宋雁西就十分起疑了,這么年輕,而且穿得那樣時髦,怎么也不像是玄門中人啊。
就她怎么可能將聶家的千年難題解決呢?
這會兒又見撤出來的空盤子,越發(fā)確定了宋雁西和小塔,分明就是來騙吃騙喝的大騙子。
因此趁著門口的下人不注意,便偷偷爬樹翻墻進去。
這兩位姑娘,都是后天就要滿十六歲的人。
都快死了,還有什么可怕的?所以其實并不擔(dān)心被發(fā)現(xiàn)后讓聶家主責(zé)罰。
只是想在臨死前讓大家看清楚宋雁西她們這兩個騙子的真面目,所以才沒大搖大擺地進去。
畢竟明目張膽地進去,還怎么查嘛。
只是聶萱兒和聶葵兒才落地,就聽到一個聲音喊道:“我姐姐等著你們呢。”
兩人嚇了一跳,四周環(huán)視,最后發(fā)現(xiàn)小塔坐在樹上。
“你不是穿山甲么?為什么不在地下,跑到樹上做什么?”聶萱兒問道,絲毫沒有因為被抓到而慌張,反而問起小塔來。
剛才用晚飯的時候就聽說了,宋小姐身邊那個小姑娘是一只穿山甲。
“我才洗香香了。”小塔這個解釋,很合理。
才洗澡了,去地里打洞,又弄一身泥土。
見她們倆還呆若木雞站在原地,催促道:“快去啊。”
聶葵兒有些膽怯,出師不利,剛到就被人抓到,而且聽小塔這話,好像那宋小姐是知道她們倆要來一樣。
所以猶豫起來,朝著聶萱兒低聲商量道:“要不,咱們回去吧?”
聶萱兒卻不,“來的來了,人家等著呢,我們?nèi)粫!边@騙子看起來,有兩把刷子。
然后強行拉著她,一起往這客院的正房去。
宋雁西已經(jīng)沐浴完了,屋子里燒了地龍,很是暖和,她跪坐在小幾旁的厚毯上,正看著聶家送來的家譜。
聶家主現(xiàn)在是十分信任她,所以當(dāng)她提出要看聶家的家譜時,一點都沒有猶豫,直接讓自己的夫人給送來了。
聽到外面的腳步聲,直接開口道:“進來吧。”
聶萱兒原本抬起手正要敲門的,聽到宋雁西的聲音,直接推門進去,一手仍舊拽著聶葵兒。
走進去一眼就看到了宋雁西翻看的是聶家的家譜,眼睛頓時瞪得大大的,滿臉不敢相信,“你一個外人,怎么能翻看我們聶家的家譜。”
“萱兒,好像是大祖母給送來的。”聶葵兒小聲提醒。
這讓聶萱兒覺得,家里的人真是走火入魔了,一面疾步上去搶。
宋雁西并未阻攔,任由她給拿走,“保守估計,你們聶家這么多年,總共死了快上千個女孩兒。”目光在聶萱兒和聶葵兒身上瞟了一眼,“你們倆也馬上十六了。”
聶葵兒不敢言語,聶萱兒則挺著胸脯回道:“是又如何?我們聶家的姑娘不怕死,你休得用這個來要挾大爺爺,在我們聶家騙吃騙喝。”
她一面說著,一面朝聶葵兒推去。
聶葵兒也連忙站直了身體,但有些緊張,不敢去看宋雁西,話也說得不是很流暢,“對,對,對,我們聶家的女兒死得其所,所以我們不怕死。”
有人說,她們死了,才能保證聶家繼續(xù)傳承下去。
所以死得其所。
更何況聶家的女兒們,從一出生起,就被大家疼愛著。
“所以,你別想著挑撥離間什么的,我們心甘情愿為聶家而死。”聶萱兒也連忙道。
宋雁西見她們倆雖一直在這深山里,但仍舊穿得猶如城里的小姐們一樣時髦,而且一個個養(yǎng)得細(xì)皮嫩肉的,可見聶家是真的將她們養(yǎng)得不錯。
應(yīng)該,聶家的長輩們,也是很疼愛她們這樣些女兒的吧。
一時間,對這些姑娘不免是產(chǎn)生出一些憐惜之心,“可是,如果你們不是為聶家而死,你們還心甘情愿離開這個世界么?”
