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 66 章
而老太太聽到宋雁西的話, 連忙去就要去開門,意圖將今天來看熱鬧的人一個個找遍。
這門一開,過道的涼風(fēng)就灌了進(jìn)來, 小道士就更冷了,連忙起身來, 一邊哭一邊擦著眼淚把衣服一件件撿起來穿上。
小塔見他這倒霉樣子, 忍不住說道:“看你下次還做不做好人,這下知道什么是好壞了吧?”
說完,將腦袋往下鋪伸過去,不知道悄聲和宋雁西說了什么。
不多會兒, 小道士穿好衣裳怕到自己的鋪上,生氣地將老太太地行李都一一給扔到她們的床上來。
老太太此時不在,就那小孫女躺在床上, 見小道士把行李拿下來,生氣地蹬著腿, 一腳將行李踹到地上去, 恐嚇道:“你個小偷,又動我們的行李, 等奶奶來了,喊她再扒你的衣裳,拿竹條打抽你。”
小道士充耳不聞, 一邊憤怒地將行李一件不剩搬下來。
他放一件,小女孩就踢一件。
一腳踢不動就多踢幾腳。
忽然, 隨著一個包袱又從鋪上被她踹下來,只聽里面?zhèn)鱽怼旬?dāng)’地一聲,好像是什么罐子打碎了,瞬間一股難聞的味道從包袱里傳開來。
眾人連忙捂住口鼻。
小塔等人都忍不住埋怨起來, “這是什么東西,好臭啊!”
又忙著將那小窗戶打開散氣。
但是這小窗戶能頂個什么用處?
不多會兒,老太太就回來了,嘴里罵著什么,身后跟著列車員。
顯然她去搜別人沒這么順利,反而將車上的列車員給驚動了,給她送回來。
走到門口忽然聞到這臭味,看到地上亂七八糟的包袱,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只朝中鋪的小道士就沖過去掐住他的腿廝打,“你個小道士,你把我的寶貝都給打碎了,你賠我孫子。”
小道士這次不愿意受這冤枉氣了,掙扎著躲開她的攻擊,為自己辯解道:“可不是我給你放在地上的,我是放回你們的鋪上去,免得到時候丟了什么東西,又來找我。是你孫女一件件踢到地上去的,摔了什么你找她,找我做啥子?”
老太太本來沒找回錢,還被列車員給勸回來了,雖然他們說會給自己想辦法見錢追回來,可這就是糊弄人的。
她當(dāng)然不相信。
如今一口氣憋在心里,正好找個人發(fā)泄,所以即便小道士怎么解釋,還是不肯放過他。
更何況,她也不能去怪自己的孫女!
因此便破口大罵,“她才多大?懂得什么?而且我們兩個人睡,那個鋪上也放不下這許多行李,借你這個地方放一放怎么了?小小年紀(jì),咋就這樣歹毒呢?”
列車員捂著鼻子,也不知道這到底是什么臭味,說不出來,有些像是茅廁里的,又像是什么動物炎炎夏日腐爛的臭味。
見著老太太很是難纏,便朝那小道士也說道:“你這個小道士,既然是修道之人,你借她放點(diǎn)東西,也算是積德的好事情,怎么能這樣?快些下來給老人家把行李放上去。”
然后便要趁機(jī)溜了。
這味道他實(shí)在受不住了。
小道士聽得列車員的話,行李可謂是一萬個委屈,氣得嘴巴都翹起來了,“我就是不借她,我買的床鋪,為什么要給她放行李?你自己想做好人,你給她放到你休息間去啊。”
他終于反駁了一回,見著列車員難以置信的表情,竟然覺得心里有些痛快。
不過一看到老太太那張臉,又難過起來,自己今天明明是做好事情,為什么會變成這個樣子?又嫌棄這味道臭,拉了被子裹著身子,背對著墻,不打算理會。
老太太見此,便朝列車員道:“你們必須給我一個說法,我老太太帶著孩子容易么?給我安排在這車廂里的都是什么啊?一個個不尊老愛幼就算了,還將我這寶貝孫子給摔死了!”說罷,就蹲在地上抱著那臭烘烘的包袱大哭起來。
列車員聽到她說什么摔死寶貝孫子的話,還以為出了人命,忍著這臭氣熏天,連忙打開一看,果然能見到些死耗子,嚇得連連退了幾步。
小塔也好奇地鉆出腦袋來,心說好像都是耗子肉啊
“這是什么?”列車員捂住口鼻疑惑地問道。
老太太在哭,自然是回答不上他的話,倒是那小女孩說道:“那是我奶奶給我媽準(zhǔn)備的藥,吃下就能給我生弟弟,你們現(xiàn)在給打碎了,我弟弟就沒有了,等到了洛陽,讓我爸爸把你們都全部抓進(jìn)大牢里去。”
那東西是生兒子的偏方,吃下就能生兒子?
