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章 第 65 章
晚上,陸煙坐在火堆前拿著一把剪刀給多吉剪頭發(fā),周嘉月在一旁拿著電筒照明。</br> 自從知道周馳沒跟過來,周嘉月一下午沒怎么說過話。</br> 在多則鄉(xiāng)待了幾天周嘉月就想回江城,奈何余笙他們都忙著手里的活,沒空搭理她。</br> 好不容易等到陸煙,以為她哥也要過來,結(jié)果撲了個空。</br> 這會兒周嘉月手高高舉著手電筒,臉卻有點臭。</br> 小姑娘喜形于色,心里想什么全表現(xiàn)出來了。</br> 陸煙一邊忙著手上的活兒,一邊問周嘉月:“不喜歡這兒?”</br> 周嘉月猛地搖頭,嘴上否認:“喜歡是喜歡。就是待不慣。沒網(wǎng)沒信號,沒有星巴克啥都沒有,就覺得這地兒不是人能住下去的。陸煙姐,他們生活也太苦了吧。之前都沒有電的,那怎么過日子啊。”</br> “多吉說很多人都沒有上過學(xué),村里好多人都不會漢語,我也聽不懂藏語。就多吉能跟我說說話了,有時候多吉還聽不懂我說的那些詞……”</br> 周嘉月小臉一皺,愁容滿面的,有心疼也有煩躁。</br> 想要幫點什么也無從下手,就只能張張嘴皮砸吧兩句。</br> 陸煙停下手上的動作,抬眼看了眼旁邊杵著不動、一臉糾結(jié)的小姑娘,隨口一問:“想家了?”</br> 這句話一出,周嘉月立馬努了努嘴,悶著聲點頭:“想。”</br> “我想回家喝奶茶、看電影,跟同學(xué)出去玩游戲,這里好窮,我什么都做不了。”</br> 終究是個小孩子,待這幾天估計是真憋壞了,好不容易逮著個人正訴苦呢。</br> 陸煙頓了頓,抬手揉了揉周嘉月的腦袋,寬慰:“你看,你不想待還能回去。但是多吉他們無處可出。沒水沒電沒信號的日子他過了十幾年。對他們來說,這日子再苦也還是得過。”</br> “你要是真不想待了,明天我讓徐進送你去機場。”</br> 周嘉月一聽,臉上有些怔愣。</br> 猶豫幾秒,周嘉月試探性地問:“那你們呢?”</br> “你余笙姐姐他們可能還有半個月左右,忙完就回去了。”</br> “那陸煙姐你不回去啊?”</br> 陸煙拿起牛角梳梳了幾下多吉的頭發(fā),輕描淡寫回了句:“我可能還得要一兩個月。”</br> “啊!??還得待兩個月啊……那我哥剛還說你下個月要去北京呢。讓我跟你一起回去來著。這要是等你,我不得還得待很久啊。”周嘉月瞪大眼,忍不住驚呼。</br> 咔嚓一下,陸煙揪起的那撮頭發(fā)全給剪了,這一剪……更像狗啃的了。</br> 周嘉月似乎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拿起手電筒往多吉臉上照了一下。</br> 多吉壓根兒不清楚怎么回事,見周嘉月掃過來,露出一口白凈的牙齒笑得格外單純。</br> 多吉跟周嘉月相差三歲,兩個人玩起來像孩子,這會兒周嘉月見多吉笑得開心,訕訕地摸了摸耳朵,沒敢跟多吉說他頭發(fā)被她剛剛那么一晃給剪毀了。</br> 陸煙注意了幾秒兩小孩的小動作,重新抓起多吉的頭發(fā)問:“多吉,要不剪成徐進哥哥那樣的?”</br> “好。”多吉乖巧點頭。</br> “對對對,徐進哥的寸頭可帥了。男人魅力十足,特野!多吉,你剪出來肯定好看!”旁邊的周嘉月跟著激情附和。</br> 附和完,周嘉月手舉得有點酸,默默換了只手重新舉著。</br> 火堆燒得很大,火光照得人也紅彤彤的,有點像年畫上掛的福娃。