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第 53 章
理塘到稻城縣大約有一百五十多公里,開過去差不多兩個小時。</br> 這一路是周馳開的車,適應(yīng)兩天后他的高反差不多緩了過來。</br> 不頭暈也不胸悶了。</br> 路上,陸煙窩在副駕駛無所事事地玩手機。</br> 手機信號不太好,時不時出現(xiàn)沒網(wǎng)沒信號的狀態(tài)。</br> 陸煙看不了最新資訊,只能勉勉強強在有信號的地方發(fā)個短信。</br> 徐進幾人提前到了多則鄉(xiāng),昨天晚上徐進就給陸煙發(fā)了短信,陸煙現(xiàn)在才看見。</br> 看到未讀的紅點,陸煙順著點了進去,幾條消息一下子彈出來。</br> 我們到了,你呢?到稻城了還得待多久?</br> 多吉讓我跟你說聲他很想你。</br> 陸煙看到后半句噗呲一聲笑了出來,想起當(dāng)初那個靦腆、內(nèi)斂的小孩如今能跟她這么直白的說話多多少少有點高興。</br> 周馳聽到女人毫不掩飾的笑聲偏過臉瞥了過去,只見女人低著腦袋盯著手機屏幕一臉開心,嘴角不停往上翹,整個人身上充斥著淡淡的高興。</br> 看了兩眼,周馳握著方向感有意問:“笑什么?”</br> 陸煙正在回徐進消息,還沒打完就聽到了周馳的聲音。</br> 懶懶的、夾著一兩分疑問,探知欲卻并不強,這么問好像也只是跟她隨便聊聊。</br> 陸煙又繼續(xù)打了幾個字,按下發(fā)送。</br> 眼看著發(fā)送成功了才摁滅手機屏幕、抬起頭看向旁邊神色淡淡的男人。</br> 男人無論到哪兒身上都干干凈凈、整整齊齊的,深色西裝外套里換了件霧藍襯衫,沒打領(lǐng)帶。</br> 領(lǐng)口處解了兩顆扣子,隱約可以窺探兩分里面的光景。</br> 側(cè)著臉,陸煙可以清楚地瞧見他流暢的下顎線,一點一點沒入鎖骨。</br> 陸煙清楚地明白,這男人最是表里不一。</br> 表面裝得清淡禁欲,內(nèi)里盡是肆意瘋狂。</br> 滴滴兩聲,手機傳來提示音。</br> 陸煙的思緒被打亂,掀了下眼皮,重新解鎖手機。</br> 還是徐進發(fā)的。</br> 過兩天尼珍結(jié)婚,你要是能趕回來,就替新人拍兩張照片。留個紀(jì)念。</br> 陸煙看到短信,眼皮底下滑過一絲驚訝,似乎沒想到這么快。</br> 尼珍是多吉的表姐,跟另一個村的一個青年在談戀愛,只是家里之前不怎么同意。</br> 也不知道尼珍或者那個青年是怎么說服尼珍父母的。</br> 想了想,陸煙按捺住心底的疑惑,發(fā)了個行給徐進。</br> 兩人又來來去去發(fā)了幾條。</br> 等徹底關(guān)掉手機才發(fā)現(xiàn)車已經(jīng)停在了路邊,而駕駛座上空蕩蕩的。</br> 男人不知道去了哪兒。</br> 陸煙一愣,掃了一圈才發(fā)現(xiàn)蹲在馬路邊打電話。</br> 她的視線剛好被車擋住了。</br> 見他還有一陣兒,陸煙也沒閑著。</br> 吧嗒一下解開安全帶,撿起煙盒打火機、相機推開門往外走。</br> 不遠處的山坡有一片高地適合拍照,邊上的有一天雪水淌過的河流,河道寬闊,水清澈見底。</br> 一眼望去,到處都是裸露的灘涂、大石頭。