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過這下一午,陸煙身心俱疲，一上樓就躺在了床上閉眼睡覺。</br>　　這一覺睡得格外長，陸煙直接從下午睡到了晚上九點(diǎn)半。</br>　　最終是被餓醒的。</br>　　醒來,房間一片漆黑，陸煙掀開被子下床、憑著記憶往開關(guān)處走。</br>　　走到一半,陸煙被地上的東西撞到差點(diǎn)拌倒。</br>　　砰的一下砸到腳背，疼得陸煙直抽氣,忍著痛意往前繼續(xù)走了兩步。</br>　　手指摸索了半天,終于找到開關(guān)。</br>　　啪的一聲響起,昏黃的燈光線擠滿各個角落，整間屋子的陳設(shè)全都落入陸煙眼底。</br>　　腳背上的疼痛已經(jīng)過去，陸煙低頭找了找差點(diǎn)拌倒她的東西。</br>　　是一個小型手提箱,四四方方的。</br>　　被陸煙踢了一腳,滾了兩圈,倒在了墻角。</br>　　沉默兩秒，陸煙彎腰撿起地板上的手提箱,不是她的東西。</br>　　應(yīng)該是周馳的。</br>　　看了兩眼,陸煙本來準(zhǔn)備放下,腦子里突然閃過一個畫面,等回神,手提箱拉鏈已經(jīng)被她打開。</br>　　里面的東西露了出來。</br>　　是一個嶄新的相機(jī)，跟她用的那款一個牌子。</br>　　甚至比她用的那款更好。</br>　　陸煙不想自作多情，可上面貼著她的名字。到這份上了,她不至于矯情地想,這相機(jī)的主人可能是跟她同名。</br>　　沒多想，陸煙一屁股坐在地板上，掏出相機(jī)擺弄一番。</br>　　她下午走得太匆忙,沒來得及拿儲存卡，周馳已經(jīng)換了上去。</br>　　里面的照片一張沒丟，全都好好的。</br>　　一張一張翻完，陸煙關(guān)了機(jī)將相機(jī)放了回去。</br>　　幸好，她那腳踩得不算重。m.</br>　　開了門，三樓公共區(qū)域的燈都開著，只是沒人。</br>　　空蕩蕩的，安靜得讓人覺得格外孤獨(dú)。</br>　　估摸著都睡了。</br>　　陸煙下了樓準(zhǔn)備去吃點(diǎn)東西，剛走到樓梯口就撞見周馳提著外賣走了上來。</br>　　周馳也看到了她，兩人對視兩秒，陸煙率先避開視線。</br>　　周馳見狀，闔了闔眼皮，主動搭話：“剛醒？”</br>　　“嗯。”陸煙睡了一覺，心情平靜不少，再加上最后一晚，多多少少有點(diǎn)收斂。</br>　　“點(diǎn)了餃子，過來吃點(diǎn)。”周馳緩緩走上來，路過陸煙時(shí)說了句。</br>　　陸煙哦了一聲，跟了上去。</br>　　飯桌上兩人幾乎沒說什么話，陸煙窩在座椅里靜靜看著周馳慢條斯理解開紙袋，伸手從里取出一份餃子、紅油蘸醬放在陸煙面前。</br>　　他的手很好看，又白又長，指節(jié)分明、指甲蓋修得整整齊齊、干干凈凈。</br>　　看了兩眼，陸煙收回視線，伸手一言不發(fā)扯開塑料蓋子、拿過一次性筷子吃了起來。</br>　　吃了兩個，陸煙抬起頭掃了眼坐在對面玩手機(jī)的男人，屏幕光線打在他臉上替他鍍了一層冷光，襯得人越發(fā)沉默。</br>　　見他沒吃，陸煙忍不住問了句：“你不吃？”</br>　　周馳不慌不忙抬眼，瞥了下對面面無表情的陸煙，抿了抿唇，淡淡回了句：“吃過了。”</br>　　陸煙聞言，重新低頭開始吃餃子。</br>　　三樓安靜得有些可怕，吃了餃子，陸煙也沒了睡意。</br>　　站在一排窗臺前看了眼樓下，這才發(fā)現(xiàn)院子里燒了一堆火，圍了一圈人。</br>　　全是游客，有男有女，央吉也在。</br>　　羅生坐在最邊上，一個人癱在椅子里閉著眼睡覺。