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第 24 章
有人說過,兒女生下來就是替父母還債、還情的,一旦全還完,這份情也就隨他去了。</br> 陸煙覺得這話一點不假,她這上半生,算是栽在了這段“關(guān)系”里,無法擺脫也無從拒絕。</br> 要是投胎的時候真能選擇,她還真不希望姓陸。</br> 一點好處沒拿到,反而讓自己這一生都活在無盡的痛苦中。</br> 人這一輩子,逃不開兩個字情與義。</br> 陸煙總被這兩個字困囿。</br> 庸人自擾,她也就一俗人,不似那六根清凈的高僧,躲不掉這爛俗的塵世。</br> 路虎悄無聲息地開進(jìn)江城某繁華路段,繞進(jìn)別墅區(qū),陸煙徑自往前開進(jìn)靠里的那棟樓。</br> 院門口的鐵門大敞著,草坪旁邊的停車位已經(jīng)停了一輛寶馬。</br> 車牌號是熟悉的那幾位數(shù)字江a041。m.</br> 聽說是那個女人去世的日子,也是湊巧。</br> 趕上了愚人節(jié),真不知道是造化弄人還是一場空歡喜。</br> 陸煙總覺著,陸明這輩子順風(fēng)順?biāo)?除了在那女人身上吃了虧,還沒怎么讓他受過罪。</br> 當(dāng)年的事她現(xiàn)在也說不清誰對誰錯,只知道,陸明跟謝婉君兩個人成了那場政治聯(lián)姻的犧牲品。</br> 一個沒嫁給想嫁的,一個沒娶到想娶的。</br> 兩個沒情沒愛的結(jié)合,生了個不討喜的她。</br> 她倒成了罪過,成了兩人互相宣泄的借口,長達(dá)十余年,陸煙都在想,要不是謝婉君死得早,兩個人是不是還打算拉著她斗個你死我活。</br> 正想著,大門口花瓶摔破、夾著兩道爭論的聲音打破陸煙思緒。</br> 陸煙回過神,沒著急進(jìn)去,搖下車窗,神色不明地點了根煙。</br> 煙霧繚繞下,陸煙眼皮抬了抬,視線落在不遠(yuǎn)處的臺階上。</br> 兩旁放了兩盆盆栽,種的是山茶花。</br> 以前種的謝婉君喜歡的紅玫瑰,那時候謝婉君有事沒事就在院子里打理花花草草,尤其是門口放的那幾盆紅玫瑰。</br> 花朵得格外艷麗,鮮艷欲滴。</br> 謝婉君照料得異常小心,每天澆水、修剪,逐漸開花。</br> 從不假手旁人,旁人更是碰都不能碰。</br> 陸煙也是后來才知道,謝婉君喜歡的那人愛極了紅玫瑰。</br> 風(fēng)華正茂的年紀(jì),天天送謝婉君一朵玫瑰表達(dá)愛意。</br> “爸,小姑,你們別吵了。我還有課,先回學(xué)校。這事改天再說吧。”</br> 門內(nèi),一道無力惶恐的聲音隨風(fēng)穿過來,陸煙彈了彈煙灰,沒所謂地看向門口。</br> 只見齊月一身棉麻寬松裙,肩膀上挎著淺棕色布包,一個人孤零零地走了出來。</br> 那張素凈的面孔上沒化妝,看著倒是有幾分學(xué)生樣。</br> 齊月剛走出門,背后的陸明就跟著走了出來,一把拉住齊月的胳膊,滿臉愧疚:“月月,爸委屈你了。”</br> “這事,爸說了算。你姑說的別往心里去。她就那樣。”</br> “爸,我沒怪你。我下午還有課,得回學(xué)校去。”</br> 齊月勉強(qiáng)地笑了笑,朝陸明心不在焉地解釋。</br> “那行,我讓常叔送你去。”陸明沒再強(qiáng)留,只吩咐常叔送齊月回學(xué)校。</br> 齊月點頭,乖巧地跟在了常叔身邊,陸明還站在門口看著。</br> 直到齊月走下臺階,才瞧見角落里停靠的那輛路虎。</br> 再往車?yán)锟矗灰婈憻煈猩⒌乜吭隈{駛座上抽著煙。</br> 想起學(xué)校的那次談話,齊月腳步一滯,眼里藏著若有若無的敵意。</br> 比起齊月的戒備,陸煙倒是一臉閑適,慢悠悠地打開車門下了車。