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第 4 章
雖然裴佳的話很討厭,但柳溪也不想耽誤了岑墨的正事。
她知道是因為自己聽話懂事,才能被他容忍待在身邊。
柳溪笑了笑,“沒事,你忙你的,我先走了。”
岑墨食指在手機屏幕上輕輕敲了兩下,叮囑道:“到了發(fā)消息。”
看看就是這樣,如果她乖點還能偶爾得到一丁點兒的關(guān)心,如果她不乖,那只能被冷淡對待。
柳溪嗯了一聲,端起餐盤走人,走遠了還能聽到裴佳的笑聲,“岑師弟,你也太操心了,她又不是三歲小孩……一條馬路而已……”
岑墨注視著柳溪的背影出神,聽到裴佳的笑聲后,眼里的擔憂轉(zhuǎn)瞬即逝,神情又恢復(fù)了冷淡。
***
柳溪在馬路邊足足站了十分鐘,還是不敢邁出一步。
眼前這條恒安路是市區(qū)里的一條主干道,馬路寬敞,車輛川流不息。
因為是暑假,學(xué)生少,但是上班早高峰,車多。
稀稀拉拉的路人站在非機動車道上等紅綠燈,柳溪卻習(xí)慣站在人行道護欄內(nèi)。
她總覺得萬一遇到一輛車失控撞過來,起碼還有護欄保護她。
而且她每次綠燈時不會立刻走,一定要等著最靠近斑馬線的車停穩(wěn)了才動,她怕有人搶時間加速闖黃燈。
她也很討厭恒安路的人行道,要穿越七個車道與中央隔離區(qū),實在太長了。
總之每次過馬路,她都膽戰(zhàn)心驚的。
只是站在馬路邊等紅綠,她就能幻想出一萬種車禍可能嚇死自己。
此時的她很害怕,也很難受。
一想到岑墨讓她獨自面對這寬闊的馬路,她的心就很痛。
他怎么可以拋下她?
雖然她很聽話,可她真的想要他陪。
以前他都不會這樣,是不是因為有了裴佳作對比,才覺得她很矯情很麻煩。
柳溪在這站了許久,眼睜睜看著紅綠燈交替了幾輪,她也不敢往前邁出一步,直到現(xiàn)在……
再不走,她就要遲到了。
紅燈再次變綠。
車輛整齊又擁堵地停在斑馬線外。
人潮從馬路兩側(cè)往中間匯聚。
柳溪攥緊拳頭,猶豫了幾秒后豁出去了。
她跟在人潮的末尾前進。
早高峰的綠燈時間很短。
令柳溪抓狂的情況發(fā)生了——
她不得不走到中央隔離帶停下,等待下一次綠燈。
身前身后流動的車輛,就像是從四面八方撲來的吃人野獸,而她就像是被綁在絞刑架上接受凌遲的犯人。
氣短,胸悶,心跳加速。
突然一輛車靠得極近,柳溪嚇得腦海里爆發(fā)出一聲尖銳的叫聲,緊接著眼前一片血光,整個人搖搖欲墜。
耳邊有聲音,“柳溪——!”
在她快要倒下的時候,忽然被人扶住了。
“你沒事吧?”
許久后,那些光怪陸離的血腥畫面逐漸消失。
柳溪整個人像是從水里撈起來似的,出了一身冷汗,她有氣無力地半靠在對方,緩緩抬了下手,發(fā)現(xiàn)自己有了知覺,這才回頭看清了扶她的人,隨即眼里一閃而過的失望之色。
不是岑墨,而是她實驗室的師兄覃戈,他正一臉驚魂未定地望著她。
柳溪被他關(guān)心的目光燙了一下,立馬從他懷里起身,“覃師兄。”
覃戈滿目關(guān)切地問道:“你生病了?”
柳溪摸著犯暈的腦袋,搖搖頭。
覃戈望著她那張蒼白的臉,焦急道,“臉色這么差,還說沒事?你剛剛都快暈倒了!”
柳溪牽了下唇,不愿意多說,“真沒事,剛剛被那輛車嚇到了。”
她像是正常人一樣往前走去,然而一抬頭發(fā)現(xiàn)是馬路,整個人怔住了。
覃戈看到她的臉色更白了,連嘴唇都失去了血色,他瞬間明白了什么,伸手扶了下她的胳膊。
柳溪驚訝地抬頭看他。
覃戈微微一笑,“走,我?guī)氵^去。”
聽到這句話,柳溪感到鼻頭一陣酸澀。
連師兄都會這樣對她說話,可最親的岑墨哥哥卻從來沒說過,更沒有主動扶過她一回。
覃戈扶著柳溪的胳膊,走過了最后半截馬路,抵達校門口時,他低頭看了眼柳溪。
見她臉色恢復(fù)紅潤了,他大概猜出了情況,“沒事了吧?”
