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第 3 章
陸煙是被來來往往的走動聲吵醒的。</br> 一大早便有旅客離開,腳步聲里夾著一兩聲咳嗽。</br> 陸煙睡眠質量不好,一點動靜都會被吵醒。</br> 醒來也很難入睡。</br> 翻身坐起來,彎腰撈過床頭柜的手機解鎖一看。</br> 才6:05分。</br> 還不見亮,屋內(nèi)灰蒙蒙的一片,伸手不見五指。</br> 陸煙沒繼續(xù)睡,打開燈掀開被子,徑自下床,走進洗手間。</br> 洗手間里水聲嘩啦嘩啦流著,陸煙雙手撐在盥洗臺上,靜看向鏡子里的人——冷清、麻木,狐貍眼里毫無波瀾。</br> 復古紅長款細絨睡裙穿在身上,襯得皮膚又白又嫩,絲毫不顯臃腫,反而顯得腰身瘦且細。</br> 長發(fā)凌亂地垂落在肩頭,擋了胸口大半春光,隱約可見精致漂亮的鎖骨、鎖骨右側紋了一朵含苞待放的黑玫瑰。</br> 緊貼胸口上方,燈光下那朵玫瑰顯得格外妖艷、動人。</br> 往上是一張冷□□致的面孔,一夜沒睡好,黑眼圈有點重,看著稍顯憔悴。</br> 陸煙見狀,小弧度地皺了皺眉,走出洗手間、翻開行李箱,從里面翻出化妝包后,重新回到鏡子前。</br> 洗了臉,又精細的護了膚才開始化妝。</br> 陸煙的五官精致用不著過多修飾,簡單打個底、涂個口紅、遮一下黑眼圈就差不多了。</br> 化完,陸煙又從箱子里找了件暗紅色毛線衣、配了條深藍色高腰闊腿牛仔褲換上。</br> 不知不覺,天邊的黑洞撕了一道口子,光從里面鉆出來,不斷蔓延擴散。</br> 砰砰砰</br> 急促緊迫的敲門聲,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br> 敲門的動靜大到隔了一道門的陸煙都能感受到門板震動,門外的人嫌棄陸煙開門的動作太慢,敲門的同時還不忘出聲提醒:“煙兒,開門,有事找你。”</br> 陸煙本來還想收拾化妝包,見阮嫻這動靜,還是放下手里的口紅去給那小祖宗開門。</br> 門一開,陸煙還沒來得及說話阮嫻先聲奪人道:“白舒工作室發(fā)微博了。”</br> “嗯?”</br> “我一句兩句也說不清楚。”</br> 說著,阮嫻點亮屏幕、翻出微博,送到陸煙面前。</br> 是白舒?zhèn)€人工作室發(fā)的律師函。</br> 內(nèi)容無非是在譴責陸煙采訪引起白舒情緒波動事件,算是在向陸煙以及白舒粉絲傳達白舒方的態(tài)度。</br> 明星發(fā)律師函、聲明算是常見的公關手段,只是白舒這次的律師函寫得巧妙。</br> 態(tài)度堅決、用詞用句也格外嚴格,讓人找不到漏洞,顯然這份律師函出自邢琛之手。</br> 邢琛昨晚打的那通電話算是提醒,今早這么做不過是引起輿論的關注。</br> 他想用最快最輕松的方法解決這件事。</br> 而最快最輕松的方法,自然是逼迫她出面道歉。</br> “煙兒,這律師函是興和律所發(fā)出來的。”</br> “這事是我對不住你,我沒想到邢琛會親自接這個案子。”</br> 阮嫻說到這咬了咬牙,憋紅臉罵了句:“這狗東西腦子肯定進水了。”</br> 比起阮嫻的激動,陸煙反而冷靜過了頭,只道:“下午回江城。”</br> 阮嫻一時沒反應過來,嘴邊安慰的話也慢慢憋了回去,最后化成了一個嗯字。</br> —</br> 回程坐的航班,車找人托運回了江城。