</br> 陸煙看了兩眼收回視線,拎著相機邊走邊點煙,單手點完,陸煙甩了甩手上的打火機。</br> 等火甩滅,陸煙叼著煙將打火機揣進了風(fēng)衣口袋。</br> 剛揣進去,陸煙又掏出打火機看了眼。</br> 是周馳給的那只,她一直帶在身上。</br> 腳上沒停,花了差不多五分鐘,陸煙爬上了高地。</br> 站在上面,陸煙可以俯視一切。</br> 對面的柏油路盡情穿梭在這平坦開闊的草原,宛如一條沒有盡頭的黑腰帶。</br> 黑腰帶上一輛銀白路虎停在上面,路虎車旁男人懶懶散散靠在車前蓋,手上握著手機正在接電話。</br> 在這滿地都是暈黃色的背景下,男人顯得格外顯眼。</br> 像極了油畫里的主角,讓人為之著迷、沉淪。</br> 隔得遠,陸煙看不清男人的臉。</br> 盯了一陣兒,陸煙咬了口煙頭,握住相機調(diào)整鏡頭慢慢拉進眼前的畫面。</br> 倍數(shù)不斷擴大,男人在鏡頭下越來越清晰。</br> 清晰到可以瞧見男人正握著手機往她這邊看,似乎知道她在拍他,男人朝鏡頭懶懶笑了一下。</br> 笑的弧度不大,卻讓陸煙陡然心動。</br> 那一瞬間,宛如春風(fēng)拂過,綠了枝頭、紅了臉、亂了春心。</br> 咔嚓一聲,陸煙按下那個鏡頭。</br> 男人疏散懶怠的笑定格在了相機,而按下的瞬間,陸煙的心也隨著風(fēng)掠過,飄蕩在了不遠處的男人身上。</br> 不再離開,不再漂泊,就那么黏在了他身上。</br> 陸煙沒再拍照,安安靜靜地蹲在地上抽煙,等抽完,男人已經(jīng)打完了電話。</br> 滴的一聲,手機里傳來消息,陸煙得空的手掏出手機看了眼。</br> 周馳發(fā)的,只短短兩個字下來。</br> 陸煙舔了舔唇,沒回,收了手機,掐斷手上的煙頭,默默拿起相機往回走。</br> 青黃色的草原高地,陸煙不慌不忙向前走,風(fēng)吹過,掀起她身上的風(fēng)衣蕩起漂亮的弧度。</br> 那頭柔軟亮黑的頭發(fā)被她用一根木簪子隨意挽了起來,額前還留著幾根碎發(fā),風(fēng)掃過,碎發(fā)到處都是。</br> 隨意卻又不失美感。</br> 早上只涂了個口紅,復(fù)古紅,襯得高級又不失優(yōu)雅。</br> 周馳一直靠在車前蓋上,這會兒電話掛斷轉(zhuǎn)過頭正好瞧見這一幕。</br> 陸煙手上拿著相機輕描淡寫往下走,越走越近,那張臉也越來越清晰。</br> 有那么一瞬間,周馳懷疑,這女人不是走在草甸上,而是走在他的心窩里。</br> 輕一步重一步地踏過他心里的每一個地方,留下一道道痕跡,再也無法抹去的痕跡。</br> 直到人走近了,他徹底看清那張精致的面孔、看清陸煙那雙狐貍眼里的清淡,周馳才意識到他真輸了。</br> 這女人在他心里扎根發(fā)芽了。</br> 想到這,周馳眸色沉了下來,抬眼掠過近在咫尺的女人。</br> 周馳滾了滾喉結(jié),掀唇問:“當(dāng)了你的背景圖,讓我瞧瞧照片?”</br> 你看,這人有多自信。</br> 不問拍了什么,不問她有沒有拍他,就這么直截了當(dāng)?shù)匾凑掌?lt;/br> 陸煙眨了眨眼皮,懶得跟周馳耍心眼,朝他身邊走了兩步。</br> 剛把相片翻出來準(zhǔn)備遞給周馳看,手還沒伸出去腰間就多了一股力道。</br> 猛地,她落進了一個滾燙的懷抱,手上的相機不知何時也落到了男人的手里。