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第 45 章
“別鬧了?我真沒精力哄你了。”</br> 周馳的嗓音低沉、慵懶,說這話時呼吸落在陸煙的臉上。</br> 又酥又麻,似羽毛刷過,癢得陸煙心悸。</br> 聽著周馳寵溺滿滿的話,陸煙指尖顫了又顫,嘴上卻忍不住反駁:“誰鬧了?你能不能……”</br> “好好好,你沒鬧。我鬧行了?”</br> “周馳……”</br> 男人咻地睜開眼,盯了幾秒懷里的人,冷不丁地問:“能讓我睡會兒?”</br> 對上周馳充斥著疲倦的眼,陸煙突然噤了聲。</br> 男人見狀重新?lián)Ьo懷里的人,繼續(xù)閉著眼睡覺。</br> 落在腰上的那只手灼熱、滾燙,被窩里擠滿了他的氣息,陸煙驚得不敢動彈。</br> 直到頭頂?shù)暮粑晞蚍Q下來,陸煙才敢仰頭看向那張近在咫尺的臉。</br> 暈黃的燈光下,男人的輪廓線條柔和了幾分。</br> 睡著的周馳很安靜,眉宇間透露著溫和。</br> 眼皮緊閉著,睫毛很長落下一道陰影,往下是俊挺的鼻梁,經常戴眼鏡的緣故,鼻梁上有一道印子。</br> 很淺,不仔細看看不見。</br> 再往下是那柔軟、削薄的唇瓣,周馳的唇形很好看,這會兒因為高反的緣故,唇色有些白,看著有點病態(tài)。</br> 盯了一會兒,陸煙手指鬼使神差地碰了上去,剛碰到嘴角陸煙便嚇得收回了手。</br> 到底還是有些……心虛。</br> 男人依舊閉著眼,安安靜靜地躺著,沒受到陸煙的影響。</br> 周馳離她實在太近,聽著他沉穩(wěn)的心跳聲,陸煙煩躁的心慢慢平復下來。</br> 僵持了一陣兒,陸煙還是撐著身子小心翼翼湊上去親了一下周馳的嘴唇。</br> 淺嘗輒止,只碰一下便退開了。</br> 明明只稍微碰了一下,卻讓陸煙覺得做了什么虧心事一般,心跳驟然加快,臉也止不住地燒了起來。</br> 后半夜,陸煙依舊貼在周馳懷里,可這次是心甘情愿的。</br> 陸煙是被門外細碎的說話聲吵醒的。</br> 醒來腦袋還昏昏沉沉的,緩了好一會兒才睜開眼。</br> 旁邊的位置已經空了,陸煙下意識摸了一把。</br> 冰涼。</br> 皺了皺眉,陸煙翻身撈過手機看了眼時間。</br> 上午十點四十六。</br> 這一覺她睡了將近七個小時,中途竟然沒醒過。</br> 陸煙揉了揉眉心,掀開被子坐了起來。</br> 門外的說話聲還在繼續(xù),陸煙穿鞋時隱隱約約聽見周馳問:“蟲草挖了平時怎么賣出去?”</br> “有人來收,或者自己拿去市場賣。”</br> 另一道聲音有些粗,說的是漢語,估計是家里的男主人。</br> “大哥養(yǎng)了多少牦牛?”</br> “兩百頭。”</br> 說兩百的時候大哥多多少少有些驕傲,對于一般人來說,確實養(yǎng)得挺多。</br> 陸煙收拾好出去,剛好瞧見坐在沙發(fā)上的周馳,男人坐姿端正、滿身矜貴,這會兒正半側偏著身子認真聽著大哥介紹家里的情況。</br> 大哥是個實在人,講了一大堆,該講的不該講的全都講了出來。</br> 總之,熱情得讓人無法拒絕。</br> 陸煙在邊上聽了兩句都忍不住替周馳自求多福。</br> 可周馳不但從頭到尾聽完了,還時不時配合幾句。</br> 見到這狀況,陸煙突然覺得,她低估了周馳。</br> 這人好像無論在什么場合、在什么人面前都能游刃有余,捧得人滿面春風。</br> 中午十二點半,陸煙兩人在女主人格桑卓瑪?shù)膹娏彝炝粝鲁粤艘活D飯。</br> 滿桌糌粑、牛肉、羊肉還有酥油茶、甜酒。</br> 周馳吃不慣,勉強吃了幾口沒再繼續(xù)。</br> 走之前,周馳不知道跟男主人說了什么,男主人滿臉笑容,一個勁地跟周馳說扎西德勒,熱情地將他倆送到門口,看著他倆離開了才關門。</br> 走了一陣兒,陸煙轉過頭打量了兩眼旁邊坐著養(yǎng)神的男人,嘴上問了句:“你剛剛跟大哥說了什么?”</br> 男人掀了下眼皮,一臉淡定,“想知道?求我我就跟你說。”</br> “愛說不說。”</br> “真不求?”