</br> 這兩天村里終于通了電,徐進幾個人正在幫忙村民家里安照明燈,本來說晚上吃烤肉,人還沒過來。</br> “你哥讓你跟我一起回去?”沉默一陣,陸煙抬眼,重新看向邊上舉著電筒的周嘉月。</br> 周嘉月似乎舉累了,拿著電筒、一屁股坐在了旁邊粗糙的木凳上,嘆了口氣,郁悶道:“下午剛說。”</br> “我好不容易才在對面山頭找到信號,結(jié)果沒說幾句他就掛了。還讓我別胡鬧。”</br> “對了,我哥還說陸煙姐手機什么時候有信號了給他回條短信。他有事跟你說。”m.</br> 說到這,周嘉月雙手撐著下巴,盯著陸煙,狡黠問:“陸煙姐,你跟我哥這兩天都干嘛了?我怎么覺得,我哥對你很不一樣啊。”</br> 陸煙正在清理多吉脖子、耳朵上的碎發(fā),聞言,掃了眼周嘉月,見她臉上掛著好奇,陸煙挑了挑眉,反問:“怎么個不一樣?”</br> “我哥可從來沒再我面前主動提過異性的名字,別說異性了,連人名我都沒聽過幾個。就他那性子,要是不在意別說提了,人看都不帶看一眼。用他說的話,那就是浪費感情。可今天我打電話,他都連續(xù)提好幾次了。”</br> 說到這周嘉月?lián)u了搖頭,滿臉嘆息道:“我可能跟我哥不是親生的。他可一點都沒管過我死活,不但沒管,問都不問一下。”</br> 陸煙清理完,拍了拍身上的頭發(fā),一臉淡定道:“那可能真不是親生的。”</br> “陸煙姐不帶你這樣的,你怎么還這樣啊……”周嘉月立馬癟嘴望向陸煙。</br> 陸煙笑了下,嘴上打趣:“你哥可能是垃圾桶里撿的,你是親生的。”</br> “那肯定不是,我哥簡直反人類。要是撿的,那也只能是我。”周嘉月是個護短的,雖然嘴上討厭她哥,可不容許旁人說什么。</br> “哎,多吉,你寸頭也太好看了吧!你過來點,我好好看看。”</br> 見多吉頭發(fā)剪得差不多了,周嘉月立馬嚷嚷著要看。</br> 多吉被周嘉月夸得面紅耳赤,在陸煙的眼神鼓勵下靦腆地站了起來。</br> 周嘉月伸手拉過多吉的胳膊,圍著他轉(zhuǎn)了好幾圈,最后問:“多吉,我可以摸摸你腦袋嗎?”</br> 多吉縮了縮脖子,紅著臉答應(yīng):“可……可以。”</br> 周嘉月得到允許,立馬伸手往多吉腦袋招呼。</br> 發(fā)茬太短,摸著有點硬。</br> 周嘉月玩得不亦樂乎,多吉被摸了幾下就不讓摸了,周嘉月哪肯罷休,追著多吉跑。</br> 兩小孩玩起來也沒別的人了。</br> 陸煙看他倆玩得開心也跟著笑了起來。</br> “喲,多吉,你阿佳給你剪的頭發(fā)不錯啊,這圓滾滾的看著可比我剪的帥多了,現(xiàn)在多則鄉(xiāng)又添了一帥哥啊。”一道戲謔的聲音響了起來。</br> 多吉聞言摸了摸腦袋,靦腆地笑了笑。</br> 陸煙聽到腳步聲轉(zhuǎn)過身看了過去,只見徐進端著一盆牛肉走了過來。</br> 夜色下影子有點深,直到走近陸煙才看清徐進那張臉,見他臉頰貼了張創(chuàng)口貼,身上臟兮兮的,陸煙出聲問了句:“你臉怎么回事?”</br> 徐進大步跨進火堆前,蹲在地上串了兩串牛肉邊,滿不在乎道:“安電的時候被鐵絲劃了一下,沒什么大事。”</br> “這電通了就是好,以后做飯方便多了。我上回買電磁爐再不用可就壞了。嘖,是件值得慶祝的事。今兒先簡單應(yīng)付一下,等下山了我請你吃頓好的。”</br> 說這話時徐進臉上多了兩分高興,是真高興。</br> 這年頭多則鄉(xiāng)才通上電多多少少讓人聽了有點心酸,只是徐進、陸煙兩人都明白,這電來得有多不容易。