可是誰能吃得下去?
還有這老太太這么作,做她的媳婦真是倒了八輩子的大霉。
工作人員也沒辦法直視那堆死耗子,但為了圖個清凈,朝老太太說道:“我去給你找個罐子,重新裝起來。您那錢的事情,我們會給你想辦法!”
然后拔腿就跑了。
很快讓同時送了罐子來,老太太將那些個死耗子裝好,放進(jìn)包袱里,又往小道士床鋪上放去。
小道士這次還要拿下來,小塔上鋪的男子就勸道:“小兄弟呀,這再忍兩三個小時,咱就到了,求您忍一忍吧。”白買了個臥鋪的票,沒能休息好就算了,這里還又吵又臭。
他上鋪的人也附和。
小道士終究是忍了,一肚子的委屈。
可是在這樣臭氣熏天的環(huán)境下,兩三個小時也不好忍啊。
到了凌晨一點(diǎn)多左右,火車到了洛陽。
本來又還是正月里,這夜里就更比白天還要冷了,宋雁西和小塔拿在手上的就一個小行李箱,其余的都在女媧樹那里收著。
下了火車,小塔要去上廁所,耽擱了一下,等他們出站的時候,竟然看到小道士和那對祖孫站在一起,旁邊還有一對青年男女。
小道士與那個滿臉是苦相的年輕女人挨在一起,青年男人臉上則帶著笑容,不知道和老太太在說什么,但是老太太的臉色仍舊不好。
于是青年男人就彎腰將小女孩抱起來。
小塔尤為好奇,正好也要那里等車,便先行跑過去,一面?zhèn)榷月牎?br/>
很快就弄清楚了,只朝宋雁西小聲說道:“姐姐,這才是真正的無巧不成書呀!你猜那個小道士和他們是什么關(guān)系?”
宋雁西心說這哪里用的這猜?從各人的表情和臉色就能看出來了,“那女人是小道士的姐姐,但卻不是老太太的原配媳婦。”
小塔聽罷,震驚不已,滿臉的崇拜,“姐姐你好聰明,你怎么猜到的?咦,他們怎么丟下小道士走了?”
只見攔了兩輛人力車,老太太帶著孫女一輛,夫妻倆一輛,行李分兩邊放。
女人是最后上車的,走的時候給小道士遞了什么,然后才哭著上車。
但即便如此,老太太還是罵了她,聲音很大,宋雁西都聽到了。
“你這只不下蛋的母雞,我兒子辛辛苦苦在外拿命賺來的錢,可不是讓你來享福的,回去就把這藥引子給我吃了,早些為我們老石家生個大胖兒子,不然趕緊收拾包袱,滾回你的四川去。”
罵著還覺得不過癮,回頭等了等站在原地可憐兮兮目送他姐姐走的小道士,“我們家可不是什么叫花子都能進(jìn)的,你早些斷了心思,只要我在,休想讓他進(jìn)我的家門。”小道士那樣窮,包袱里一個子兒都沒有,到時候吃的花的,還不是要用兒子的血汗錢?
自家兒子辛苦掙的錢,那都是要留給未來的孫子,憑什么給一個外人花?