</br> 下午5:05分,飛機準時抵達江城機場,</br> 阮嫻臨時有事先行離開,陸煙則打車去了ME總部。</br> 《時尚》主編辦公室,丁玲仔細打量了幾眼對面坐著的陸煙,見她沒受到什么影響臉上滑過一絲滿意。</br> 轉了轉椅,丁玲彎腰從抽屜里掏出一本雜志放在陸煙面前。</br> “上期雜志銷量直線下滑,上頭的火氣可不小。”</br> 說到這,丁玲避重就輕地提了句,“這次的事委屈你了。”</br> 陸煙回國一直跟著丁玲,算是跟得最久、感情也是最深的一個。</br> 兩人亦師亦友,這次的事ME高層雖然面上站白舒方給她“暫停職務”的處理。</br> 實際讓她帶薪休了幾天假,這里面自然少不了丁玲的功勞。</br> “剛從高原回來還適應?”</br> 見陸煙不想談白舒的事,丁玲巧妙轉移話題。</br> “挺好,我沒高反。”</br> “明天能上班?”</br> “嗯。”</br> “那我就放心把下個月的采訪交給你了。你先看看資料,這人不好約。”</br> 說著,丁玲將手里的資料遞給了陸煙,陸煙順勢接過,瞥到上面的名字神情恍惚了兩秒。</br> 周馳?</br> 陸煙手上拿的那疊資料突然有點燙手,連帶著想起了昨天晚上那通讓她跌面的電話。</br> 怎么偏偏是他?</br> “下個月雜志的死活可全靠這位主兒,你接下來什么都不用做搞定他就行,要成了下次你直升副主編,你不按套路選題這事我也不再強迫你改了。”</br> “拒絕。”</br> “理由。”</br> “我仇富。”</br> “……”</br> 丁玲聞言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確認陸煙沒有開玩笑后冷笑兩聲,憤世嫉俗道:“你還仇富?麻煩換個人能聽的理由?”</br> “八字不合。”</br> “月底記得把稿子交給我。”</br> “……”</br> —</br> 出了ME大樓,陸煙站在紅綠燈路口望著眼前縱橫交錯的車群,一時有些迷茫。</br> 這包羅萬象的萬千世界,竟有那么一兩秒讓她覺得無處可去。</br> 紅燈倒數(shù)前兩秒,陸煙收回思緒緩緩抬腿走向馬路對面。</br> 在這十五秒陸煙腦子里閃過無數(shù)個念頭,最終停留在最后一個想法——回家睡覺。</br> 陸煙買的公寓就在公司附近,步行十五分鐘就能到達。</br> 小區(qū)是高檔小區(qū),平時進出都需要身份認證,治安服務極好,能住進來的大多非富即貴。</br> 陸煙喜安靜怕麻煩,選的最頂層,頂層只有兩個住戶,當然價錢也是最貴的。</br> 她對面的住戶一直沒動靜,估計沒人住。</br> 叮的一聲,電梯門打開,陸煙順勢走進電梯,剛按下23,還沒來得及收回手,一道修長的身影便在陸煙眼前一晃而過。</br> 身影往她靠近時,一股強勢霸道且極具攻擊性的氣息不斷涌向她,陸煙皺了皺眉,下意識往后退了兩步</br> 直到后背抵在電梯壁,才發(fā)現(xiàn)男人湊過來只是關電梯門。</br> 一時間尷尬不斷,陸煙抿了抿嘴唇、挪開眼裝作沒看見。</br> 男人當著陸煙的面,彎腰伸手輕按下關門按鈕,按完,男人輕描淡寫地掠過陸煙的頭頂,眼神薄涼寡淡沒有半點起伏,仿佛并不在意陸煙后退的動作。</br> 只是眼底多多少少滑過一抹若有若無的打量。</br> 陸煙在男人掃過來的那一刻也看了過去,觸及到那張熟悉的面孔時瞳孔縮了縮,臉上滑過短暫的怔愣。</br> 這么巧?</br> 跟三年前比,男人那張臉越發(fā)棱角分明,也越發(fā)成熟有魅力,舉手投足間都是致命的誘惑。