聶葵兒和聶萱兒相視一眼,顯然不相信她的話,“你莫要胡說。”
“不信的話,跟我出去?”宋雁西挑眉,她正發(fā)愁著,要不要先給聶家來一份證據(jù)?畢竟聶家和西山締結(jié)這不平等的盟約已經(jīng)上千年了。
他們極有可能到時候會選擇相信西山的山鬼,而非自己。
所以倒不如帶著這兩個小姑娘一起進山。
這聶家姐妹也是年少氣盛,宋雁西這樣以這樣的口氣問,她們當(dāng)然是要一起去。
不去的話,豈不是會被宋雁西看不起?
“去就去!”聶萱兒握緊聶葵兒的手,示意她不要害怕。
“好。”宋雁西見她們答應(yīng),也隨即將披風(fēng)拿起。
門外,小塔已經(jīng)等著了,有些擔(dān)心,“姐姐,會不會驚動聶家其他人?”到時候人多了,興師動眾進西山,肯定會驚動山鬼的。
沒等宋雁西開口,那聶萱兒就自告奮勇道:“我知道一條小路,可以不驚動任何人進入西山。”
“那再好不過,聶小姐請帶路。”宋雁西微微一笑,示意聶萱兒朝前走。
聶葵兒還有些害怕,聶萱兒只朝她安慰道:“有什么可怕的,反正咱們也活不過兩天了。”說到這里,偷偷扭頭看了宋雁西一眼,“就算她真要害咱們,也就是早死兩天而已。”
很快,在聶萱兒姐妹倆的帶領(lǐng)下,宋雁西一行人順利出了聶家,朝著西山而去。
西山很大,但是對于宋雁西來說,找魂冢并非什么難事,當(dāng)下進山不過兩里路,就停下來。
依舊是掰樹枝尋方位。
聶家姐妹倆看了,雖然不知道她這是要找什么東西,但一看就是外行人,于是忍不住朝宋雁西發(fā)出質(zhì)疑,“你當(dāng)真是玄門中人?怎么連一個羅盤都沒有?”
“拿著不方便。”宋雁西如實回道,而且放在包里還占地方。
倒不如這走到哪里,隨手折一小半截樹枝方便。
如今見樹枝所指的方向,有些意外。
竟然是聶家的方向。
魂冢在聶家大宅的下方。
這讓宋雁西有些匪夷所思,但想著西山的山鬼想要瞞天過海,這聶家的大宅,的確是最好的掩護。
“咱們,似乎得倒回去了。”宋雁西聳了聳肩膀,有些無奈道。
早知道的話,她提前找魂冢。
聶萱兒有些不高興了,覺得宋雁西在戲耍她們姐妹倆。
半夜三更非得將她們倆帶著到這里山里走一遭。
又氣又怒,聶萱兒更是朝宋雁西威脅道:“回去我就告訴大爺爺,你這個騙子。”
只是可惜無論她說什么,宋雁西都不為所動,既不生氣又不惱怒,讓聶萱兒最后反而被自己氣到。
聶葵兒只在一旁勸著她。
就這樣,很快又下山來。
她們倆正要按照原路回聶家大宅,卻被宋雁西喚住:“且等一等。”
兩人頓住腳步,有些疑惑,不知道宋雁西又要耍什么把戲,卻見小塔一臉不高興,“可是人家才洗香香了。”
“回去再洗。”宋雁西溫柔地勸著她。
然后下一瞬就看到小塔忽然從地面消失了,而她方才所站的地方,居然有一個洞口。
“那是什么?她人呢?”穿山甲打洞這么快?聶萱兒有些難以置信。
宋雁西卻朝她倆使了個眼色,“兩位小姐,請吧。”見二人站著不動,有些猶豫,便又笑道:“不會是害怕了吧?”