小道士見姐姐走了,坐在一旁的地上就忍不住哭起來,姐姐過得一點(diǎn)都不如信里說的好。
早知道他就不來給姐姐添麻煩了。
本來和師父到了西安,剛好遇到戰(zhàn)事,師父死了。
將師父安葬后,想著有去洛陽有火車,便將剩余下來的錢都全部買了車票,過來見一見姐姐的。
從姐姐嫁到河南,自己就已經(jīng)三年沒見過她了。
又想姐姐那樣好的人,偏偏遇到這樣的婆婆,那姐夫也不是什么好人,一句話不替姐姐說。
如果不是姐姐攔著,他想動手上去將姐夫打一頓的。
“哎喂,你是不是沒地去啊?”忽然,一個帶著稚氣的聲音從他頭頂響起。
小道士抬起埋在膝蓋上的頭望去,居然是同一車室的那對姐妹倆。
來問他的是那個妹妹。
他是沒地方去,但是他也不可能跟著姐妹倆一起走。
更何況他此前還不問青紅皂白冤枉過人家,更沒有那臉。
小塔見他不動,還將頭埋回去不理人,便抬腳拿腳尖輕輕蹭蹭他的腳,“走吧,你丟臉的樣子我們都見過了,這個時候就不要想著不好意思,而且這大冷天的,你沒地方去,穿得又單薄,這天看著又要下大雪,沒準(zhǔn)天亮你就給凍沒了。”
宋雁西站在五六米開外,但是她的目光并沒有看朝小道士。
因?yàn)樗淖筮呎局粋€魂魄。
是一個青城山的老道士,渾身上下都是血。
“我憑什么答應(yīng)你?”宋雁西都不確定自己什么時候回去后世,所以從來沒有考慮過收徒弟的事情。
但是老道士卻求她,將小道士收為弟子。
“我老道這一生雖沒有做過什么驚天動地的大事,但也不曾愧對任何人,唯獨(dú)劍心。這孩子跟在我身邊這幾年,與我吃了很多苦頭,我如今走了,卻什么都沒有給他留下來。”他將那些錢財都分給窮人之前,應(yīng)該給劍心留一份的。
這樣的話,在這樣的寒冬臘月里,也不至于讓他流落街頭。
他說到這里,將看朝小道士的目光收回,落到宋雁西的身上,“雁西啊,你小時候,我也是抱過你的,那時候你爸爸已經(jīng)放棄找你大哥了,說要將這一輩子的所學(xué)都傳給你,我們只當(dāng)他是玩笑話,卻沒有想到如今的確是青出于藍(lán)而勝于藍(lán),你就當(dāng)是看在昔日舊情之上,將劍心留下吧!”
這句雁西來得有些突然,讓宋雁西有些猝防不及,可是腦子里努力地想,才想起他在父親與朋友們的一張合照上出現(xiàn)過。
于是便問道:“我爸爸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還是,他知道爸爸在哪里?
但是,老道卻沒有給宋雁西她想知道的答案,只見他搖著頭,“我也不知道,這么多年了,我也一直在找他,出事前聽說他來過了一趟洛陽,我原本是打算西安戰(zhàn)事結(jié)束后,去往洛陽打探的,但是沒想到……”
西安成了他的埋骨之地。
縱然是玄門中人,但仍舊是血肉之軀,哪里阻擋得住這炮□□子。
宋雁西來洛陽,是想找大哥宋允之留下的痕跡,但是沒想到爸爸也來過,一時間有些吃驚。又看到老道死在戰(zhàn)火之中,不由深感一句,果然這擒賊還是要先擒王,像是老道這樣一直跟著上前線,自己也難以活下去。
不過老道肯定也想到了,但當(dāng)時這西安那么多扶桑人,他根本不是對方的對手。
也只能一起上前線了。
“我答應(yīng)你留他在身邊,拜師的事情,往后再說,你走吧,這也跟了一路,再繼續(xù)跟,你上路的時間就要錯過了。”宋雁西眼見著他的時間緊迫,便先暫時答應(yīng)。
老道士生前功德圓滿,壓根就不用誰去超度。
而他聽到宋雁西答應(yīng)了,朝宋雁西點(diǎn)了點(diǎn)頭,飄到小道士身邊看了兩眼,終究是嘆著氣不舍地走了。
蹲在地上猶豫著要不要和宋雁西她們走的小道士,一下忽然覺得好難過,好像什么離開了自己一樣,連忙站起身來,四處尋找。
只是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
這時候聽到宋雁西說道:“不用找了,你師父已經(jīng)走了,往后你就跟著我,叫劍心是吧?去拿行李。”
小道士愣了愣,兩眼呆呆地看著宋雁西,“我,我?guī)煾浮?br/>
等他反應(yīng)過來時候,發(fā)現(xiàn)手里已經(jīng)提著小塔強(qiáng)行塞來的行李箱了,宋雁西和小塔已經(jīng)在車上,正催促他上車。
他拿著行李箱,有些不安地上了車,朝著前面車?yán)锏乃窝阄鞔舐晢枺骸拔規(guī)煾福吡嗣矗俊?br/>
“剛走的,把你托給我姐姐了,讓姐姐收你做徒弟,不過你資質(zhì)不好,姐姐暫時不考慮收你做徒弟,但你跟著姐姐,以后大魚大肉是少不了的。”小塔從前面的車?yán)锱み^頭,朝他說道。
大魚大肉?他已經(jīng)不知道好久沒吃過一頓飽飯了。
還有,師父的靈魂之前一直看著自己么?那個宋小姐,這樣厲害么?看她沒比自己大多少歲啊?