柳溪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你不要告訴別人,有點丟人。”
覃戈笑道:“那你可得給師兄封口費。”
柳溪:“啊?”
覃戈哈哈笑出聲,“知道了,知道了,逗你的,我不會說的。”
他拍了拍自行車后座,“來,坐上來吧,好人做到底,送你到實驗室。”
原本心情沉重的柳溪被他這么不正經(jīng)地玩笑一番,有點哭笑不得,她搖手道:“不用了師兄,我走過去就好。”
覃戈叫住她,“那可不行,萬一你又暈倒了怎么辦?而且你要走過去,肯定得遲到。”
“可是……可是……”
會被人看到的吧?畢竟覃戈也是信息學(xué)院的名人啊。
“別可是了,再磨蹭下去,我也要遲到了。”
柳溪糾結(jié)了下,還是坐上了他的自行車。
“那……麻煩師兄了。”
“不麻煩,多給點封口費就行。”
“……”
柳溪沒忍住笑了。
二人到了實驗樓前,柳溪跳下車,與他道了一聲謝,“師兄,我先上去了。”
對方和兔子似的一下就逃了,覃戈沒來得及叫住,笑著搖頭道:“跑什么呀跑這么快?”
柳溪一路小跑上樓,兜里的手機響了,她氣喘吁吁地拿出來,一看是岑墨。
這人平時連她打的電話都不一定接,更別說主動打她電話了。
想到自己剛剛坐了別的男生自行車,她有點心虛,卻又受寵若驚地迅速滑開接聽鍵。
“喂,岑墨哥?”
“到了?”
他的聲音很輕,像是刻意壓低,想來是在不太方便的場合與她電話的。
所以他其實在關(guān)心她有沒安全過馬路對吧?
柳溪忍不住彎起了唇角,“到了,謝謝岑墨哥。”
岑墨:“好,掛了?”
柳溪:“拜。”
柳溪放下手機,步子輕快地走到了實驗室門口,正要推門,聽到里面?zhèn)鱽砹俗h論聲。
“昨天牛皮吹那么大,知道被我們拆穿后,沒臉來了吧。”
“張文茜,你怎么能這么說?她可能只是有事耽擱了。”
“我又沒說錯,你們昨天不是也聽見岑墨親口否認了?”
柳溪的雙腳被定在了原地,眸色漸漸黯然了下來。
在昨晚收到師姐的消息后,她就知道自己會被非議了。
不知道岑墨在對她的師兄師姐撒謊的時候,有沒考慮過她此時的感受。
他一句否認,就讓她被人評頭論足,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
她從未受過這樣的羞辱,卻因為他……因為他……
他真的是沒有心。
柳溪握門把手的手指用力到指尖泛白,此時她多想沖進去把與岑墨的通話記錄、聊天記錄、生活照片甩他們臉上看……
可她不能這樣做,她很生氣,可她更怕岑墨生氣,怕他不要她了。
柳溪站在門口許久,直至覃戈上來,“怎么不進去?”
實驗室里的聲音戛然而止,門被覃戈打開的剎那,除了張文茜沒來得及收回鄙夷外,一切如常。
柳溪跟在覃戈身后佯裝沒聽見沒看見地走到了自己座位,把包一放,打開電腦。
實驗室內(nèi)安靜地只剩下主機箱啟動的翁鳴聲,氣氛詭異的沉悶。
雖然大家看上去都在很認真地各做各的事,但柳溪總能感覺到時不時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不用想也知道是因為什么。
明明自己沒做錯什么,卻心生恥辱,無顏抬頭見人。
本來心情就很糟糕,沒想到還能更糟糕。
柳溪怒不可遏地給岑墨發(fā)消息,【你怎么能當著我?guī)熃忝娣裾J!】
然而發(fā)出后一秒,整個人變得惶恐不安,又秒速撤回,一臉的后悔莫及。
語氣太生硬了,岑墨哥看到了要生氣的。
她慌慌張張地重新編輯了一句,開始道歉,可是又覺得不甘心,刪了改,改了刪,越是修改,越是緊張,最初的怒火,全變成了焦慮,一條消息足足編輯了十分鐘才發(fā)出去。
然后便開始忐忑地等回復(fù)。
整個人精神恍惚地煎熬到中午,不見對方來消息,她擔心的事情并沒有發(fā)生,對方壓根就沒看到她的消息。
柳溪的心情就像坐過山車一般,從憤怒到焦慮之后,又變回了失落。
“柳溪,吃飯去了。”
“來了。”
柳溪把手機放進口袋里,起身。
到了食堂,打飯,找座位。
柳溪剛吃了兩口飯,張文茜端著餐盤,一臉不高興地走來,“現(xiàn)在的學(xué)生真沒禮貌,打飯還插隊的?就為了搶那最后一個炸雞腿,有那么香?”