年輕的小姑娘哪里經(jīng)得起這樣的激將法,聶萱兒立即就朝洞口走去,腳下頓時踩空,直接往下墜去。
聶葵兒依稀聽到聶萱兒的聲音從里面發(fā)出來,湊過去看了看,除了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萱兒她?”
“沒事,我們也進去。”宋雁西抓起她的手,不容小姑娘掙扎,便進入洞中。
小塔在前面飛快地刨著爪子,因為宋雁西愛干凈,這洞她還得挖得寬敞一些。
約莫十五分鐘的樣子,便覺得下面有什么東西給擋住,應(yīng)該是到魂冢外圍了。
于是便停下來。
等了片刻,聶萱兒就到了,看到蹲在地上又變成人,手里干干凈凈,沒沾半點泥土的小塔,有些匪夷所思,只覺得這也太神奇了,“你怎么挖得這么快?”
“快么?”她還怕姐姐嫌慢了呢。
正說著,宋雁西和聶葵兒也到了。
宋雁西一下就察覺到了這里的不對勁,小塔也立即讓開身,有些擔(dān)心,“不曉得這樣進去,會不會驚動山鬼。”這山鬼存在了上千年不止,小塔其實有些擔(dān)心宋雁西會不會是她的對手。
宋雁西一下看出她的擔(dān)憂,“女媧樹也上千年了。”
“……”小塔一時無言以對,“那姐姐加油。”
這西山的山鬼使用瞞天過海之術(shù),利用破軍和聶家大宅與自己三合一,使得破軍變成殺星,不但如此。
這聶家大宅的作用還有其二,建造在魂冢之上,他們又是玄門中人,直接擋住了魂冢。
連天道都給瞞了過去。
不過他會瞞天過海,難道送宋雁西就不會么?
當(dāng)下從手上的女媧樹那里拿了兩張符貼上,掐了幾個手訣,前面就出現(xiàn)了一片鏡面似的門。
“走吧。”宋雁西率先進去,一腳跨進鏡面,半個身子便消失。
小塔也連忙跟進去。
明明這一路上聶萱兒覺得自己和聶葵兒都被她們強迫著,現(xiàn)在她們居然自己走,不喊她們進去。
所以她反而要進去,朝聶葵兒道:“咱們也進去,看看她想怎么裝神弄鬼。”
話是這樣說,但其實是邁出腳步的那一瞬間,聶萱兒是有些害怕的。
直至大半個甚至進入鏡面中,進入自己視線的,就好似另一個陌生的空間一般。
不同于當(dāng)初在大雁塔地宮下的魂冢,那邊直接就像是難民避難所,所有在地宮里的鬼魂,都直接全部給吸納到那里。
但這里并不同,可以看出來是專門下了功夫修建出來的。
仿佛在一個球體空間內(nèi),墻上以五行八卦的位置,擺滿了幾百個小格子。
而每一個小格子里,便困著一個魂魄。
她們也不像是大雁塔底下地宮的那些魂魄一樣,大部分處于懵里懵懂的狀態(tài),而是鮮活的。
就像是活著的時候一樣,有著清晰的五感和腦子。
因此當(dāng)宋雁西和小塔先進來的時候,她們都拼命地求著救。
至于當(dāng)聶萱兒半個身子進來的時候,只看到滿目的魂魄,都在小格子里掙扎著求救。
她嚇蒙了,還沒反應(yīng)過來,被還在外面,見她遲遲不動的聶葵兒好奇地擠了進來。
隨后,聶葵兒也進來了。
同樣被這一幕嚇蒙了,緊緊地抓住聶萱兒的手,“這,這是什么地方?”怎么那么多鬼?