劍心滿腹的疑惑,想起師父,又不免傷心難過起來。
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忽然車停了下來,他連忙收起思緒,只見宋雁西已經(jīng)在給車夫付錢了。
街邊就是一處看起來價格不菲的旅店。
他抬頭看了看門口的兩盞點(diǎn)燈,有些緊張:“這里一定很貴吧,要不我去找個客棧就算了。”他和師父有錢,都給窮苦老百姓了,一般都是去舊式那種客棧,要一間下房,師徒倆擠在一起。
或者,有時候沒錢了,借人家的柴房將就一個晚上。
“又不是苦行僧,好多客棧連電燈都沒有呢,一點(diǎn)不方便。”小塔走在前面,先進(jìn)了旅店。
“走吧。”宋雁西見他那瘦弱單薄的身子在這冷風(fēng)里凍得瑟瑟發(fā)抖,便催促著。
小塔已經(jīng)先進(jìn)去,輕車熟路要了兩間房。
她和宋雁西一間,劍心一間。
旅店的老板只認(rèn)錢,當(dāng)即就領(lǐng)他們?nèi)ィ窝阄飨氲絼π陌だ锏囊律岩彩菃我拢阌纸o了老板幾塊錢,讓他去給準(zhǔn)備一件新襖子。
所以等到第二天劍心醒來的時候,床邊已經(jīng)放著夾了棉花的新衣裳。
他身上穿的,都是師父的舊袍子改的,已經(jīng)不曉得多少年沒穿過新衣服了,既然是高興又是難過。
高興自己有新衣裳穿,卻難過師父活著的時候,也沒享受過這樣的好日子。
忽然,房門被人敲響,小塔催促的聲音從外面響起,“劍心,快起來吃飯了。”
他連忙起身去開門,“要拿行李么?”
他好像能做的,目前也只有這件事情了。
不能白吃白喝還白花宋小姐的錢。
“不用,要在這里住幾天呢。”小塔回著,見他已經(jīng)把新衣裳穿上了,打量了一圈,“終于像個樣子了,不過這是昨晚姐姐讓老板連夜買的,肯定不合身,等一會兒吃飯了,讓姐姐帶你去訂做。”
“使不得。”劍心連忙推遲,“這個已經(jīng)極好了。”
小塔還欲勸他,自己也想趁機(jī)買新衣服呢。姐姐帶他去店里訂做,肯定也要給自己做的。不過聽到宋雁西的聲音,便連忙追上去了。
旅店提供的西式早餐,宋雁西擔(dān)心劍心吃不來,便去了舊式的早點(diǎn)鋪?zhàn)永铩?br/>
豆腐湯加燴面。
這是旅店老板介紹的,說這洛陽城里,早點(diǎn)就他們家的一等一的好吃,所以宋雁西專門帶著小塔和劍心坐車過來。
旅店老板已經(jīng)幫忙打電話訂了位置,但仍舊是晚了些,沒有包間,只在大廳訂得了一個位置。
他們一到,除了招牌的豆腐湯和燴面,宋雁西還另外點(diǎn)了些小吃。
本來小塔的胃口就不小,現(xiàn)在加一個長身體的劍心,就將這店里的都點(diǎn)了一遍兒。
小塔自然是高興,可劍心看著有些慌張,“這許多,咱們能吃得下么?”別是宋小姐怕自己餓著,特意點(diǎn)的吧?