</br>　　旁邊的央吉一直在羅生身邊轉(zhuǎn)，時(shí)不時(shí)扯一下羅生的頭發(fā)、抓一下他的耳朵，羅生也不管，任她玩。</br>　　氛圍格外和諧，陸煙瞧了幾眼收了目光。</br>　　羅生說得沒錯，如果不能長期在央吉身邊，就不應(yīng)該給她希望。</br>　　不止央吉，她也是。</br>　　“要下去看看？”周馳見陸煙看得出神，開腔問。</br>　　陸煙搖了搖頭，平靜地望向椅子里坐著的周馳問：“不去。你航班訂了？”</br>　　“明早八點(diǎn)。”周馳回。</br>　　滯了一會兒，陸煙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道：“那明天得早點(diǎn)，六點(diǎn)多就得過去。你早點(diǎn)休息。”</br>　　周馳沒動，回完短信，摁滅手機(jī)。</br>　　邊上放了一副撲克牌，周馳抓起來隨手翻了幾張。</br>　　翻到大王，周馳闔了闔眼皮，漫不經(jīng)心問一句：“要不要玩點(diǎn)游戲？”</br>　　“玩什么？”</br>　　“猜大小。”</br>　　“……”</br>　　陸煙翻了個白眼，面上止不住的嫌棄。</br>　　只是身體很誠實(shí)，嘴上說著不玩，可腳還是往他那邊移了兩步。</br>　　最后繞過周馳坐在了她對面。</br>　　撲克牌被周馳重新洗了兩次，洗完，周馳整整齊齊放在了桌上。</br>　　“誰手上拿的牌大就可以問對方一個問題。”</br>　　“什么都能問？”</br>　　“自然。”</br>　　陸煙最先拿牌，周馳也跟著拿了一張。</br>　　看了一眼牌，陸煙出聲：“a”</br>　　“你大。”周馳翻開自己手上的“5”，同陸煙眼神示意。</br>　　陸煙不想去深究周馳玩這個游戲到底有什么深意，她現(xiàn)在腦子里只剩下一個想法玩就玩吧，反正明天就要分開了。</br>　　就當(dāng)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放肆，以后的歲月里恐怕難了。</br>　　陸煙想了想，問：“你今天穿的什么顏色的內(nèi)褲？”</br>　　周馳沉默兩秒，掀唇：“黑色。”</br>　　游戲繼續(xù)，還是陸煙贏。</br>　　“目前最后悔的事？”</br>　　“沒有。”</br>　　“喜歡什么類型的女人？”</br>　　周馳垂了下眼皮，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周馳搖了搖頭，嘴角溢出一道低且輕的笑聲，嘴上回：“客觀而言，我覺得這是個不應(yīng)該存在的問題。”</br>　　“什么？”陸煙一時(shí)沒明白周馳的意思。</br>　　“很多時(shí)候，喜歡與合適并不能劃等號。年輕的時(shí)候可能還糾結(jié)喜歡，到后來大多選擇的都是合適。”</br>　　“你選合適還是喜歡？”陸煙沒追究周馳那段話，重新問。</br>　　周馳淡淡覷了眼陸煙，淡定回：“都要。”</br>　　這男人還真是自信。</br>　　陸煙心里翻了個白眼，重新拿了一張牌。</br>　　這一次，周馳贏。</br>　　周馳沒著急問，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細(xì)細(xì)摩挲著手上的紙牌。</br>　　摩挲完，周馳坐直了身子，神情復(fù)雜地看了兩眼陸煙，好一會兒才問：“你喜歡什么類型的男人？”</br>　　陸煙嗤了一聲，“你不是說這個問題不該存在？”</br>　　“是不該。”周馳承認(rèn)，又道：“那就過。”</br>　　“你可以換個問題問。”