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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再出發(fā), 不論是錢晴還是丁杰,都已經(jīng)熟門熟路了。
直奔十三行,在上次來過的旅館住下, 剛安頓好, 丁杰就扛著一個大包要出去。大包里裝的全是錢母做的辣椒醬。
“姐, 咱倆去吃煲仔飯吧, 順便我把這一大包的辣椒醬給阿飛送去。”
賣煲仔飯的攤主阿飛, 在吃過錢母做的辣椒醬之后就十分難忘, 幸好上次錢晴交代過讓丁杰臨走之前再去一次, 所以這條關(guān)系也沒斷掉。
“我還以為羊城這邊人不吃辣呢, 沒想到我姑的辣椒醬在這里還挺有市場。”
丁杰回去之后就給阿飛寄過兩次辣椒醬,還記下了阿飛這邊的電話。這次一聽說丁杰還要來進貨,阿飛直接定了五十多瓶辣椒醬。走郵寄也行啦,但是每次寄到總會有一兩瓶折損。
這么多辣椒醬, 怎么看也不像是阿飛一個煲仔飯攤子能消耗的。但是人家正正經(jīng)經(jīng)花錢買,一瓶辣椒醬連價都不還,直接一瓶五塊給錢給的爽快, 錢晴也就沒有說什么。怎么賣不是賣?而且錢母做辣椒醬一做就是大幾十瓶,并不費什么功夫。
再見到阿飛, 他的體積比年前那次更大了,看到丁杰跟看到親人一樣。
“阿杰來啦,快坐!靚女也來了,想吃點什么?”
說著還開了兩瓶汽水送上來:“這頓飯我請啦, 靚女別跟上次一樣丟下錢就走哦。”
錢晴一看這樣就知道阿飛在辣椒醬上沒少賺, 也接下對方的好意。
“那我就不客氣了, 要個豉汁排骨, 麻煩老板多給我放點小青菜。”
火車一坐就是二十多個小時, 這會兒別說什么肉不肉的,就想吃點清口的。
阿飛滿口答應,還善解人意的另外單做了一盤蒜蓉白菜送上來。
錢晴吃飯的時候,旁邊坐著的食客正跟阿飛抱怨:“阿飛啊,你的辣椒醬又吃完啦!”
阿飛在圍裙上擦了擦手,滿腦袋的問號:“我晚上開攤時候才加過的啊,那么滿……你等會兒哦,我再給拿瓶新的。”
阿飛從攤位下面摸出來一小瓶辣椒醬,錢晴看的眼都直了,這么小!跟錢母賣的辣椒醬一比,只有原先大小的四分之一!
阿飛還裝模作樣嘆氣:“這一瓶好貴的啦,你們慢慢吃。”
食客一邊毫不客氣往自己的飯里加辣椒醬,一邊嘴上損著阿飛:“吝嗇鬼!你賣的飯比別的都要貴一塊!我吃點辣椒醬你還要念叨啊?”
阿飛臉上飛起一團可疑的紅:“……那我的辣椒醬買的也好貴的……”
錢晴在一旁不得不感嘆阿飛夠黑,一瓶辣椒醬五塊錢,他分裝出來四瓶,一小瓶放在攤子上,就算是吃的再多的食客,也是五六個人才能吃完。就為這點辣椒醬,他能把煲仔飯往上浮一塊錢!
這么一算,一瓶五塊錢的辣椒醬就能給他多掙二十多塊!
食客一邊抱怨著貴,一邊吃得不亦樂乎:“你們羊城做的飯?zhí)耍看蝸泶弦欢螘r間我嘴里都沒味了,回家就要讓我老婆給我煮麻辣鍋吃。要不是這個辣椒醬,我還不知道要怎么過。”
旁邊有本地人在,當即就帶著口音反駁:“你說咩啊,我也愛吃辣椒的!”