其實(shí)他吃不了多少。
往日一個燒餅自己和師父掰成兩半,兩人都能吃飽呢。
這滿桌子的碟碗,都快放不下了。
“吃得下。”小塔見著這么多吃的,兩眼放著光,二話不說,擦了手就直接拿起筷子動手,還一面催促著劍心,“你也快動手,這些東西就要趁熱吃的,涼了沒滋味。”
劍心聞言,也學(xué)她擦了擦手,開始動筷子。
本來以為自己吃不了多少,沒想到吃了還想吃,竟然有些停不下來的意思,也沒覺得有半點(diǎn)的飽腹感。
宋雁西吃得不多,但看著他們這一大一小吃得高興,也是一種享受。
然而就在這種恰意中,一道刺耳的聲音穿過大家的耳膜。
“這里不是空著的么?為什么不讓坐?”
宋雁西瞥了一眼,看到那熟悉的身影,忍不住按著額頭朝小塔道:“你昨天說的對,無巧不成書,又遇著了。”
小塔兩個腮幫子都被美食填得滿滿的,聽到這話抬頭看去,竟然是那火車上的祖孫倆,一口將滿嘴的食物吞了,頓時不高興起來,“晦氣。”
劍心也看到了,不免就想起昨天在火車上的事情,以及自己的姐姐。
自己不過跟這蠻狠的老太婆待了幾個小時,就受了那樣大的侮辱和委屈,姐姐是她的媳婦兒,還不知道被她怎么挑剔折磨呢?
一時間,也沒了胃口,把把筷子放下來。
但只是見那祖孫倆還有他姐夫張老五一起來,唯獨(dú)沒見著他姐姐。
因?yàn)閬硗砹耍瑳]了位置,所以一定要去坐人家提前訂好的空位置。
掌柜的當(dāng)然不同意,不然豈不是失信了。
這不,就吵起來了。
老太太牽著孩子在那邊跟店家吵架,他姐夫張老五在一旁看著,忽然發(fā)現(xiàn)了劍心,有些意外,眼里頓時露出歡喜,朝著老太太招呼了一聲,一家三口竟然就朝宋雁西他們走了過來。
小塔捏緊筷子,“他們不會以為咱們愿意和他們拼桌吧?”
“大概就是那樣想的。”宋雁西也好久沒有遇到這樣厚臉皮的人了。
果不其然,老太太也是自來熟,過來一屁股就往空著那一張長凳坐下來,“趕巧了,還點(diǎn)了這么多,兒子咱早點(diǎn)錢都省了。”
說著,竟然要動手給她孫女拿吃的。
劍心臉色難看,他本就是被他們拋棄,投靠了宋小姐,他們怎么還好意思過來?就在他不知道怎么處理的時候,小塔已經(jīng)把掌柜的喊來了,“這老太太怎么回事?”
掌柜的還以為宋雁西他們認(rèn)識,擠一張桌子的話,給自己省事,不然老太太就這樣鬧下去,到底不好。
忽然被小塔一喊,連忙跑過來勸說老太太。
“我們不認(rèn)識他們,掌柜的您若處理不了,打電話叫巡捕房吧。”宋雁西直接開門見山地說道。
老太太知道宋雁西不好惹,但她兒子是巡捕房的人,到了這洛陽就得橫著走,誰也不怕。
所以此刻聽到宋雁西的話,不但不怕,反而還一臉得意道:“甭喊了,我兒子就是巡捕房的。”
掌柜的有些為難,的確不想惹事,他就是一個做早點(diǎn)鋪?zhàn)拥模X是有,但關(guān)系卻沒有。“這……”
“打吧,巡捕房的人難道就能到處任意妄為?”宋雁西絲毫不退讓。
這使得張老五有些緊張起來,他可不想叫同事們知道,到時候臉上怕是不好看,便笑著朝劍心看去,“你姐姐很想你的,你不打算去看看她?”