</br> 只見男人一邊按住她的腦袋往懷里壓,一邊掃向相機的照片。</br> 周馳一眼就瞧見了那張照片,照片里他淺淺笑著,眼神直勾勾地盯著鏡頭。</br> 哦,不對,盯著鏡頭后的女人。</br> 那個拿著相機、一臉認真的女人。</br> 看了幾秒,周馳將相機擱在了車前蓋上,擱完,垂著眼皮認認真真打量起懷里的女人。</br> 女人除了最開始有點驚訝,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恢復(fù)了平靜,神情淡淡的,狐貍眼里沒有一絲波瀾。</br> 耳邊的兩絲碎發(fā)不知何時扎在了眼角,周馳舌尖舔了舔牙齒,手指一點一點剝開了頭發(fā)絲。</br> 指腹觸碰皮膚,嫩、滑。</br> 細看下去,女人的脖子、耳朵早紅了。</br> 周馳掃視完,弓著腰貼在女人的腦袋邊,低聲夸獎:“拍得不錯。”</br> “值得表揚。”</br> 說著,周馳的薄唇貼在了陸煙的頭發(fā)絲上,鼻息間灌滿了洗發(fā)露的味道,很淡,卻醉人。</br> 搭在陸煙腰間的手緩緩?fù)希涞搅岁憻煹暮竽X勺,接著,男人的唇瓣落在了她的額頭。</br> 一點一點地往下,落在了她的鼻子。</br> 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也慢慢落到了她的耳朵、脖子。</br> 陸煙感受到男人的動作脊背猛地一僵,心跳撲通撲通跳。</br> 這男人犯規(guī)了。</br> 正想著,耳邊傳來一道低且愉悅的蠱惑聲:“別走神,嗯?”</br> “我要吻你了。”</br> 陸煙猛地抬頭,下一秒,唇瓣被人強勢堵住。</br> 還真是……說到做到。</br> 男人的薄唇滾燙,在她唇上肆意流轉(zhuǎn)。</br> 一時間,鼻腔里滿是他的氣息。</br> 強勢的、溫柔的、霸道的……</br> 遠處的風(fēng)掃了過來,一浪又一浪地打在兩人身上,好似在為他們鼓掌。</br> 陸煙沉溺前一秒還在想,天神走下神壇,原來是這樣的。</br> 原來,跟普通人也沒什么兩樣。</br> 卻讓她欲罷不能,滿身心都貼上了周馳的名字。</br> 而后,陸煙漸漸失去了思考的能力。</br> 她徹底淪陷在了周馳編織的一個又一個美好的夢里。</br> 她躺在車前蓋任由男人肆意橫行,昏昏沉沉間,她抬頭就看見云層里遮遮掩掩的太陽正默默注視著他們。</br> 浪漫的、難以言喻的、沉醉的,一骨碌地融進了身體里。</br> 而她就這么仰著腦袋,看著天神一般的男人一步步地走下神壇,看著男人漆黑沉默的眼眸裝滿了細碎的情欲。</br> 聽著他貼在她耳邊一遍一遍喊著她的名字,嗓音低沉沙啞,像極了考古出土的文物,帶著歷史的積淀,藏著歲月的洗禮。</br> 原來,這人動情的樣子是這般迷人的。</br> 她那十萬八千里的長征好像突然走完了。</br> 她隔著萬里山河、隔著無數(shù)失眠的夜晚、隔著日積月累的愛意與他擁了個滿懷。</br> 這一刻,她想,她是幸福的、快樂的、鮮活的。</br> 她從未有過這么強烈的想法,她想活下去,她想活得長長久久的,她想跟他一起墜入無邊地獄。</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