阿飛端了一碗涼茶,看兩個人帶著不同口音在爭論羊城人到底能不能吃辣。
錢晴:……
看來是她低估了辣椒醬的市場。本來以為給阿飛送辣椒醬只是結(jié)個善緣,沒想到這里的人真的吃這一口。
豉汁排骨顏色喜人,米飯里浸潤了湯汁,錢晴搭配著蒜蓉白菜吃的十分滿足。
等到吃完飯,阿飛才跟地下黨接頭一樣,把丁杰帶來的辣椒醬清點收下。
錢晴給丁杰使了個眼色,丁杰順口就問道:“阿飛啊,你知道附近有出租房子的嗎?我不要臨街的店鋪,只打算租個兩室一廳的小房間啦。”
在這次來羊城之前,錢晴跟丁杰開誠布公談了一次。
她現(xiàn)在的生意需要走大量的貨,但不管是走貨運,還是走火車,她都不能百分之百信任外人。
八三年雖然已經(jīng)過去,但嚴打并沒有過去。現(xiàn)在的治安還是讓人很憂心,錢晴能把Y市內(nèi)的事情都處理好,畢竟她在那邊有家人有親戚,現(xiàn)在還有地皮有房子有門面。
但羊城這邊,她就是一個小蝦米,稍不留神就要被大魚給吃掉。
丁杰雖然有時候缺根筋,但好在并不蠢笨,做事也靈活。
錢晴想把丁杰放到手底下來,不是跟錢雨那種合作的模式,而是正式聘用丁杰做她的員工,在以后常駐羊城,并且負責給她押貨。
這次她就打算先在羊城租一套房子,等到以后資金松動了,再在這里買一套。畢竟比起Y市,羊城的房子雖然貴,但肯定未來發(fā)展也好。
丁杰回家跟他爸商量之后就決定了,他要跟著他姐干!
這段時間下來,他也知道了他姐的能耐。錢晴未來的發(fā)展肯定不限于Y市的一畝三分地。而丁杰審視了自己之后,也只能遺憾承認,他沒有像他姐那樣的魄力,甚至他也沒有大姐那種能吃苦的精神。
錢晴跟丁杰簽了正式的合同,一個月給丁杰開到八十塊錢。
這個工資不可謂不高,但由于丁杰的工作長期在外,這個水平也說得過去。
所以,這次來羊城,進貨是一點,在這里安置一個根據(jù)地也是重中之重。
阿飛一聽丁杰問房子的事,腦子轉(zhuǎn)的飛快。丁杰如果在這里租了房子,是不是往后就要長期來往了?那辣椒醬是不是更容易給他供應?
“這個好說,我給你們問問,十三行周邊有幾個街弄。你對房子有什么要求嗎?”
丁杰看向錢晴,錢晴思考了一會兒:“要一樓,治安好一點,周圍都是穩(wěn)定的住家戶。房子最好大一點,還要能拉電話線。”
阿飛笑起來:“那我去問問,只是,這價格……”
錢晴:“貴一點沒關(guān)系。”
十三行周邊,想也知道便宜不了。
把找房子的事委托給阿飛,錢晴帶著丁杰第二天起了一個大早去趕早市。
丁杰還有點不明白:“姐,咱們不先去白萍姐的攤位上看看嗎?”
錢晴在早市街上到處看:“去,但是先逛一逛市場,了解一下最近的款式風潮。”
白萍是個很好的合作伙伴,但錢晴不能直接把自己框死在只能跟白萍合作的框架里。市場上的變化太多了,穩(wěn)定的供貨方重要,但把握流行也很重要。
“這次進貨之后,你也要注意這一點。要經(jīng)常來早市上轉(zhuǎn),看到看到有賣的多的,或者是款式比較新的,就買幾件樣品。每半個月讓林曉慧給我捎回去一次,還有這邊能夠買到的畫報和雜志,你都要搜集起來。回頭我給你租的房子牽一條電話線,馬上我回去之后也會在梧桐大學那里牽一條電話線,有什么拿不準的就給我打電話。”
“你的工作內(nèi)容就是搜集款式和信息,我訂下來的貨物你就大概一個月跑一次給我押貨。”
周皓一直念念叨叨說錢晴需要先去注冊個公司,錢晴卻覺得暫時沒那個必要。現(xiàn)在做事的只有她跟丁杰,注冊個公司還要有辦公場地,還要有人。怎么看也得等到她幾個門面房都就位了,人招齊了再說。
十三行的早市還是那么熱鬧,錢晴挨個攤位看過去,早春的服飾已經(jīng)全都開始了。貨客也比她年前那次來多了很多。
攤位上有人扯著大嗓門喊:“喇叭褲喇叭褲——新到的喇叭褲!一條十塊錢!”