</br> “滾。”</br> “……”</br> 白日太陽升起普照大地,一眼望去盡是廣闊、連綿起伏的高原,上面覆蓋著一層青色的草甸,路邊時不時鉆出幾只牦牛,給人一股強烈的視覺沖擊。</br> 昨天晚上天太黑,周馳沒來得及探知,現(xiàn)在望著眼前的一切,再瞧著陸煙臉上掩飾不住的興奮,周馳突然明白徐進說的話到底是什么意思。</br> 這是個野性與自由并存的世界,雖然充滿了未知與挑戰(zhàn),卻是個難得的地方。</br> 也是屬于陸煙的。</br> 一個不用面對現(xiàn)實、面對一堆不必要的麻煩的世界。</br> 這里的陸煙可以放肆笑、放肆說話,做一切想做的事。</br> 不用像江城那樣,整天蝸居在2301的房間里,一身頹廢地穿著睡衣下樓買煙,不用擔心被那些人在網(wǎng)上肆意唾罵。</br> 有那么一瞬間,周馳想,陸煙這樣的女人是不該被圈住的。</br> 她生來就該肆意驕傲、生來就該活得敞亮、過得自由。</br> 想到這,周馳闔了闔眼皮,偏過頭看向旁邊的陸煙。</br> 女人一臉平靜,正握著方向盤目不斜視地看向前方。</br> 皮膚白嫩、細到毛孔都看不見,身上還是穿著昨晚的沖鋒衣,只是拉鏈敞開著,里面穿著緊身打底衫,襯得腰身越發(fā)細了。</br> 往上走幾分可以窺探兩分若隱若現(xiàn)的鎖骨線,透過那層布料好似可以瞧見鎖骨下的那朵玫瑰。</br> “你他媽看夠了?”</br> “……”</br> 看樣子還在氣他剛剛沒告訴她跟大哥說了什么的事。</br> 人是漂亮人,脾氣也是好脾氣。</br> 下午兩點,江城申縣。</br> 阮嫻開車將周慧蕓的換洗衣服準時送到醫(yī)院。</br> 周慧蕓馬上要做個手術,阮嫻怕她勞累,提前一天進了醫(yī)院。</br> 車子開進醫(yī)院阮嫻找了個停車位停了下來,車子還沒挺穩(wěn),一輛黑色奧迪突然開了過來。</br> 只聽砰的一聲,奧迪車撞上了她的大眾。</br> 阮嫻當即愣在原地,眼睜睜地望著奧迪車主繞過車頭下了車走到她身邊。</br> 車主是個男人,三十左右的樣子,戴著眼鏡。</br> 長得斯文,氣質溫潤,有點像高校教授。</br> 阮嫻打量兩眼正準備說話,還沒來得及開口。</br> 對方先發(fā)制人地說了幾句:“抱歉,我現(xiàn)在還有個手術要做,時間有點緊,這是我的名片。等我手術完,再跟你商討如何解決。”</br> 說完,也不等阮嫻回應,直接將名片塞在阮嫻手里。</br> 等阮嫻回過神,只瞧見一個匆匆忙忙的背影。</br> 想起周慧蕓也馬上要動手術,阮嫻名片都沒來得及拿,動作迅速地解開安全帶、抓上包就往醫(yī)院趕。</br> 手術室門口,阮嫻接過醫(yī)生遞過來的筆簽了手術同意書。</br> 剛簽完,一旁的醫(yī)生突然透露一句:“江和醫(yī)院來了個專家,這次的手術不是劉醫(yī)生,是這位新來的專家。”</br> 阮嫻一愣,抓了抓手里的包,問了句:“江和醫(yī)院的?”</br> “是的,剛下來。現(xiàn)在人在里面準備手術。”</br> 阮嫻點了點頭表示知道。</br> 周慧蕓的手術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如果不出意外也沒什么大事。</br> 阮嫻簽完字,一個人站在醫(yī)院走廊里等著。</br> 兩個小時后,手術結束。</br> 周慧蕓被推到了病房,阮嫻也跟著過去。</br> 手術很成功,基本沒出什么意外。</br> 阮嫻松了口氣,看了眼還在沉睡的周慧蕓,阮嫻坐在椅子上翻出包里筆記本電腦寫工作總結。</br> 她現(xiàn)在在一家報社工作,平時寫寫文案、新聞,偶爾出去采訪幾個人。</br> 小縣城工作比較輕松,之前在律所總是抱怨邢琛不做人,工作起來沒業(yè)余時間,如今閑下來反而不習慣。</br> 周慧蕓雖然嘴上說她回申縣耽誤了,可心里藏不住的高興。</br> 女兒在身邊,平時有個人陪她說說話也好。