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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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都沒有因看見熟悉的面孔而松一口氣,白楚年將手槍插回大腿外側(cè)的皮質(zhì)槍帶中,從頸上的項圈中引出一股涓流,在掌心鑄造成一把死海心巖匕首,蘭波也豎起背鰭尖刺,在他們附近的墻面上緩緩游走,隨時準備開戰(zhàn)。
白楚年打量著厄里斯,他的整張臉似乎接受過審美專家級的整容師的微調(diào),五官依舊帶著中古世紀的濃艷,但那些本意迎合艾蓮的喜好、過度追求浮奢靡麗的棱角被磨得圓潤,因此現(xiàn)在看上去只有十六七歲,天真的娃娃臉將皮下的嗜血和殘忍隱瞞得滴水不漏。
不過他們這些實驗體的基底都是按照艾蓮喜好捏造出的蒼白瘦削的少年體貌,這一點是誰也無法徹底改變的。
他穿著一件背帶短褲和長袖白襯衣,在襯衣袖扣處、他的皮鞋和長襪上,都有零碎地裝飾著一些小的寶石碎屑,而襯衣領(lǐng)口的褶皺花邊由一枚紅寶石紐扣做裝飾,這枚心形紅寶石經(jīng)過打磨切割后還有相當?shù)闹亓亢痛笮。礃幼釉欢ú粫 ?br/>
白楚年一眼就認出,這是那塊被魔使黑豹從蘭波手里搶走的紅寶石,本以為尼克斯會拿給厄里斯重做機械核心,現(xiàn)在看在卻只切割出澄澈的精華部分做了裝飾扣,那又是什么機械核心正在驅(qū)使著厄里斯活動?是尼克斯找到了更契合的寶石么。
“大哥,可真巧。”厄里斯也只是嘴上叫得親昵,狹長的口裂張揚翹起,陰森地打量著白楚年,將手中雕刻復(fù)古花紋并用金粉填充紋路作裝飾的S686槍管甩開,向里面扔了兩枚霰彈,再將槍管咔嚓一聲合上。
“你沒死?”白楚年問,“也沒用寶石核心,那你的身體是用什么驅(qū)動的?戰(zhàn)斗芯片是用什么承載的?”
面對白楚年拋出來的幾個問題,厄里斯便順著思考下去,拿半截還在滴血的斷手托著下巴,卻是一副認真沉思的樣子。厄里斯也不善偽裝,他無法立即答出來就意味著他真不知道。
厄里斯肩頭忽然搭上了一只手,制止了他的思考,一位金發(fā)碧眼的白人alpha從陰影中走出來。
人偶師也在。
白楚年立刻放棄了先干掉厄里斯再深入研究所的念頭。人偶師也是聰明人,他看見神使和人魚共同行動時,也在第一時間放棄了正面沖突的計劃。
人偶師率先開口,打破了這僵硬的氣氛:“厄里斯的戰(zhàn)斗芯片燒毀了,我們是來尋覓一枚合適的戰(zhàn)斗芯片的。”他友善地伸出手,和藹的態(tài)度就像從前在伯納制藥廠的沖突從未發(fā)生過一樣。
白楚年也自然地伸出手,和人偶師互握了一下:“我們奉命來接走奧斯羅夫先生,他是這里的藥劑師,也是我們的臥底。”
過硬的心理素質(zhì)讓他們彼此的微表情都沒有透露出任何破綻,但也無法看穿對方隱瞞的東西。
白楚年微笑著,心想:“扯淡,想找戰(zhàn)斗芯片,去培育基地搶比來總部偷的難度低得多。是想暗示我厄里斯現(xiàn)在沒有戰(zhàn)斗能力么。”
人偶師沉默點頭,心想:“營救行動不佩武裝,僅兩人行動,不合常理。話說回來,同為使者型實驗體,智商相差如此懸殊是有意而為之嗎,還有什么方法能改善嗎。”