</br> 兩人的距離不算近,陸煙的角度看過去正好到他下巴的位置。</br> 往上,正好瞧見男人鼻梁上架著的那副金絲邊眼鏡,眼鏡下的黑眸似深山老林里的古井那般波瀾不驚。</br> 往下是性感凸出的喉結,隨著說話一上一下地滾動著。</br> 陸煙沒有窺探人隱私的習慣,只是電梯太過封閉狹小,即便對方?jīng)]有開免提,電話那端的說話聲也清晰明了地傳進了陸煙的耳朵。</br> “老板,ME.的記者又在門口等您,非要跟您見一面。還說是您學妹,大學跟您一個學校的。”</br> 陸煙聽到ME,下意識往對面掃了眼,</br> 只見男人臉上沒多余表情,黑眸里掛滿不耐,抬手邊松領帶、邊打斷對面的話:“你很閑?”</br> “老板,真不是我故意的。只是這個周都第五次了,我真不好回絕啊。您看……”</br> “李延,到底誰給你發(fā)工資?這點事還得拿我面前?要不你辭職去ME上班?”</br> 說完,男人直接按了掛斷,沒給對方留一點說話的余地。</br> 電話掛斷,電梯剛好抵達23樓。</br> 門一開,陸煙拎著包率先走出電梯。</br> 身后的人也緊跟上來。</br> 聽到腳步聲,陸煙下意識往后看了一眼,正好對上男人波瀾不驚的眼。</br> 對視兩秒后,陸煙不咸不淡地收回視線,低頭開始翻包里的鑰匙。</br> 男人也越過陸煙往里走,走到盡頭處的那扇門前停了下來。</br> 滴的一聲,那一直沒人住的門被打開。</br> 而陸煙翻了半天都沒找到鑰匙。</br> 不知道是不是情緒到了臨界點,站在家門口卻沒找到鑰匙這事一出,讓她瞬間崩潰,連帶著這幾天遇到的糟糕情緒也一并扯了出來。</br> 在男人推門進屋的那一刻,陸煙再也沒忍住,抬腿猛地踢了兩腳門。</br> 踢完啪的一下,丟了手里的行李箱和包包,脫掉腳上的高跟鞋、一屁股坐在行李箱上仰著脖子靠在墻上整理情緒。</br> 整理了一兩分鐘,陸煙隨手捆了把頭發(fā)、彎腰翻開包找出煙盒點了根煙抽著。</br> 抽了幾口,陸煙找不到鑰匙的煩躁逐漸被尼古丁消散,思緒也開始清晰起來。</br> 不知道過了多久,對面緊閉的門再次被打開。</br> 緊跟著一道清冷低沉的嗓音響了起來:“進來坐會兒?”</br> 陸煙后背一僵,捏著煙轉頭瞧了過去。</br> 只見男人換了身家居服,手里端著一杯咖啡,看向她時眉眼間滿是陌生、冷漠。</br> 看了兩眼,男人開口提醒:“你剛剛的行為算是擾民。”</br> 不知道窘迫占了上風,還是憤怒上了上風,陸煙現(xiàn)在只有一個感受——形象沒了。</br> 掙扎了幾秒,陸煙默默穿上高跟鞋、彎腰撿起地上的包包、行李箱爬了起來,即便心里已經(jīng)懊惱了無數(shù)次,可陸煙臉上依舊沒泄露半點情緒。</br> 她不能輸。</br> 想到這,陸煙抬頭掃了一眼周馳,滿不在乎地哦了一聲。</br> 好似在說“知道了,然后呢?”</br> 態(tài)度極其囂張惡劣,算是間接承認了她之前的擾民舉動。</br> 不知道是被陸煙態(tài)度氣的,還是其它原因,周馳一時找不到話回。</br> 直到瞥到陸煙鎖骨上紋的那朵黑玫瑰,周馳才了然。</br> 也是。</br> 只有這姑娘,才有這氣人的本事。</br> 知道面前的姑娘是誰后,周馳不緊不慢地垂了垂眼皮,語調淡淡地打招呼:“Rose,又見面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