</br> 后背抵在車門,神色淡淡地抬眼掃向不遠(yuǎn)處的齊月,透過齊月再望向臺階上站著的陸明。</br> 眼見陸明神情不自然起來,腳步也往這邊移動,陸煙嘴角扯了扯,狐貍眼里聚起薄薄的笑意。</br> “怎么我剛回來,你就要走?”這話問得巧妙,齊月聽不大懂陸煙的意思。</br> 只勉勉強(qiáng)強(qiáng)地擠了個笑臉,僵硬地回:“學(xué)校還有課。要遲到了。”</br> “馬上到飯點了,好歹吃頓飯再走。你說是不是?”</br>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br> 陸煙這客客氣氣的姿態(tài)比歇斯底里罵人還讓人膈應(yīng),齊月本以為今天她可以扳回一局,直到現(xiàn)在被陸煙幾句話拆垮才明白,她斗不過陸煙。</br> 不知道是不是背后還有個陸明支撐著,齊月有意挺直后背,捏著包帶回:“我剛剛跟爸吃過了。”</br> “那挺遺憾。我還以為我們?nèi)茏聛砗煤贸灶D飯呢。好歹也能培養(yǎng)培養(yǎng)感情,爸,你說是不是?”</br> 前半句話說給齊月的,后半句是對著兩米遠(yuǎn)的陸明說的。</br> 見陸明沉默不語,陸煙也不著急,臉上笑了笑,和善地開口:“聽小姑說爸準(zhǔn)備在族譜上重新添人。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通知我一聲?”</br> 這話一出,陸明的臉色沉了沉,想到不久前同陸亭清之間鬧得不愉快,陸明表情冷淡下來,擺了擺手,滿不在意:“通知你做什么,這事我還做不了主?”</br> 意思是這事輪不著她來問,也輪不著她來管。</br> 陸煙愣了愣神,臉上笑意不減,只道:“您說的事,確實跟我沒什么關(guān)系。我今天過來也不是為了這事。”</br> “好長時間不見了,總得跟您敘敘舊。不然……怕您哪天真把我給忘了。等想起來,我都不知道哪去了。爸,您說是不是?”</br> 陸煙說話綿里帶針,話說得格外漂亮,可細(xì)聽下去,這字字句句都是針眼。</br> 陸明這只在商場待久了的老狐貍,哪能聽不懂陸煙話里的意思。</br> 復(fù)雜地打量了一圈陸煙,見她一臉平靜,跟她媽一樣總有那么一股高高在上的姿態(tài),陸明眼底滑過一絲絲厭惡,嘴上卻道:“我倆父女是該好好敘敘。”</br> 齊月站在一旁突然成了多余人,眼看著陸明與陸煙之間打擂臺,卻一個字也插不上。</br> 正好常叔開車過來,齊月回過神,故意岔了一句:“爸,我先回學(xué)校了。周末我把東西搬回來,到時候再跟您一塊兒吃飯。”</br> “路上慢點。到學(xué)校了打個電話回來,我好放心。”</br> 陸明對齊月倒是毫不掩飾的寵愛,難怪陸亭清在電話里哭得厲害。</br> 這一瞧,還真是對比明顯。</br> 齊月離開前還不忘惡心一把陸煙:“姐,我先回學(xué)校了。改天聊。”</br> 陸煙垂了垂眼皮,掩飾住眼底的情緒,臉上依舊掛著笑,只輕描淡寫地開腔:“不好意思,我沒你這么大的妹妹。”</br> 齊月臉一僵,不自然地摸了下鼻子,委屈巴巴地加了句:“我以為……我可以叫你姐姐。”</br> 陸煙突然慶幸,自己今早沒吃飯。</br> 否則,怕是要惡心得吐個干干凈凈。</br> 進(jìn)了屋才發(fā)現(xiàn)一片狼藉,地板上全是花瓶碎片。</br> 陸亭清坐在沙發(fā)里哭得泣不成聲,旁邊的宋致一直在安慰。</br> 見到陸煙進(jìn)來,宋致邊安撫陸亭清邊跟陸煙打招呼:“姐。”</br> 陸明沒理會沙發(fā)上的兩個人,一個人上了二樓,走到玄關(guān),陸明轉(zhuǎn)過身朝陸煙交代:“有什么事上書房來。”