眼見那兩人明里春風和煦暗里針鋒相對,蘭波默默撓頭回憶奧斯羅夫是誰,厄里斯掀開襯衫下擺看肚臍,懷疑自己吃下去的到底是不是戰(zhàn)斗芯片。
“看樣子這幢大樓和預(yù)期的情況有些出入,順路的話,我們可以同行一段路程。”人偶師說。
“請便。”白楚年欣然答應(yīng),如果真遇到緊急情況,多了兩個A3級的幫手也算多了兩分勝算,必要的時候拉上他們擋槍也不錯,順便解決兩個IOA通緝名單上的逃犯,也能給會長減輕一些后續(xù)的壓力。
白楚年就地鋪開半張地圖,朝人偶師勾了勾手:“過來分享一下情報怎么樣,這是我們繪制的建筑圖。”他拿出來的是爬蟲拉取打印出來的空白地圖,上面沒有林燈教授的注釋。
誠意已經(jīng)擺在地上,人偶師便也表示:“走檢測室這條路會好一些。”
白雪城堡中的實驗體們其中有少部分來自研究所總部,人偶師憑借他們混亂的口述繪制了一條最安全的路線,看到白楚年拿出的地圖后,人偶師便確定了自己所計劃的路線的準確性。
白楚年也因為人偶師的描述更加肯定了自己的部署。他站起來,順手從厄里斯手里把自己斬斷的半截左手奪過來,擼下無名指上的藍寶石魚形戒指,戴在重新再生出的新左手無名指上,然后把斷手隨便向門后的垃圾桶一扔。
“走吧,走樓梯下去,檢測室在負十五層。”
蘭波在墻壁上游走爬動,電光魚尾在黑暗中閃動藍光,他還記恨著厄里斯,但既然小白決定合作,他也就暫時先不計較。厄里斯沒什么潛入的自覺,坐在樓梯扶手上當滑梯向下滑,時不時喲呼一聲,恐怖尖銳的笑聲在幽深的樓梯間回蕩。
白楚年和人偶師并排向下樓梯,余光互相觀察著。人偶師發(fā)現(xiàn)白楚年走路像貓一樣微踮著腳尖,不發(fā)出任何聲音,白楚年也發(fā)現(xiàn)人偶師很珍惜自己的雙手,戴著一雙黑色的半掌手套,也不會隨便觸摸任何東西。但除此之外也讀不出再多的訊息,因為彼此都十分警惕,各懷鬼胎。
“你覺得這里發(fā)生了什么?”白楚年插著褲兜邊走邊問,“研究員和保安都不見了,還大面積停電。是破產(chǎn)跑路了嗎,新聞竟然沒有消息。”
“我們也沒進來多久。”人偶師說,“的確還沒見到任何活人。不過他們有一部分區(qū)域和設(shè)備有潮汐和風力發(fā)電儲能作為備用電源,找找看還有沒有在運轉(zhuǎn)中的機器吧。”
順利到達地下十五層,溫度也降了下來,一陣陰冷的潮濕感襲來。
這里完全沒有任何光線,四個人緊挨在一起都互相看不見對方的臉,只有蘭波的魚尾散發(fā)藍光,在漆黑的環(huán)境中,他半透明的發(fā)光魚尾看上去像一條會蜿蜒爬動的藍色骷髏脊椎。
白楚年抬起手電筒,強光打在屋頂上,從地面到天花板挑高至少有六米,墻面鋪著科技感十足的無縫銀色隔熱板。
他嗅了嗅,感到空氣里有存在一絲不易察覺的血腥味,于是舉著手電筒向可疑的地方照過去,但手電筒的照明范圍還是太小,這里的開敞空間近三百平,一寸一寸搜索太費時間。
天花板上突然發(fā)出一聲細微的響動,有點像踩在木質(zhì)地板上的木響。白楚年照了照其他人,他們聽覺不如自己靈敏,都沒發(fā)覺這點輕微的異響。
根據(jù)這片大空間中擺設(shè)的控制和監(jiān)測設(shè)備來看,這里就是檢測室的觀察臺,一般來說負責檢測實驗體各項機能的研究員坐在這里,利用控制按鈕操縱檢測流程。
這里面所有的設(shè)備都斷電關(guān)機了,不過也好,至少監(jiān)控也跟著關(guān)閉了,他們不需要提心吊膽地躲監(jiān)控了。