他本來是想借此給大家證明,自己是劍心的姐夫,坐在一桌子理所應(yīng)當(dāng),讓掌柜的不必理會宋雁西。
劍心也因?yàn)樗@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憤怒的情緒,他怎么好意思說出這樣的話?昨晚是他們不許自己去他家的。
就在這時候,卻聽小塔說道:“昨晚可是你們不讓他去你這個姐夫家里,還大半夜將他扔在火車站,現(xiàn)在怎么到里嘴里,就成了他不去看姐姐,要不要臉的?”
三言兩語,氣氛就跟炮仗一般一下點(diǎn)燃。
然后你一句我一言,噼里啪啦響不停。
誰也沒留意到宋雁西已經(jīng)起身離開了。
這里離巡捕房其實(shí)也不算遠(yuǎn)。
這老太太帶著孫女來這里吃早點(diǎn),一來是慕名而來,二來是想讓兒子吃了,早些去上班。
免得遲到。
所以巡捕房的人很快就來了。
但是這會兒跟著小塔吵架的祖孫倆和張老五壓根就沒留意到。
而且他們嘴里的話說著說著,越發(fā)沒譜。
只聽老太太意地說道:“等著巡捕房的探長一死,我兒子就是探長了,到時候把你這破店子一把火燒了去。”
而她兒子張老五還在教訓(xùn)劍心,說著忽然冷冷一笑,“知道你姐今天為什么沒跟我們一起出來么?”
劍心眼睛泛紅,已經(jīng)氣得站起身來,緊緊捏著拳頭。
他似乎很享受劍心想打他又不敢打他的樣子,喪心病狂地笑道:“因?yàn)樗涣藘鹤影。ツ赀€給我生了個沒帶把的,我張老五是那缺女兒的人么?我直接就讓接生婆給扔到馬桶里去,然后告訴她,因?yàn)樗膯栴},孩子難產(chǎn)死了。”
一旁還在和小塔詛咒巡捕房人的老太太聽到這話,立即扭過頭來拉了張老五一把,“兒子,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沒說?”
“又不是兒子,告訴您老人家,只會讓您老人家更生氣而已。”張老五說完,又給老太太說,“她也不是什么用的沒有,這三年我叫她去做了好幾份工作,賺得不少呢,昨晚又賺了一塊多,等拿了工錢,給您老人家去扯兩尺花布做新衣裳。”
越說越是得意了,“我最近想,要不趁著她還年輕,出去賣幾年,給我攢一筆錢,上面的領(lǐng)導(dǎo)答應(yīng)我,只要我的錢到位了,到時候這個副探長的位置就是我的。”
不巧,因?yàn)閳缶娜苏f他們巡捕房的人在鬧事,又是在這店里。探長和氟碳張都還沒吃早飯,就一起親自帶人來了。
正好聽著這張老五的母親詛咒探長死了,她兒子張老五就是探長。
張老五自己則打算讓媳婦賣身子賺錢給他買副探長的位置。
還有這張老五如此虐待劍心的姐姐,劍心怎么也忍不下去,動手朝著正得意說著的張老五一拳打去。
頓時就見了血。
但在場的人都覺得這一拳打得好,這種人如此囂張,或者說都不能算是人,只能是畜生。
聽聽剛才他說了什么?把剛生下來的女嬰給溺死了。
還讓媳婦同時做幾份工,以后還要讓她去出賣自己的身子,這是人能做出來的事情么?
就是畜生只怕也不會這樣做。
所以早就被周圍的人唾罵,如今劍心打出這一拳,大家只會覺得打得應(yīng)該。
但是張老五的母親不服氣了,立即跳起來,“兒子,你的槍呢,快一槍打死這個討飯的混小子!”
張老五聞言,還真朝腰間的槍摸去。
劍心對于槍有些恐懼,師父就是死在這些槍子下的,正要條件反射地去躲,忽然一個聲音從人群里憤怒地響起,“再動一下試試!”
那人的槍口,正對著張老五的后腦勺。
原來是探長。
張老五本來還要叫器,只是回頭看到是探長,好像是沒有反應(yīng)過來,還質(zhì)問一下:“誰打的電話?”隨后才回過神來,雙腿打著顫,連給自己幾個嘴巴子,“探長,剛才我和我媽的話,就是胡說的,嚇唬嚇唬這小子。”
探長相信么?當(dāng)然不相信!