</br> 沙發(fā)上的陸亭清一聽陸煙到了,也不哭了,抹了把眼淚,橫了眼陸明的背影,起身快步走到陸煙身邊,一把抓起陸煙的手臂,嘴上不停問:“剛過來?”</br> “有一會兒了。”</br> “那學(xué)生剛出去,見著面了?”</br> 陸煙沉默兩秒,點頭:“見了。”</br> 陸亭清呸了兩聲,罵了兩句:“瞧著清清白白的一姑娘,就不是什么好東西。知道怎么找著你爸的?”</br> 陸煙沒回應(yīng),只靜靜地瞧著陸亭清,見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臉上一片難看。</br> 蠕動了一下嘴唇,陸亭清抓緊陸煙的手,一個勁地罵:“呸,真是不要臉。還記得你姑父在學(xué)校差點出事那回兒?”</br> 一年前,宋致父親差點被學(xué)校開除,原因是誘逼某學(xué)生做些不好的事。</br> 陸亭清當(dāng)時還躺在醫(yī)院,聽到這事,差點氣死。</br> 陸煙自然知道,她當(dāng)時就陪在陸亭清身邊。</br> 只是陸煙沒明白怎么突然提起這事。</br> “跟姑父有什么關(guān)系?”</br> “說起這事我就氣不打一處來,當(dāng)年那女學(xué)生就是這齊月。你說說,怎么就成了你爸的女兒了?這是真是假還不一定呢。當(dāng)初你姑父差點被學(xué)校開除,至今提起這事還是我倆的心病,要她真是你爸女兒,我不得慪一輩子氣。”</br> 陸煙臉上滑過短暫的驚訝,一時沒想到,齊月還能跟那事聯(lián)系起來。</br> “小姑,你先冷靜冷靜。這事我來處理。”</br> “煙煙,我可跟你交個底,不管這齊月是不是你爸的女兒,這族譜我是死也不讓她進(jìn)……”</br> 陸亭清還在氣頭上,說話都咬牙切齒的,恨不得扒了齊月的皮。</br> 可見恨意不少。</br> 陸煙點了點頭,順著回:“您放心,她沒那機(jī)會。”</br> “你姑這輩子沒求你什么,就求你,別讓這事臟了我的眼。否則,百年之后,我也沒臉見你爺爺、你母親。”</br> 陸煙算是明白,陸亭清在齊月進(jìn)陸家族譜這事是鐵了心的反對。</br> 陸亭清有心臟病,怕她出什么事,陸煙哄了好一陣兒才安撫下來。</br> 趁著陸亭清休息,一直沒吭聲的宋致突然說了聲:“姐,我上周看見你了。”</br> “嗯?”</br> “你那時候跟一男人在一塊,那人看著挺面熟,是不是銀安的總裁周馳?”</br> 陸煙聞言一愣。</br> 轉(zhuǎn)過頭,視線落在十八九歲的宋致身上。</br> 宋致長得乖巧,人也聰明,陸煙老聽陸亭清打電話說她這弟弟參加了什么競賽獲了什么獎。</br> 他倆平時也聯(lián)系,只是說話你一句我一句,沒怎么深聊過。</br> 聽他這么問,陸煙有些恍惚,想了想,好像是有這回事。</br> 只是,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聽宋致提醒:“姐,你少跟他接觸,他挺復(fù)雜的。”</br> “什么?”</br> “我也說不明白,反正……我看到他身邊不少女人。”</br> 作者有話要說:周馳:“你哪兒看出我身邊好多女人了?”</br> 宋致:“哦,哪哪兒都看到了。”</br> 周馳:“你這是在敗壞我名譽,我可以告你。”</br> 宋致:“不好意思,我姐是陸煙。”</br> 周馳:“所以呢?”</br> 宋致:“你想不想成我姐夫?”</br> 周馳:“……”</br> 宋致今天也是坑姐夫的一天。</br> 可能還有一更。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