白楚年繞著設(shè)備轉(zhuǎn)圈,腳下突然踢到一個硬物,骨碌著滾走了,在安靜空蕩的房間里顯得聲音很大。
用手電筒照過去才看清是個打翻的保溫杯。這些設(shè)備雖然都還完整,但椅子很多都翻倒在地,窗臺的花盆打翻了,碎陶片和土拋灑在地上,土上留下了一些混亂的腳印。
白楚年蹲到地上研究土上的腳印,看上去是跑步留下的腳印,因為有滑動的痕跡。他趴到地上,嗅了嗅地面。
沒錯,血腥味是從光潔的地板上散發(fā)出來的,而地面上卻很干凈,沒有一丁點血跡。
“椅子翻倒,說明是突發(fā)事件導(dǎo)致了混亂,可如果是出現(xiàn)了入侵者,或者有實驗體暴走反抗,照理說地面總會留下些血跡才對。”白楚年摸著下巴自言自語,“那就是警報,警報通知出現(xiàn)了危險,然后所有研究員緊急疏散。至于地面上的血腥味,應(yīng)該是在這之前,他們恰好擊斃了一只暴走失控的實驗體,然后叫來保潔擦掉了血跡。”
只有這個推測最合理了。
人偶師也在尋找蛛絲馬跡,他靠近一個放置著打翻水杯的操作臺,然后從口袋里摸出一個小塑料包,把里面的磁性粉輕灑到操作臺的按鈕上,然后把手電筒調(diào)成紫光燈照了照。
白楚年湊了過來:“沒有指紋?”
人偶師微微點頭:“這些操作臺上都沒有指紋。就像沒有人存在過。”
“操,真邪門兒。”白楚年插起兜,“人間蒸發(fā)也特么應(yīng)該有指紋啊。”
厄里斯朝他們叫了一聲:“嘿,尼克斯,你過來看,這東西我認識。”
他們循聲走過去,厄里斯指著檢測區(qū)的入口,入口是雙層的,要先開啟一道門,走進去,關(guān)上門,第二道門才會打開,雙層門之間的空間最多允許兩個人前后站立。
門上的電子鎖燈竟然是亮的。
為了避免意外停電造成正在檢測中的實驗體發(fā)生意外,檢測區(qū)內(nèi)的電源是獨立的,主電源意外斷電后,會立即接續(xù)備用電源,備用電源使用潮汐和風力發(fā)電,可以保證在主電源維修期間的平穩(wěn)供電。
蘭波瞥了一眼這道門,低頭無聊地看指甲:“實驗體第一項檢測,我也做過。”
蘭波和厄里斯都在研究所總部待過,對檢測室要比他們更熟悉。
檢測室的作用是把有缺陷的實驗體篩除,再給留下的實驗體層層評級,以便販售定價。
而這第一項檢測是最簡單的,紅綠色盲篩查。
蘭波說:“會有電梯上來,紅燈上一個人,綠燈上兩個人。上錯了就當場銷毀,門里是焚化爐。通過之后會把我們送到武力檢測區(qū)。”
厄里斯眉飛色舞講述自己從前的經(jīng)歷:“我當然分得清紅綠了,可我就是故意上錯,腳下的擋板就開了,我掉進里面,火焰噴出來,他們以為我被燒成灰了,就拉開了焚化爐的抽屜,我一下子跳出去,把他們都塞進爐子里,然后開了火,哈哈哈哈哈哈,如果爐門是透明的就好了,我就能看見他們怎么在里面求我。”
蘭波皺眉偏開頭。他很怕火,所以那時候不敢上錯。
經(jīng)過他們的描述,白楚年聽懂了規(guī)則,紅綠色盲的檢測規(guī)則是,當?shù)竭_的電梯亮起紅光時,電梯內(nèi)僅允許一個活動目標存在,當亮起綠光時,電梯內(nèi)僅允許兩個活動目標存在,人數(shù)不對、或是空梯,都會被識別成錯誤,然后啟動銷毀裝置。
按地圖上的標記來看,如果沒有身份卡,不走電梯,那么只有從檢測區(qū)穿過去這條路是可行的。
“上吧,誰先?”白楚年問,然后輕輕攥住蘭波的手:“沒事,我拉著你,燙不到你。”
厄里斯看看他們,嘁了一聲:“我先上,這有什么好怕的。”