又嫌棄在這里丟人,立馬朝副探長等人示意了一下,將這一家三口直接扭回巡捕房去。
這一家三口被帶走了,圍觀的群眾們大概也聽出了個所以然。
劍心的姐姐是那張老五的第二任妻子,但是因?yàn)樗呀?jīng)有女兒了,且跟著張老五的母親,他們一家現(xiàn)在就想要個兒子。
可偏偏這劍心生了個女兒,所以張老五一點(diǎn)不帶猶豫就直接溺死了。
還騙了劍心的姐姐,孩子是因她難產(chǎn)而死的。
讓劍心的姐姐覺得是自己對不起張家,因此才有了后面張老五讓她去做幾份功,也任勞任怨不敢反抗。
所以當(dāng)下見張老五一家都被帶走了,便催促著劍心,“快些去看看你姐姐吧?這種人家,勸她快些離婚才是,不然遲早給害死了。”
劍心聞言,當(dāng)即拔腿就朝著張家的方向去。
他是沒有去過,但是姐姐的信里面有提。
他氣虛喘喘地一口氣跑了兩里半的路,在張家門口停下來。
然后深深吸了兩口,伸手去敲門。
只是等了半響,不見有人來,正是疑惑,巷子對面的人家開門了,“不要敲了,你找哪個,他家沒人在,張家的人出去吃早點(diǎn)了,他們家媳婦去出工了。”
“出什么工?”劍心聲音有些哽咽地問道。
“當(dāng)然是去城外修路啊。”鄰居說著,將劍心打量了一眼,似乎瞧出了劍心身上有著他姐姐的幾分樣子,不禁皺起眉頭道:“她也是命不好,生到你們那樣的人家。”
劍心不解,他們家是條件不好,但也不至于被鄰居說成這樣吧?“大嬸,您這話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聽張家說,是花五百塊錢把她從四川買回來的。”所以張家才這么糟蹋她。
劍心一聽這話,急了,“才沒有,他胡說,我家里只有我和姐姐,一分錢沒有要他的,姐姐就嫁給他了。”
但是鄰居并不打算聽劍心的解釋,直接將房門關(guān)了。
劍心有些絕望地站在原地,不過下一刻又急忙朝人打聽,去了城外修路的地方。
等他趕到工地的時候,竟然看到兩個熟悉的身影在那里。
是宋雁西和小塔,她們倆站著,身前的石頭上坐著一個女人,正在啃著燒餅。
“姐!”他大喊一聲,飛奔過去,一下跪倒在她的身邊,“姐姐,對不起。”
原本正吃著宋雁西和小塔帶來的熱燒餅,聽她們說弟弟如今跟著她們,才放心了些。
當(dāng)時宋雁西和小塔坐著車來這工地的時候,她一眼就認(rèn)了出來,是昨晚在火車旁邊遇到的那對姐妹。
眼下看著朝自己飛奔而來的弟弟,眼淚便溢了出來。
劍心看著素秀,那些個真相自然是瞞不住的,一一告知了她。
說完便拉著她的手,“姐姐,我?guī)阕撸汶x開張家,我以后掙錢養(yǎng)你。”
沒想到素秀絲紋不動,“我不去,我已經(jīng)嫁給了張老五,以后就是張家的人了。”說到這里,她將頭垂下來,似乎不敢去看劍心單純的眼神,吞吞吐吐地說道:“我……我,你說的那件事情,我知道,是姐肚子不爭氣,生不了兒子,家里條件又不好,留著也是養(yǎng)不好的。”
她的這話,讓劍心以為是自己幻聽了,愣了兩下,有些不敢相信地松開素秀的手,“不,姐姐,你騙我。”
“我沒騙你,都是真的。”素秀忍著眼淚,扭過頭去,不想讓弟弟看到自己的臉。
她的女兒,原來生下來還活著……不過死了也好,這樣的世道,活著往后只怕也要過自己這樣的苦日子,早點(diǎn)解脫也好。
宋雁西看著這對哭啼的兄妹,忍不住插了一句嘴,“你不用擔(dān)心劍心,我既然答應(yīng)了他師父,肯定會管著他,所以你也不用擔(dān)心以后自己會拖累他。”犯不著用這樣拙劣的謊話來騙他。