</br>　　周馳擺了擺手，“算了，沒什么想問的。”</br>　　陸煙面色淡了下來，放下手上的牌沒再繼續(xù)：“那行。我也不想玩了。”</br>　　說完，陸煙推開椅子離開飯桌。</br>　　周馳也不動，就那么坐在椅子上神色淡淡地整理好那副只抽了一小半的撲克牌。</br>　　整理完，周馳重新放了回去。</br>　　周馳進(jìn)去的時(shí)候，陸煙正蹲在地上整理行李箱。</br>　　一頭長發(fā)被她隨意扎著，昏黃的燈光下，整個人多了兩分柔和，沒有白日那般咄咄逼人。</br>　　周馳站在門口多看了兩眼，看完，周馳拿起睡衣往浴室走。</br>　　幾分鐘后，浴室里響起一股水聲，嘩啦啦地沖著。</br>　　陸煙拉行李箱的動作頓了一下。</br>　　瞥了眼床上男人脫下來的外套，陸煙一把扯下頭發(fā)上的橡皮筋。</br>　　瞬間，頭發(fā)全都散了下來，落在了她的肩頭。</br>　　水聲不斷。</br>　　陸煙站了幾秒，抬手脫掉了身上的衣服、褲子。</br>　　砰砰砰。</br>　　浴室門口響起一道有節(jié)奏的敲門聲。</br>　　“怎么了？”里面的人關(guān)掉噴頭，問。</br>　　陸煙沒吭聲，浴室門沒鎖，她直接擰開走了進(jìn)去。</br>　　聽到動靜，周馳下意識偏過頭。</br>　　瞥見陸煙的那一刻，周馳眼底滑過一絲詫異。</br>　　浴室一片潮濕，水霧貼在鏡子上凝結(jié)成水滴不停往下掉。</br>　　陸煙赤著腳走了過去。</br>　　沒什么遮擋，眼前的光景陸煙一覽無遺。</br>　　走了兩步，陸煙重新打開噴頭，一時(shí)間水聲不停。</br>　　陸煙站在噴頭下任由熱水打濕她的臉頰、頭發(fā)。</br>　　等淋得差不多了，陸煙抹了一把臉，抬眼看向近在咫尺的男人。</br>　　將他從頭到尾都瞧了一遍，哦，真是黑色的。</br>　　周馳也不動，任由陸煙看。</br>　　看了幾秒，陸煙主動貼近周馳，雙手抱住了周馳的脖子湊了上去。</br>　　紅唇落在下巴的那一刻，周馳眸色一暗，伸手一把將人圈在了懷里。</br>　　瘋狂與理智并存，在無數(shù)次試探下，兩人的理智最終被瘋狂逼退。</br>　　沒有離別、沒有誤會，也沒有跨不過的高墻，這里只剩下最原始的吸引。</br>　　陸煙沉迷周馳的力量，沉迷他堅(jiān)實(shí)的手臂，沉迷他的黑眸里裝滿了她情動的樣子。</br>　　癡迷的、陶醉的、快樂的、痛苦的……她都沉迷。</br>　　在他的眼里，她看到了她鮮活的樣子，一幅幅是那樣的動人。</br>　　水聲里夾著兩道明顯的喘息聲。</br>　　兩人貼在對方的耳邊一遍又一遍地叫著對方的名字。</br>　　陸煙努力回應(yīng)他的動作，努力攀爬住他的脖子不讓自己摔下來，努力抓住一切、抓住一切讓她活下來的東西。</br>　　她從來沒有想過，她的名字在他嘴里念出來是這么的動聽。</br>　　呼吸交纏的瞬間，男人抱著她問：“既然這么喜歡我，為什么還老是躲？”</br>　　陸煙眉頭一皺，沒有回應(yīng)周馳的疑惑，反而撲過去用力咬了一口男人的下巴。</br>　　下巴傳來一道細(xì)微的疼痛，周馳瞇了瞇眼，伸手將人按在了懷里。</br>　　這一夜，好像格外漫長。</br>　　漫長到陸煙懷疑會不會天亮，又或者，她也不想天亮。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shí)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xiǎn)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