“那里就是你們倆的最終歸處。”宋雁西指了指東南方兩個空著的小格子。
聶萱兒將膽小的聶葵兒抱住,“你不要在這里胡說八道。”
可是她話音剛落,她就看到一個小格子里有著一張熟悉的面孔,正朝著她們掙扎而來,耳邊也清晰地聽著她再喊,“萱兒葵兒,救救我。”
“茯兒姐!”聶萱兒有些吃驚地喊出聲,聶茯兒比她們大半個月。
半個月前,她也安詳離世了,她的母親虧得肝腸寸斷。
聶萱兒和聶葵兒怎么也沒想到,死了去往極樂之地的聶茯兒,此刻會在這里。
而且看她和大家的樣子,都十分痛苦。
聶萱兒的目光飛快地掃視,一下便在這些魂魄中看到了四五張有影響的面孔。
甚至有她幾年前去世的姐姐。
她終究還是沒忍住,大哭起來,一面也顧不上聶葵兒,抓著宋雁西的手臂問,“這是假的,對不對。我姐姐她們?yōu)榱寺櫦叶溃欢艿玫胶芎玫霓D(zhuǎn)世機會,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
聶葵兒也看到了這些熟悉的面孔。
至于那些不熟悉的面孔,只怕也是聶家的女兒們。
此刻的她反而被痛聲大哭的聶萱兒冷靜,“這,究竟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實宋雁西也很震撼,她想到了這西山的山鬼利用聶家的氣運和女兒們的壽元來保存自己,但是絕對沒有想到他會用這樣歹毒的辦法。
這里設(shè)下的法陣,十分霸道,需要無數(shù)的魂力來支撐法陣的運轉(zhuǎn),從而保護他自己。
而這些魂力總是會消耗掉的,所以得不停地需要新的魂力注入。
所以聶家的姑娘們活不過十六歲。
更為重要的是,這些姑娘們,幾乎都是處子之身,真正的純陰之體,這樣的魂力不但將西山的山鬼保存下來,還可供給他修煉,而不被天道所發(fā)現(xiàn)。
“你們聶家被西山的山鬼所騙了,不是他救了你們聶家,是你們聶家救了他。”宋雁西說著,簡單地將這殘忍歹毒的法陣告訴姐妹倆二人。
兩人聽完,良久接受不過來。
心里怨么?肯定是怨恨的!尤其是看到自己最親近的姐妹們當(dāng)下就守著魂魄慢慢被消耗的痛苦。
常言說得好,殺人一刀砍,好歹給人一個痛快。
對于魂魄,瞬間飛灰湮滅,同樣一個道理。
而現(xiàn)在這些聶家姑娘的魂魄被困在小格子里,慢慢地消耗掉,其痛苦就如同那被凌遲處死的人一樣。
重點是,她們本是無辜的。
這西山的山鬼也很聰明,讓聶家的姑娘十六歲后,才取她們的魂魄,這樣每年,甚至可能幾年取一次,地府根本就不會發(fā)現(xiàn)。
本來每年不歸檔的游魂就多。
忽然,聶萱兒拉著聶葵兒朝宋雁西跪下來:“宋小姐,求求你,幫幫她們,求求你了。”然后不停地朝宋雁西磕頭。
小塔不喜歡這姐妹倆,剛才還一直懷疑姐姐,現(xiàn)在態(tài)度轉(zhuǎn)變得真快。于是也不上去扶,就在一旁坐著。
“你們先起來吧,我今晚將你們帶來這里,只是想讓你們親眼看看,以免到時候我說出來,你們聶家不信。”這西山的山鬼實力不可小覷,但是宋雁西不管如何,也不會放任這山鬼繼續(xù)胡作胡為。
不然的話,小師叔就要少一個小徒弟了。
等自己回去后,肯定要怪自己的。
兩人聽到宋雁西的話,目露希望,“宋小姐的意思,是有辦法的?”一面連忙起來,“我們這就立馬回去告訴大爺爺。”
宋雁西也沒打算在這里多待,時間久了,即便自己在外設(shè)下了障眼法,但是這里的魂魄都顯得十分激動,沒準(zhǔn)西山的山鬼會發(fā)現(xiàn)。
所以便帶著她們出去。
剛回到地面,姐妹倆淚痕都來不及擦,就橫闖直撞朝著聶家沖去。
等宋雁西和小塔到的時候,聶家已經(jīng)亂成了一鍋粥。
姐妹倆一邊哭一邊無語倫次地說著魂冢的事情。
雖然沒說清楚,但是大家卻聽到了,他們已經(jīng)離世,本該去地府或是轉(zhuǎn)世投胎的女兒,魂魄都全部被困在一個法陣?yán)铩?br/>
而且大家極其痛苦。
這些姑娘,從出生的那一刻,父母就知道她們的命運,所以活著的時候是盡所能地疼愛著她們。
哪個都猶如手中的寶珠一樣。
如今卻在法陣中受著這樣的苦難,作為母親的女眷們早就已經(jīng)承受不住。
有兩位甚至昏迷了過去。
聶家主也想起了自己那個孫女兒,心中也是十分難受,如今見到宋雁西和小塔姍姍來遲,連忙迎上去,哽咽地問道:“宋小姐,這到底,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忽然想起宋雁西在來家里時,在船上的時候問自己的心臟是否好?