讓他覺得自己的姐姐是個歹毒殘忍的女人,一輩子老死不相往來。
說罷,看朝劍心,“你姐姐有沒有害人,你是道門中人,應(yīng)該能從面相看得出來,她這樣說,不過是害怕往后拖累你而已。”
而也因?yàn)樗窝阄鞯脑挘撬匦阍僖部嚥蛔。绰暱奁饋怼?br/>
她也是現(xiàn)在才曉得,她的女兒當(dāng)初生下來是活著的,是那張老五不是人,害死了她的女兒,還騙了她。
她捂著臉哭得撕心裂肺的,劍心也在一旁跟著流眼淚,“姐姐,你離婚好不好。”
素秀點(diǎn)著頭,離婚后她無處可去,但弟弟好不容易有了好去處,一定不能斷送他的前程,心里便想著,一離婚自己就回四川老家去。
這離婚的事情辦得很利索,因?yàn)閺埨衔逡呀?jīng)被巡捕房開除了,不但如此還蹲了大牢,也就是他那母親嘴太兇,牢里給趕了出來。
所以張老五是被離婚的。
素秀這邊則回去收拾自己的行李,她竟然還想將這幾天的工錢都給張老五的母親和孫女留下來。
宋雁西見了,這哪里能成,連忙攔住:“叫她們自己想法子去。”
小塔也連忙道:“對啊,你將這錢留下來,人不領(lǐng)情就算了,到時候你自己連吃飯的錢都沒有,你覺得劍心會放心你么?這個時候肯定想辦法要給你弄錢,他這個樣子又不好意思給姐姐開口借錢,沒準(zhǔn)就因此走上了歧途呢。你要曉得,劍心是你親弟弟,那個老太婆和那小丫頭不是你的誰,你不能為了外人害自己的親弟弟。”
這一番話,實(shí)屬將素秀給說暈了。實(shí)在是沒有考慮這么多,只是想著自己還年輕,能做工。
可是張老五母親和那繼女雖是可惡,卻是老弱,哪里能賺得了錢?
萬沒有想過,自己將這錢拿出去后,在弟弟這里會引發(fā)什么后果。
所以最后素秀將錢留了下來,下午就買了去四川的車票,大家一起送她上車。
見她走了,劍心才放心,朝著宋雁西和小塔鞠躬道謝,“麻煩你們一整天了。”最后目光落在宋雁西的身上,“欠您的錢,我會想辦法還的。”
那么多事情,一天不到就全都辦好了,還不曉得宋小姐在背后花了多少錢呢。
也朝小塔道謝,“多謝你說的那些話,我姐姐這一輩子都是老好人,她從來就沒有想那么多。”
希望小塔今天的那些話,能點(diǎn)醒她。
她以為是做好事情,無私奉獻(xiàn),會感動對方,可是卻害苦了她自己以及身邊的人。
他的記憶里,父母好像也是這樣的人,以至于家里的田產(chǎn)房產(chǎn)一點(diǎn)點(diǎn)的被鄰里和族里的叔伯們瓜分完。
父母最后被活活餓死,他們姐弟倆到處流浪,后來姐姐跟著張老五去了洛陽,自己遇到了師父。
他想,幸好自己沒有遺傳父母的這些‘善良’。
這時候聽小塔笑道:“客氣什么?”隨后有些擔(dān)心地問他,“你不會也是這脾氣吧?自以為是能感動別人?”
姐姐說這樣的人叫做圣母,但大部份混得不好。除非是什么白蓮圣母才能混得好。
劍心搖搖頭,“我沒有,我有自知之明,絕對不會去承諾誰能力外的事情,更不會去指望自己能感化誰。”倘若真這樣容易的話那誰都能立地成佛了。
“知道就好。”小塔滿意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隨后想起剛才劍心說要還宋雁西錢的話,不由得朝他說道:“可是你怎么還姐姐的七百塊錢?”今天為這些事情,零零總總,可花了七百。
劍心立即傻眼了,這可是他一輩子都掙不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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