別的師姐問道:“□□的隊啦?”
張文茜坐了下來,“沒有,我就是看不慣,不知道這些人臉皮怎么長的?大家都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同學(xué)們,不踏踏實實地表現(xiàn),靠投機取巧爭取東西,也不怕被笑話。”
柳溪感受到她說話帶刺,目光似是無意地往自己身上瞥,她抬頭沖張文茜笑了。
笑得天真爛漫,像是純潔小白花,連聲音也軟軟甜甜的,“師姐,你想吃那雞腿很久了吧。”
柳溪說完,夾起自己餐盤里的雞腿咬了一口,發(fā)出脆脆的響聲。
張文茜難以置信地瞪著她,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直到周圍有人噗嗤笑出聲,她才意識到柳溪是什么意思。
張文茜杏眼圓瞪,“你……!”樂文小說網(wǎng)
“好啦好啦……”覃戈只好出來打圓場,“文茜,我的雞腿還沒吃,給你吧。”
張文茜紅著臉把餐盤往回推:“不要!”
再回到實驗室后,那些一早上落在柳溪身上的灼熱目光少了。
后來,她聽到那些私下里議論她的人,議論到了張文茜身上,大概就是說她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連她之前和岑墨告白,被冷漠無視的事都翻了出來。
柳溪一笑置之,又低頭看了眼岑墨的消息。
依然沒有回。
***
結(jié)束完畢業(yè)論文的實驗,柳溪回到租房,岑墨的消息才來。
【在意別人做什么】
她等了一天,就等來這么一句不咸不淡的消息。
柳溪牽了下唇角。
再一看消息發(fā)送的時間。
十點三十一分。
果然……
他們約好晚上十點半聊一會天。
還真真是守時啊。
柳溪氣笑了,【那你怎么不告訴別人?】
岑墨:【我昨天說了】
岑墨:【導(dǎo)師會擔心】
你不說怎么知道導(dǎo)師會不會擔心,說不定他還歡天喜地了呢?
柳溪:【如果你一開始就告訴我不想公開關(guān)系,那我就不會告訴別人了】
也不會因此丟人。
這才是最令柳溪生氣的地方。
如果他做這些之前考慮一下她的感受,與她溝通一下,就不會讓她丟人了。
雖然最先笑話她的張文茜也成了別人的笑柄,能讓她爽快一時,但也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罷了。
岑墨又和死了一樣不回了。
不知道是因為在忙,還是故意不回。
柳溪連著追問了幾條。
【?】
【人呢?】
【去哪了???】
岑墨好半天才回了一句,【剛到家】
柳溪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
她明明是在很認真和他說事情,他卻總是這樣,永遠都是不急不躁的模樣,把別人急死。
本來生理期,人就很虛弱,她氣得渾身無力,不想回了。
柳溪:【我睡覺去了】
岑墨:【好】
好你個大頭。
他們真的是在談戀愛嗎?
說他對自己不好吧,他會在她不舒服的時候照顧她,也從不拒絕她的小要求,除了忙碌點,好像也沒哪里不了,可說他好吧,又覺得他不夠關(guān)心自己,連正常的噓寒問暖都做不到,還時常把她氣了半死,與他在一起這段時間,她得到的不是戀愛的甜蜜,而是無盡的委屈。
最重要的是他們還沒成為男女朋友的時候,相處模式與現(xiàn)在是一模一樣的,也就是說關(guān)系的改變,并沒有改變他們的生活,尤其是岑墨的生活。
每一秒都安排妥當?shù)娜耍瑥膩頉]為她做出一點改變,只有她一味地妥協(xié),妥協(xié),再妥協(xié)。
這戀愛與她當初想的完全不一樣,還不如自己腦補的甜。
他到底喜不喜歡自己啊?
如果不喜歡,他又為什么答應(yīng)自己的告白?可如果喜歡,他舍得她受這些委屈嗎?
柳溪開始對這段感情感到茫然了。
手機屏幕亮了,柳溪無精打采地拿了回來一看。
岑墨:【周五我媽來學(xué)校,一起吃飯】
柳溪:【什么身份?女朋友嗎?】
岑墨:【不是】
岑墨緊接著又發(fā)了一條,【我沒和他們說】
然而發(fā)出的消息前出現(xiàn)了一個紅色感嘆號。
下面一行淺灰色的提示:消息已發(fā)出,但被對方拒收了。
岑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