莫不是那個時候,她就已經(jīng)曉得了聶家的這些女兒們,死了不得善終?
所以此刻滿懷期待地看著宋雁西,希望她能將所有知道的一切告知在場的聶家人。
而隨著聶家主的開口,聶家所有清醒的人,也都齊齊朝宋雁西看過來。
他們想知道,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大家先坐下吧。”宋雁西覺得,知道真相后,還不知道有多少人接受不了這個信息,昏迷過去呢。
到時候哪里扶得過來?
眾人這個時候倒是聽話,各自找椅子凳子坐下,然后滿懷期待地看著宋雁西。
宋雁西見著他們大部分都紅著眼睛,女眷們更是淚眼蒙蒙,不禁嘆了口氣,“唐末年間的事情,想必玄門歷史上有過記載,雖不知道什么緣由,但你們應(yīng)該都知道,那時候消失的一切。”
眾人點頭。
聶家主問道:“聶家,是否也是受到了影響,才逃到西山?”前人們留下的記錄和消息都少之又少,所以他們并不能確定。
宋雁西點著頭,“應(yīng)該是的。不過西山的山鬼也應(yīng)該消失才對,至于你們聶家,當(dāng)年既然逃到此處,顯然實力已經(jīng)被大大削弱,按理可以保存下來的。”
但是聶家的祖先,卻不知道當(dāng)時這個界限,慌亂之際,病急亂投醫(yī),反而中了西山的下懷。
和西山簽下契約,以為是靠著西山的庇佑,聶家才能繼續(xù)傳承下去,卻不知道是因為他們聶家奉獻了千年的氣運和這無數(shù)個花季少女的性命,才讓西山茍且下來。
不但如此,此時此刻西山還在繼續(xù)拿走他們聶家的氣運,取走聶家姑娘的魂魄,既讓自己躲過了一劫,還能繼續(xù)暗地里偷偷修煉。
這說起來,似乎該責(zé)備當(dāng)時聶家的祖先,糊里糊涂跟西山簽下了這樣的不平等條約。
但好像又不該責(zé)備他們,那時候的大變故,哪個不慌?他們可能也擔(dān)心聶家也會隨著那些玄門一樣忽然消失得無影無蹤,所以才會病急亂投醫(yī)。
可是,現(xiàn)在聶家的人聽到這些,不敢相信。
而且還真如同宋雁西所預(yù)想的那樣,又昏了幾個。
聶家主的臉色也十分不好,整張臉蒼白得猶如打紙錢的黃紙一般,聲音顫抖地問道:“如果宋小姐所言非虛假,那我聶家可是還有救?”
有掌事也趁機問:“契約,只怕是不能毀掉的。”因為上面有共同誓言。
如果聶家反悔想要毀約的話,下場也不好。
想到這里,幾乎所有的人都放棄了,哪怕不甘心,可是這樣的話,最起碼大家還活著。
如果一定要毀掉契約的話,整個聶家都將不復(fù)存在了。
然就在大家絕望之際,聽到宋雁西說道:“聶家的大宅毀掉,天上的破軍將不再是殺星,西山就會暴露出來。而且下面的魂冢也會被天道發(fā)現(xiàn),西山的山鬼多行不義,天道自會將他帶走。”
他被帶走了,契約就自然作廢了。
聶家也將得到解脫。
眾人一聽這話,頓時露出希望,恨不得現(xiàn)在就將這聶家大宅一把火給燒掉。
多簡單的事情啊。
可事實上能簡單嗎?聶家主絕望地?fù)u著頭,“說起來簡單,可是拆老宅這樣大的動作,山鬼怎么能允許?”他會立即發(fā)現(xiàn)。
在場的人,誰能阻止得了他?