錢晴還以為是什么新款,湊近一看,也就是花色變了變,倒是有一款藏青色的粗糲質(zhì)感的布料,配上喇叭褲的設(shè)計,更顯一種灑脫的美感。
“老板,這一種,我要是拿多了最低價多少?”
老板一看是個大波浪頭的美女問話,立刻熱情了不少:“最低價也是九塊五,你要買一百條以上才有這個價格哦。”
錢晴記下款式和價格,接著看。
整個早市轉(zhuǎn)下來,錢晴看上了七八樣款式新奇的衣服,還有幾種寬沿帽子。
心里大概有了方向,錢晴才去找白萍。
白萍的攤位上還是那么忙,但一看到錢晴,白萍就十分高興。
“小錢來了,燙頭發(fā)了呀?真好看,我也想去燙一燙呢。”
錢晴被白萍拉著手,半點都不拘謹:“萍姐頭發(fā)不長,回頭給發(fā)梢燙一下就很好看啦。”
兩人寒暄了幾句,錢晴在白萍攤位上看到幾種剛才看過的款式,足可以見白萍的品味在十三行一眾攤位里也是拿得出手的。
“姐,這是我弟弟,叫丁杰。往后他就常駐在十三行了,到時候進貨也是他來,要多仰仗您照顧。”
白萍爽朗笑道:“這個好說啦,小錢你這次打算進點什么?還要積壓貨嗎?”
錢晴搖了搖頭,上次要積壓貨是因為她本錢不夠,但積壓貨處理過程實在麻煩,光是為那批冬裝的改動就讓錢晴花了很長時間。現(xiàn)在她有了門店,再像以前那樣整天琢磨著改衣服就太不劃算了。
“不了,我這次想進點衣服還有手套絲巾,要是有別的稀奇東西也想看看。”
錢晴打從一開始就定位很準確,她要做的生意全是針對女性的。從衣服出發(fā),但并不拘泥于只做衣服。
“萍姐,這幾個款式都怎么賣呢?”
白萍現(xiàn)在看錢晴就像是正在打磨的璞玉,也想跟錢晴打好關(guān)系,報的價格跟剛才錢晴在其他攤位上問的基本一致,有幾款甚至更低。
錢晴直接下了定,喇叭褲要了二百條,幾種襯衫各一百件,還有一種半身的百褶裙,錢晴一口氣要了三百件。
接下來幾天,錢晴一直泡在早市上選款訂貨,短短幾天就花了五六千塊。又定了幾款比較別致的絲質(zhì)手套。
阿飛那邊也看好了房子,讓丁杰錢晴過去看。
一套一樓的兩室一廳,客廳非常大,兩間屋子也方正。屋子里鋪了厚厚的地毯,阿飛解釋道:“這里原來住的也是一個貨客,鋪地毯是為了防潮。”
錢晴很滿意,上一個貨客留下的東西不少,家具不多好,但也算是齊全,門也改過,有正常大門的兩倍,進貨也方便。
阿飛托了熟人問價,這一套房子合同一年,價格是一個月三十。
錢晴毫不猶豫掏錢,三十塊,在十三行這個價格就是白菜價。周圍還都是住家戶,很多也在十三行做生意。
別說是有人來小偷小摸了,只怕是一進大門就能讓院子里住的老人們發(fā)覺。
安置好了一切,錢晴去找白萍告別。
白萍這會兒卻正跟人竊竊私語,那人的裝扮像是隔壁攤子的老板娘。白萍一邊小聲說著,一邊臉上都飛起紅色。
錢晴有點納悶:“萍姐,你做什么呢?”
白萍被嚇了一跳,見是錢晴就趕緊拍拍胸口。
做賊一般左右看了一下,把錢晴扯到門店里面。獻寶一樣拿出一樣東西。
“小晴,你看啊,這個東西你見過嗎?”
錢晴一看,是一條長長白白的直條紙巾,卻不僅僅是紙巾,摸起來柔軟又有彈性,像是里面填充了棉花。
“姐,這是什么啊?”
看上去像是擤鼻涕用的紙巾?
白萍悄悄說道:“這是有人來我這里推銷的,說是從港島那邊過來的東西,叫衛(wèi)生巾!”
錢晴有點納悶,拎起來長條左右搖晃:“衛(wèi)生……巾?”
白萍臉上帶著些潮紅:“就是……小日子時候用的。說是墊在下面,用一條扔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