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第 12 章
“陸記者,我覺得我們可以坐下來好好談?wù)劇!?lt;/br> 邢琛嘴上說得客客氣氣的,可手卻不自覺地碰到門沿,試圖阻止陸煙關(guān)門。</br> 陸煙見狀,索性撒開手。</br> 只是,人并沒有退讓半分。</br> 肩膀抵在門口,腿往前伸了幾公分,擋住邢琛的路。</br> 兩人距離不算遠(yuǎn)。</br> 邢琛的角度瞧過去,正好撞上陸煙那張面無波瀾的臉,除了眼圈下有點紅,看不出半點情緒。</br> 好似這場突如其來的網(wǎng)暴,并沒有影響到她。</br> 對峙了幾秒,邢琛繼續(xù)發(fā)問:“您應(yīng)該清楚您現(xiàn)在的處境。”</br> “我什么處境?”陸煙抬眼,反問。</br> 這一問,倒是讓邢琛有些棘手。</br> 她這態(tài)度,顯然不打算配合他。</br> “陸記者,麻煩您配合一下我?我就基于白女士的請求問您幾個問題。就算不看在我的面上,阮嫻呢?”</br> 聽到阮嫻的名字,剛還油鹽不進(jìn)的陸煙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站直身子、往后退了兩步。</br> “半個小時。”</br> 說著,頭也不回地走進(jìn)屋,任由邢琛在背后揣測。</br> 從進(jìn)門開始,邢琛便有意察看了一番陸煙家里的環(huán)境。</br> 冷清。</br> 毫無生氣。</br> 這點,倒是跟周馳挺相似。</br> 都性/冷/淡風(fēng)。</br> 想到這,邢琛忍不住搖了搖頭。</br> 這兩八竿子打不著的人,應(yīng)該不可能。</br> “我這兒只有礦泉水。”</br> 一道細(xì)長、冷淡的聲音打斷邢琛的思緒。</br> 邢琛順著聲看了過去,只見面前多了一瓶礦泉水。</br> 而,不遠(yuǎn)處的煙灰缸里。</br> 滿滿的煙蒂。</br> 邢琛掃到這,眼底掠過一道探究。</br> 隨后撿起桌上的礦泉水,擰開瓶蓋,仰起脖子灌了一口。</br> 喝完,邢琛擰回瓶蓋,掀眼打量起對面的陸煙。</br> 跟他的端坐比起來,陸煙顯得格外隨性,后背往后抵在沙發(fā)背,雙腿翹起二郎腿,手里拿著一塊方形打火機有一下沒一下地把玩著。</br> 黑色冰絲的吊帶裙,完美勾勒出她凹凸有致的身材,長發(fā)被她隨意扎了個丸子頭,邊上幾根細(xì)碎的短發(fā)落在脖子上,襯得越發(fā)慵懶。</br> 那張高級復(fù)古的臉上透著疏離,眉眼間滿是淡漠。</br> 邢琛忍不住想,這樣的女人到底什么樣的男人才能征服。</br> “邢律,有什么想問的?”</br> 吧嗒一聲,陸煙手里的打火機燃起一簇明火。</br> 火光下,女人臉上罩了一層暖黃色。</br> 輪廓線也跟著柔和了幾分。</br> 邢琛雙手握了握,扯出一絲得體的笑,語調(diào)平和道:“您跟白舒小姐的采訪內(nèi)容,方便透露一下嗎?”</br> “報紙上不都寫了?”</br> “據(jù)我所知,前半段采訪,在場的只有您跟白女士。”</br> “那確實是。”</br> “那能請您公開當(dāng)時的采訪內(nèi)容?”</br> 邢琛步步緊逼,角度辛辣、犀利,并不打算給陸煙余地。</br> 陸煙聽到這,不慌不忙地掃向?qū)γ娴男翔 ?lt;/br> 笑面虎一個。</br> 從進(jìn)門開始,臉上的笑容就沒落下過,可說出來的話卻不是那么好聽的。</br> “自然。”</br> 說著,陸煙起身,繞過沙發(fā),走到電視機旁邊拉開抽屜,從里掏出錄音筆。</br> 接著,陸煙打開錄音筆,放在邢琛面前。</br> 刺啦一聲,錄音筆里響起交談聲。</br> “很高興白女士能接受我的采訪,接下來我有幾個問題要向您提問……”</br> “陸記者請問。”</br> “白女士目前為止最滿意的一部作品是?”