興許還會害了宋雁西。
“當(dāng)然不允許,這聶家大宅和他已融為一體,你們但凡稍微有些大動作,都會將他給驚動。”不過,這也無法勸退宋雁西。
就在大家聽到這話,燃起的希望瞬間又破滅掉,一個個面如土灰,反而是聶萱兒站出來哭著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們便當(dāng)宋小姐不曾來過。”
日子該怎么過就怎么過。
她們雖然會死,但是父母尚存,其他的親人們依舊能活著。
其他的女兒見此,也紛紛點頭贊同,她們愿意去死。
反正已經(jīng)得到了家人們足夠的寵愛。
小塔看到這一幕,對于聶家姑娘們的態(tài)度有所改觀,也同情起她們來,悄聲朝宋雁西嘀咕著,“姐姐,你可以幫忙的,對不對?”他們不信姐姐的實力,但是自己肯定信。
比如,姐姐可以引天雷落西山。
一道不夠十道,肯定能引得天道發(fā)現(xiàn)。
不見得就非要拆這聶家老宅。
宋雁西當(dāng)然會幫,雖然現(xiàn)在也沒什么好的對策,不過她遇到的所有事情,似乎都是突然發(fā)生的,她往昔也沒有任何準(zhǔn)備對策的時間。
每一次都是隨機應(yīng)變。
所以,她覺得先不要慌,船到橋頭自然直。
因此看著這抱著哭成一團的聶家人,“你們,信我么?”
聶家主猛地抬頭朝她看來,“宋小姐,您還有別的辦法?”
辦法她有很多,就是有些粗暴。
就比如小塔想的那樣,引天雷。
雖然這樣動靜過大,但是只要能將這西山的山鬼除掉,也無所謂了。
“辦法肯定有的。”宋雁西點頭,這次口氣很堅定,免得這聶家的人再度絕望下去。
只是可惜她話音才落下,就發(fā)現(xiàn)了這宅子有些不對勁,一股強大的力量從四面八方聚集而來,似乎想要將這宅里的每一個生命都給壓碎一般。
“是不是他來了。”聶家主慌張地問著,一面示意聶家的人都將本命塔祭出。
西山的山鬼來了。
他當(dāng)然該來了,下面魂冢里的魂魄一個個都那樣激動,他用她們的魂力修煉,肯定有所察覺。
所以宋雁西猜想,他必然是去了魂冢。
發(fā)現(xiàn)了小塔留下的洞。
“讓所有人都聚集在到前院。”宋雁西朝聶家主喊了一聲,然后叫上小塔,一起出去。
寬大的院子里,足夠容納下上千人,左右兩邊皆有一根三丈高的石柱,上雕刻著繁復(fù)的奇怪花紋。
小塔得了宋雁西的眼色,立即就一個箭步跑過去,一巴掌將那石柱拍斷。
隨著這石柱斷,似乎惹怒了西山山鬼,那股強大的力量越來越快了。
好在宋雁西也沒有閑著,小塔拍斷那兩根定魂柱的時候,她已經(jīng)設(shè)下法陣,將所有的聶家人都保護在其中。
而見到她這舉動,聶家主不解地問:“那柱子?有什么問題么?”