說罷隨便鼓搗了一下電子鎖,打開第一層門,走了進去,人偶師皺了一下眉,看起來不怎么贊成厄里斯?jié)M不在乎的態(tài)度,也跟著走進去。
電子鎖自動鎖閉,他們開始等候電梯。
其實是個升降梯,里面的那道門是鋼制的滑軌推拉門,有許多交叉的網(wǎng)格,如果環(huán)境不像現(xiàn)在這么暗,就可以看見升降梯里面的情況。
漆黑的升降梯到達,突然亮起了紅燈。
許久沒啟動的鋼制推拉門吱嘎作響,緩緩向一側(cè)打開。
“看見了嗎?就是這么簡單,升降梯會把我們送到武力檢測區(qū)。”厄里斯跳進血紅的升降梯里去,對外面的他們做了個鬼臉,扳動長棍似的開關(guān),升降梯便緩緩載著他升了上去。
白楚年隔著透明的玻璃看著他們,的確很簡單。
厄里斯慢慢上升,第二個漆黑的升降梯也一頓一頓地升了上來。
升降梯停在了人偶師面前。
突然,紅燈亮起,照亮了升降梯內(nèi)的空間,一個面部干癟,眼窩只剩兩個黑洞的實驗體沖了出來,干枯的長臂從推拉門縫隙中擠出來,吼叫著朝人偶師撲抓。
它干瘦得像數(shù)天水米不進的樣子。
白楚年冷不防驚退了一步,人偶師卻無動于衷,單手插在兜里,默默抬起右手,憐憫地扶在它空洞灰白的眼眶上。
鋼制推拉門無情地自動向一側(cè)滑動打開,將擠在其中的干癟實驗體夾割成了碎塊。
人偶師邁進升降梯中,輕嘆了口氣,緩緩升了上去。
他們都進去之后,白楚年拉著蘭波也走進了雙層門內(nèi),電子鎖鎖閉,升降梯開始向上移動。
白楚年握了握蘭波的手:“怕不怕?”
蘭波從背后掛在白楚年身上,雙手摟著他脖頸,在他耳邊哼笑:“我很想說害怕,然后讓你哄我……”
升降梯到達他們面前,陡然亮起了綠燈。
然而在長棍扳手開關(guān)后,卡著一個枯瘦的實驗體,頭發(fā)蓋在臉上,像井里爬出來的女鬼,半死不活,痛苦地呻吟著。
規(guī)則要求,亮起綠燈的升降梯里能且僅能上兩個人,里面的實驗體算一個,那就只能再上一個了。
白楚年拍拍蘭波:“去吧,到上面等我。”
鋼制推拉門打開后,蘭波爬了進去,無所謂地站在女鬼似的實驗體身邊,查看了一下那實驗體卡住的情況。
“你的生命已至盡頭,等我上去,幫你痛快了結(jié)此生吧。”蘭波對它說。
蘭波也乘升降梯升了上去。
白楚年靜待著下一個升降梯,是紅燈最好,如果亮起綠燈,里面卻沒有任何生物的話,以他的貓科身手應(yīng)該可以從上方迅速爬上去。
黑暗的升降梯吱嘎到達,白楚年靜默等待。
綠燈陡然亮起,與此同時,被關(guān)在里面的一個干尸般的實驗體突然跳起來,朝白楚年狂叫,他的臉只有薄皮裹在骷髏上,嘴唇也干裂得皺縮到一塊兒。
白楚年抹了把臉。
他走進去,把吼叫的兇猛干尸摟過來,搭著他脖頸無奈站著。
“兄弟,麻煩了,這電梯必須倆人坐。”
——
升降梯到站,白楚年走下去時,利落地擰斷了小干尸的脖子。
他仰頭看了看,的確如厄里斯所說,墻上印有“武力檢測”的凸起字樣。
然而等在這里的卻只有人偶師一人。
白楚年一怔:“他們呢?”
人偶師搖頭。
白楚年按住通訊器,呼叫蘭波:“老婆老婆,你上來了嗎?”
“上來了。”蘭波回答。
白楚年松了口氣:“你在哪兒?”
蘭波仰起頭,看著墻上凸起的“智力檢測”字樣,努力念道:“日力木貝。”
厄里斯就在蘭波身邊,兩只手揪著褲子背帶到處轉(zhuǎn)悠,嘴里念叨著:“啊,這,這我可沒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