</br> 徐進為了這事下山跑了好幾回,陸煙也投了不少力。</br> 前年就開始的,過了將近兩年才做到。</br> 確實值得高興。</br> 想到這,陸煙臉上浮出笑意,附和一句:“確實是件值得高興的事。”</br> 說了兩句,陸煙掃了眼努力穿牛肉的徐進,問了句:“余笙他倆呢?”</br> “不跟后面?”徐進頭也沒回地說了句。</br> 陸煙正想說哪有人,還沒說出口,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br> 只見余笙站在她背后,正目不轉(zhuǎn)睛地望著她,即便什么也沒說,可那眼里裝著數(shù)不清的情緒。</br> 不知道是不是在這邊待了幾天的緣故,余笙糙了不少,臉上還蹭了灰。</br> “什么時候到的?”下午余笙一直在忙,還不知道陸煙過來。</br> 陸煙拍了拍身邊的位置,示意余笙坐下來再說。</br> 余笙也沒忸怩,提了下衣服,一屁股坐在了陸煙身邊。</br> 余笙旁邊站著的祝宴則往徐進那邊走了兩步,跟著徐進一起烤牛肉。</br> “下午到的。這幾天過得還行?”陸煙審視了幾眼余笙,關(guān)切地問了句。</br> 余笙聞言忍不住嘆息,臉上有點為難,“說真的,過來之前我也想過條件可能會差點。但沒想到這么差。”</br> “這是個大工程,光憑我們幾個是不夠的。政府的支持是必不可少的。我打算明天去鎮(zhèn)上跟當?shù)卣務(wù)劊行┦掠兴麄兊膸兔奖愫芏唷!?lt;/br> 陸煙神色也認真起來,看了看滿臉棘手的余笙,陸煙問:“你明天去政府?”</br> 余笙點了點頭,有些煩躁地揉了揉下巴,同陸煙交代了一下她手上堆積的事。</br> “嗯。物資什么的,銀安倒是可以支持。只是這路沒通也不容易進來。基礎(chǔ)設(shè)施真的太匱乏了,銀安即便有能力也做不到。”</br> “我待這幾天走訪了一些村民,發(fā)現(xiàn)大多都是靠撿松茸、冬蟲夏草,還有養(yǎng)牦牛為生。但是賣出去的價格太低,賺錢的都是中間商,這樣一來,他們壓根兒不能沒有條件改善生活。要是形成產(chǎn)業(yè)鏈有專門的供貨商會好很多,只是路不通什么都白說。”</br> 余生說到這有些頭疼,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又補充了兩句:“老板前兩天又加了一筆資金,這錢用來修路是夠的。只是學(xué)校……”</br> 陸煙見余笙是真心替多則鄉(xiāng)謀出路,笑著拍了拍余笙的肩膀,安慰:“你費心了。學(xué)校的事交給我,我來想辦法。”</br> “你一個人……能行?”</br> “行。”</br> 說這話時陸煙眼里滿是堅定,既是在承諾余笙,也是在給自己鼓勵。</br> 余笙抹了把臉,勉強扯了個笑容,喟嘆一句:“看來,我們還真沒資格說自己過得有多苦,再苦再累好歹在物質(zhì)上不愁吃不愁喝。”</br> 陸煙笑了一下,寬慰余笙:“各有各的難處。”</br> “也只能這么安慰自己了。忘了說,老板讓我跟你說聲,那什么展覽名額已經(jīng)定了。到時候你人過去就行。”</br> 陸煙一聽,神色頓了頓,好一會兒才說了個好字。</br> “陸記者,咱說句實話,你跟老板什么情況?”</br> 沒等陸煙回,余笙追問:“你倆談了?”</br> 作者有話要說:晚上更第二章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