</br> 正想著,病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br> 阮嫻下意識偏過頭看了過去,視線觸及到門口穿著白大褂的醫(yī)生時神色一愣。</br> 早上的奧迪車主?</br> “你是病人家屬?”奧迪車主愣了愣,疑惑地問了句。</br> “是的。你是?”</br> 阮嫻大概猜到了這位就是剛剛那位醫(yī)生說的專家。</br> “我是病人的主治醫(yī)生邢北。早上不好意思,你的車是我送去維修,還是你自己去維修了我給你維修費?”</br> 聽到邢這個姓阮嫻便起了兩分警惕,打量了幾眼邢北,阮嫻輕輕合上筆記本站了起來,對上邢北波瀾不驚的目光,阮嫻客套拒絕:“沒多大事,不用麻煩邢醫(yī)生。我還得感謝邢醫(yī)生給我母親做這個手術。”</br> “指責所在,不用客氣。”</br> 說著,邢北走進病房,察看了一番周慧蕓的狀態(tài),見沒什么問題,邢北吩咐了一句:“手術后盡量給病人吃清淡點。”</br> 阮嫻眨了眨點,點頭:“好的。”</br> “那行。車子有任何問題,可以給我打電話。我會照常賠償。”</br> 邢北握著筆朝阮嫻和善地笑了笑,看她時,眼底多多少少帶了幾分審視。</br> 眼見邢北準備離開,阮嫻突然開口:“邢醫(yī)生這個姓挺少見的。我之前的老板也姓邢,對了,他叫邢琛。”</br> 邢北脊背一僵,頓了兩秒,邢北轉過頭盯了一會兒阮嫻,倒是沒隱瞞:“他是我弟弟。”</br> 阮嫻臉色一變。</br> 她早該猜到的。</br> 這人怎么會這么輕易任由著她耍他。</br> 醫(yī)院走廊深處,阮嫻渾身顫抖地拿著手機按了一通電話過去。</br> 電話響了四五秒被人接通,“現(xiàn)在愿意理我了?”</br> 電話里男人聲調平和,說話時平穩(wěn)、冷靜,似乎猜到了她會打這個電話。</br> 阮嫻聽著邢琛的聲音忍不住閉了閉眼,手指緊握著手機冷靜了兩秒,阮嫻盡可能平靜地問:“邢琛,你到底想怎么樣?”</br> “回江城。”</br> “不可能,我不會回去。”</br> “不回來?那還有別的事?我還有個飯局,恐怕沒功夫跟你說閑話。”男人說這話時語調很淡,夾著一兩分疏離。</br> 阮嫻心態(tài)有點崩潰,她以為她這半個月足夠讓邢琛想清楚她的決心,沒想到,該清楚的人不是邢琛,而是她。</br> 想到這阮嫻深呼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只是胸口火氣不停翻滾,壓根兒平復不了。</br> 好幾秒阮嫻才開口承認她的想法有多簡單,“邢琛,你是故意的。”</br> “我下個月要去美國出差,希望到時候可以看到你人。”</br> “滾!你他媽有病是不是,為什么非得是我?”</br> 電話那端滯了兩秒,而后,男人溫溫柔柔地問了句:“阿姨的手術怎么樣了?”</br> 見阮嫻不吭聲,邢琛推開椅子站了起來,繞過辦公桌走到落地窗前,緩緩抬眼看向對面的廣告牌。</br> 看完,邢琛收回視線瞥了眼還在同通話中的電話。</br> 滾了滾喉結,邢琛神色不明道:“阮嫻,你該回來了。”</br> 醫(yī)院里,阮嫻失魂落魄地掛斷電話。</br> 邢琛這人,太狠。</br> 跟了他這么多年,她早知道的,只是她做夢都沒想到,邢琛會把這些手段用在她身上。</br> 要現(xiàn)在問阮嫻最后悔的事是什么,那一定是當初為了跟邢琛同一所學校,偷偷去辦公室翻了他的高考志愿填報表。</br> 在填報的最后個小時,她改了自己最想去的學校,填了r大。</br> 一個在南一個在北,她選擇了北,放棄了自己喜歡的南方。</br> 或許,從那一刻起,她就注定跟邢琛糾纏不清了。</br> 正如邢琛說的那樣阮嫻,從頭到尾都是你自愿的。</br> 人這輩子,總會做很多選擇,有些選擇無關緊要,有些卻關乎一生。</br> 阮嫻想,她一輩子,唯一錯誤的選擇就是選擇違背她所有的志愿后奔赴邢琛。</br> 作者有話要說:周馳:“就這么不愛求?”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