</br> “《暗語》吧,這是我的第一部作品……”</br> “……”</br>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采訪內(nèi)容依舊正常,沒出現(xiàn)半點問題。</br> 直到15分36秒,里面突然傳來椅子摩擦地面的聲音,只聽白舒?zhèn)}促說了句:“陸記者,很抱歉,我能離開幾分鐘?”</br> “當(dāng)然可以。”</br> 錄音內(nèi)容結(jié)束。</br> 邢琛握了握手指,低頭盯了幾秒已經(jīng)停止的錄音筆,神色不明道:“這就是……那天的采訪內(nèi)容?”</br> “如果邢律不信,可以去ME調(diào)監(jiān)控。”</br> “作為媒體人,最基本的素養(yǎng)我還是有的。”</br> 邢琛愣了愣,笑著解釋:“我自然是相信陸記者的,只是網(wǎng)友可能不大相信。”</br> 陸煙神色不變,只面不改色地望了望邢琛。</br>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陸煙彎腰撿起錄音筆,隨便摁了幾下。</br> 幾秒后,另一段錄音暴露出來。</br> 錄音里的白舒并不似上一段那般溫和、平靜,反而像個瘋子……</br> 撕心裂肺的吼叫聲、辱罵聲一一落進(jìn)邢琛的耳朵。</br> 這段錄音,足足持續(xù)兩分鐘,全是白舒的聲音。</br> 邢琛落在膝蓋上的手垂了垂,眼底浮出了然。</br> 難怪陸煙能這么淡定。</br> 這段錄音要是發(fā)出去,他敢肯定。</br> 白舒的演藝生涯將徹底結(jié)束,而陸煙可以輕而易舉地把自己從這場戰(zhàn)爭里摘出去。</br> 甚至。</br> 不費吹飛之力。</br> 這場官司,還沒有開打。</br> 他就輸了。</br> 盤算了一圈,邢琛試探性發(fā)問:“陸記者明明可以發(fā)出去,為什么選擇沉默?”</br> “寧愿被人誤解,還是有后招?”</br> 這話就有點直白了。</br> 另一側(cè)的陸煙沒著急回,反而撈起手邊的煙盒、抖了一根銜在了嘴里。</br> 啪的一下,打火機點燃。</br> 陸煙垂著下巴,湊近火。</br> 煙霧繚繞下,陸煙那張臉有些模糊不清,只聽她不咸不淡地回了句:“沒必要。”</br> “沒必要?”</br> 邢琛一愣,下意識追問。</br> 可惜,陸煙已經(jīng)不愿回了。</br> “該說的我都說了,邢律,該走了。”</br> “陸記者要是有什么法律上的幫助,可以找邢某。”</br> 陸煙聞言,抬了抬眼皮,沒所謂道:“要真這么好心,邢律倒是可以多看看身邊人。”</br> “嗯?”</br> “我送您出去。”</br> —</br> 2301門口,陸煙同邢琛一前一后站著。</br> 電梯還沒到。</br> 陸煙靠在墻壁上抽煙,邢琛則是站在電梯門口跟人打電話。</br> 走廊安靜,電話那端的聲音也溢出幾分。</br> 陸煙隱約聽見“白舒”“手術(shù)”幾個字。</br> 下意識屏住呼吸聽了會兒。</br> 只是,沒再聽見任何有用的消息。</br> 滴的一聲,電梯門打開,邢琛的電話剛好打完。</br> 邢琛提著公文包,抬腿走進(jìn)電梯。</br> 按完樓層,邢琛同陸煙面對面站著,瞧著陸煙那張談不上有情緒的臉,邢琛突然開口:“剛剛醫(yī)院打來電話,白舒已經(jīng)搶救過來。”</br> 陸煙若有所思地瞇了瞇眼,夾著指間的煙,不溫不涼道:“那……可喜可賀。”</br> 邢琛見狀,臉上劃過短暫的驚訝,笑著評價:“陸記者的心理承受能力確實挺厲害。”</br> “您多心了。”</br> 直到電梯門徹底合上、看不見邢琛的身影了,陸煙強撐的表情才松懈下來。</br> 雙腿酸軟地蹲在地上。</br> 臉上滑過一道慶幸,胸口處的心跳也跟著快了幾下。</br> 幾分鐘后,陸煙的嘴角不自覺地翹了起來,狐貍眼里醞釀著愉悅。</br> 那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br> 今天好像……是個好日子。