“那是兩根定魂柱。”小塔見宋雁西還在掐訣,便替宋雁西回道。
說起來,這聶家人也可憐,他們當(dāng)做是聶家標(biāo)志性建筑的兩根柱子,竟然將他們聶家姑娘的魂魄死死地定在了下面的魂冢之中。
雖然最主要的還是那法陣,可是這兩根柱子也起到了些許的作用。
如今見隨著宋雁西手上的動作,他們所感受到的壓力越來越輕,到了這最后幾乎是沒有了。
這也就意味著,宋雁西完全有這個實力將西山山鬼擋住。
眾人不覺一陣欣喜。
又重新燃起了希望來。
聶萱兒等人怎滿臉震驚又滿臉崇拜地看著宋雁西,但凡她們也有這樣的能力,那聶家人豈不是早早就不用受這樣的苦了么?
西山山鬼原本正在休息,忽然醒來就發(fā)現(xiàn)到魂冢里的魂魄不知道為何,今日忽然變得特別的不安,當(dāng)下神識一掃視,竟然發(fā)現(xiàn)有人闖入魂冢。
這是上千年以來,第一次發(fā)生的事情。
而且毫無預(yù)兆,再自己沒有半點發(fā)覺的情況下就進入魂冢,甚至還在外面設(shè)了障眼法瞞過自己。
所以山鬼當(dāng)時就意識到,這來人只怕實力不低。
因此根本就沒有打算給聶家人一個解釋的機會,直接就聶家大宅而來。
必然得讓他們看到血的教訓(xùn),往后才能斷了他們妄圖解除這契約的念頭。
可是沒想到,他盛怒之下的殺意,居然被擋住了。
擋在了一個陌生的法陣之前。
但是,這法陣個他的感覺,又有那么一點熟悉。
這不是聶家人有得起的本事。
他心頭頓時生出些危機感,不敢在大意,真身直接落到聶家大宅。
現(xiàn)在他的實力還不足夠與天抗衡,他不敢再繼續(xù)拖下去,必須得速戰(zhàn)速決,在天道沒有反應(yīng)過來之前,將這聶家請來的人殺了。
因此,現(xiàn)在聶家這寬大的院子上空,大家肉眼可見一個穿著綠袍的男子懸在上空。
只是他一個目光,即便是隔著宋雁西的護身法陣,也讓不少聶家人下意識地忍不住軟了雙腿,想要跪下來。
宋雁西見此,心想著西山的山鬼到底是給聶家人這骨子里留下了多大的恐懼啊?一面抬頭朝山鬼看去,“你看到他們又如何?有我在,你又傷不到他們!”
平日里,宋雁西是能動手盡量動手,絕對少說話的。
現(xiàn)在這狀態(tài),一反常態(tài)。
只因她要挑釁這西山的山鬼,讓他先動手。
而自己這護身法陣,可不是那樣輕而易舉就能破壞掉的。
他但凡是敢用出八分的力,必然是逃不過天道。
山鬼聽到宋雁西的話音后,這才發(fā)覺人群外面那個毫不起眼的身影,只是待他看清楚了對方的長相,滿臉難以置信,甚至是有些失態(tài)地朝著宋雁西的方向直接落下來。
不過被護身法陣給擋在了外面。
因他是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落來的,所以甚至被這護身法陣給彈開了兩丈有余。
山鬼卻一點都不在意,繼續(xù)再度朝宋雁西靠近,一面激動地喊道:“宋姑娘,是我是我啊!”
宋雁西有些懵,她表示根本不認(rèn)識這山鬼。
自己也是第一次來這西山。
小塔也疑惑。
聶家人更好奇了。
而山鬼見宋雁西不理會她,越發(fā)著急起來,“宋姑娘,是我啊,當(dāng)初是你告訴我,不管是人神妖魔,只要足夠地努力,將其有一天都會尋得自己的大道。”
自己說過這話么?宋雁西堅決不承認(rèn)。
這種雞湯都算不上的話,不可能出自她的口。
這時,山鬼似乎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道:“對,我忘記了,你已經(jīng)轉(zhuǎn)世,肯定不記得當(dāng)年的事情了。”
“姐姐,這山鬼拿前世拉關(guān)系,你可別上他的當(dāng)。”小塔見此,查宋雁西小聲嘀咕著。
前世?宋雁西不免想起來生井的話,自己和謝蘭舟害了她?現(xiàn)在這個山鬼那言下之意,和自己也認(rèn)識。
這讓宋雁西忍不住想,難道自己前世是個十惡不赦的惡人?
不應(yīng)該吧,如果真是這樣,她現(xiàn)在該在地獄,而不是在人間啊。
山鬼見她一直不言語,索性朝她說道:“宋姑娘,當(dāng)年我垂死之際,是你將我救活,是你告訴我,不管遇到任何可困難,都要想辦法度過。”隨后笑道:“你看,我躲過了天罰,我現(xiàn)在活得好好的,還重新遇到了你,你真的沒騙我。”努力是有用的。
小塔越聽著這話,越覺得不對勁,朝宋雁西又挨近了幾分,“完了姐姐,你這下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一面又偷偷朝聶家人看去,幸好他們也在驚訝之中,好像也不信這山鬼的話。
宋雁西則覺得自己不可能認(rèn)識這號人,見他這樣不斷污蔑自己,直接從護身法陣中出去,朝對方問道:“你剛才說,你認(rèn)識我?多久以前?”天罰?
原來唐末年間發(fā)生的那場詭異之事叫做天罰。
山鬼見她就在自己的眼前,別提心里多高興,滿臉都是控制不住的喜悅,“自然是千年之前,你已經(jīng)忘記了么?”
這不是廢話么?誰還帶著前世的記憶轉(zhuǎn)世?
更何況這千年之前,還不知道是多少世了。
“你覺得,我還能記得么?”宋雁西露出一個冷笑,覺得眼前這一身綠袍的山鬼有些怪模怪樣的。
然后她便看到山鬼忽然露出一個奇怪的笑容來,“忘記了也好,既然能將我忘記了,那也肯定將謝蘭舟給忘記了。”
說到這里,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忽然興奮起來,“宋姑娘,你一定不知道,謝蘭舟死得有多慘!你說你這樣聰明漂亮,怎么會喜歡那樣愚蠢的人呢?他居然為了什么天下蒼生躲過天罰,以自身去封印地魔。”
地魔?宋雁西今晚在這山鬼口中得到的信息有點多。
原來那東西叫做地魔,可是這和天罰有什么關(guān)系呢?
山鬼想來在這千年之中,無數(shù)喜悅無人可訴,所以此刻見到宋雁西,這話甲子就關(guān)不住了,繼續(xù)說道:“他以封印地魔為代價,終止了天罰。你說他是不是個蠢人,我若是他,我便任由這天罰繼續(xù)降落,反正我已經(jīng)有辦法躲過天罰,等著這世間人鬼魔神都死光了,獨剩下自己一個人不好么?”
到時候,這世間所有的一切,都將是自己一個人所有。
宋雁西現(xiàn)在十分肯定,這個山鬼八成腦子有問題。
“你躲過天罰的辦法?就是利用聶家?”宋雁西皺著眉頭問,為什么他會覺得這是一件值得得意炫耀的事情呢?
然而山鬼就是得意,就是高興,滿臉自信又自負(fù)的笑容,“對啊,這可是我自己想出來的好辦法,宋姑娘你說我聰明不聰明?”
他說到這里,看到宋雁西絕美的面容就咫尺再近,便想要伸手觸碰宋雁西的臉龐,動作小心翼翼地,眼里甚至還有些害怕宋雁西拒絕,口氣也有些討好,甚至是可憐,問出自己這千年來也想不通的問題:“宋姑娘,你看我也不比謝蘭舟差,你為什么就不喜歡我呢?”
宋雁西已經(jīng)徹底想不起自己和謝蘭舟之間有什么了,但是她敢肯定,就算是那個不算是人的謝蘭舟和這個山鬼在自己面前,一定要二選一的話。
她肯定選謝蘭舟。
這山鬼簡直就是個神經(jīng)病。
聶家遇到他,倒了八輩子的血霉了。
作者有話要說: 蹭個玄,今天才發(fā)現(xiàn)玄學(xué)標(biāo)簽不見了··感謝在2021-08-18 21:35:08~2021-08-19 20:21:4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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