</br> ……</br> 不知道過了多久,肚子突然餓了。</br> 陸煙手撐著墻站了起來,轉(zhuǎn)身進(jìn)屋。</br> 廚房里開水已經(jīng)在鍋里沸騰,陸煙拿著鍋鏟想要放面條。</br> 只是翻了一圈,都沒找到。</br> 冰箱里只剩下兩瓶礦泉水,還有一包過期的土豆粉。</br> 陸煙剛沉下去的煩躁,又升了起來。</br> 沒有什么比餓了,卻找不到吃的難受。</br> 站了不到兩分鐘,陸煙丟下手上的鍋鏟、關(guān)了火、踩著拖鞋快步走出廚房。</br> 2302門口。</br> 陸煙站了好一會兒都沒敲門,想起下午的事,臉上不由多了幾分窘迫。</br> 只是,不等她尷尬,肚子便咕咕叫起來。</br> 砰砰砰。</br> 陸煙抬手敲了幾下門。</br> 沒人開。</br> 砰砰砰砰……</br> 依舊沒人開。</br> 十分鐘后,陸煙拿著錢包下樓。</br> 晚上小區(qū)安安靜靜的,沒什么人路過。</br> 陸煙裹著披肩、穿著拖鞋,不緊不慢地走出小區(qū)門口。</br> 看了一圈,陸煙走向不遠(yuǎn)處的小攤販。</br> 隔著一條馬路,露天支了一個棚,大棚頂上掛著兩顆老式燈泡。</br> 老板是個中年大叔,穿著白色背心,赤/裸著肩膀,正熟練地掌勺、不停翻滾著鍋里的菜。</br> 隔著四五米都能聞到香味。</br> 晚上吃宵夜的人不少,陸煙走近才發(fā)現(xiàn)塑料凳上坐滿了人。</br> 什么樣的都有。</br> 大多四五個人坐一桌,桌上擺著幾盤菜、一箱啤酒,邊喝酒邊聊天。</br> 倒是,滿滿的煙火氣。</br> 陸煙不是第一回兒見,也不是第一回兒吃。</br> “姑娘吃點啥?”</br> 見陸煙走近,老板扯著嗓子打招呼。</br> 陸煙站在邊上,掃了幾眼用紙板貼著的菜單,隨便點了一樣。</br> “一份揚州炒飯,打包。”</br> “行。揚州炒飯,打包。”</br> 老板聽完,朝邊上的女人說了句。</br> 陸煙這才注意到女人。</br> 女人坐在輪椅上,正拿著筆,在白紙上有條不紊地記錄著客人的要求。</br> 寫完,女人抬頭,見陸煙正在看她,女人朝陸煙和善笑了笑。</br> 笑著同陸煙開口:“炒飯十五,打包盒兩塊塊錢,一共十七塊。”</br> 陸煙收回視線,從錢包里抽了張五十,隔著一排盤子遞給女人。</br> 女人接過錢,翻了翻手上的紙箱子,給陸煙找了零錢。</br> 陸煙接錢時,有意掃了眼女人的腿,嘴上似不經(jīng)意地問:“腿不舒服?”</br> “怎么不在家休息?”</br> 估摸著很少有人提這事,女人聞言愣了好幾秒。</br> 幾秒后,女人一臉從容,笑著解釋:“這腿前兩年摔的,廢了。”</br> “去醫(yī)院花了不少錢,家里積蓄都花光了,這才大晚上出來擺攤。”</br> “家里還有兩個孩子要上學(xué),我總不能拖累他們。能幫一點是一點……”</br> 正說著,老板突然插了一句:“姑娘你的揚州炒飯好了。”</br> 女人也咽下沒說完的話,繼續(xù)張羅著客人。</br> 陸煙見狀,沒再繼續(xù)問。</br> 提著老板遞過來的炒飯往回走。</br> 走到馬路對面,陸煙停下腳步。</br> 緊跟著蹲在馬路邊,扯開外賣盒蓋、拿起一次性筷子開始吃起來。</br> 剛炒的,有點燙。</br> 還有點咸。</br> 陸煙邊往嘴里塞,邊望著對面。</br> 不大的棚里,男人依舊忙碌地翻炒,女人也面帶笑容地收著賬。</br> 看著,是挺溫馨。</br> 只是,這生活的艱辛都被藏在了笑容底下。</br> 這俗世,誰又能安然無恙呢。</br> 大多都是茍且偷生,旁人看著光鮮亮麗,底下恐怕早已腐爛不堪了。</br> 吃了一半,陸煙眼前停了一輛黑色保時捷,擋住了她的視線。</br> 陸煙皺了皺眉,正準(zhǔn)備說話,就聽駕駛座上的男人,不咸不淡問了句:“你就吃這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