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5
周皓抄起一個饅頭塞進老丁嘴里:“吃飯都堵不住你的嘴!”
老丁被饅頭噎的一個白眼翻上來, 嘴里支支吾吾的還不消停:“我又沒說錯!皓哥你那時候成績多好啊!我老子一喝大就念叨,說是十個我捏起來都比不上你……”
周皓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仰頭灌下。錢晴看著周皓這樣, 心里就揪著疼。
老丁又絮叨了一會兒, 終于撐不住酒勁兒撲在桌子上不動彈了。
錢晴有點忐忑:“別不是暈過去了吧?”
周皓伸手翻了翻老丁的眼皮:“沒大事, 睡著了。”
老丁一睡著, 周皓也懶得管他, 照顧著錢晴吃飽, 然后把人扛回去。
老丁的店面是兩層, 一樓是舞場, 二樓就是住人的地方。兩人帶著老丁回去的時候,舞場已經(jīng)散了,周皓把老丁放回他自己房間,這才帶著錢晴離開。
月色溫涼, 兩個人的身影在地上拉了長長的一道。
這樣的夜晚讓錢晴想起來周皓跟她表白的時候。
也是這樣一個高懸著明月的夜晚,彼時的周皓還沒有現(xiàn)在的通達明朗,像是一塊捂不熱的石頭。
“我是被家里人過繼給遠親的, 前年我的養(yǎng)母出了意外去世了。”
“所以我現(xiàn)在回了親生母親那里。”
他甚至連喜歡都不敢說出口,只能干巴巴的把自己的所有底牌掏給錢晴看, 然后就是靜靜等待著對方給出的審判。
錢晴挽著周皓的胳膊,幾年過去,周皓變了很多,但她卻越來越覺得自己離不開周皓。
“想什么呢?”
錢晴在黑暗中盯住了周皓的眉眼:“想你過去是怎么樣的一個小可憐。”
周皓把媳婦的手拉起來摸在自己臉上:“我現(xiàn)在還是一個小可憐。”
錢晴笑著擰他的臉蛋:“哪里可憐?”
“整天守在家里的小老公, 老婆還不回家。”
“……我這不是帶你出來了嗎?”
“你都忙著工作, 我整天好寂寞的。”
良久, 錢晴才淡淡說道:“那我生個孩子陪你吧。”
自從去年結(jié)婚之后, 兩個人一直都有做措施。現(xiàn)在錢晴冷不丁的說出這么一句話, 讓周皓幾乎愣住。
“怎么?你不愿意?”
“說話呀,啞巴了嗎?”
猛地,周皓把錢晴打橫抱起來:“還說什么?回去生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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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晴跟周皓在省城待了七天,除了最開始兩三天去找代工廠,后面幾天竟是哪個地方都沒去。
回程的路上,錢晴捂著腰,萬分后悔自己為什么要松口。
就不該說什么要孩子!順其自然不好嗎?
回家之后,錢晴修整了幾天,然后直接一個電話把丁杰從南方給召了回來。
時隔半年沒見,丁杰回來的時候穿著騷包的紅色上衣,下面是長長的闊腿褲,衣服外面還罩了一件又厚又寬的西裝外套。
錢晴都沒勇氣看他第二眼,這種打扮,跟拿著辣椒油往眼睛里滴有什么區(qū)別!
“你身上穿的這是什么玩意兒?”
丁杰臭美的搔首弄姿:“姐你不知道,現(xiàn)在南方就時興這樣穿!走大街上好多人都是這樣的,你看,我還給你帶了一臺雙卡錄音機回來呢!”
錢晴對雙卡錄音機沒什么興趣,逼著丁杰把身上那一套辣眼的東西換下來。
丁杰被扒了西裝外套,露出一小片白白的肚腩,錢晴戲謔的看著他。
丁杰不好意思地把里面的老頭汗衫往下扯扯:“……怪阿飛,老是叫我過去吃飯!”
說著就跟錢晴吐槽,說阿飛現(xiàn)在不得了了,小攤子換成了小餐館,店里還上了一個透明的玻璃柜臺,里面擺著錢母的辣椒醬。還不給無限制的買,非要整個印章,來吃一次煲仔飯就掛一個章,集齊十個就能買一瓶辣椒醬。
錢晴來了興致:“這倒是有意思,咱們晴月的店里也可以跟著學(xué)嘛,這東西叫什么?”
丁杰:“說是叫積點卡,說是小日本那邊的店鋪就有這么做的。”
管他什么小日本不小日本的,只要有好處,錢晴就樂意跟著學(xué)。
“那咱們也這樣搞,回頭弄個小本子記上。咱們搞充錢那種,提前給一百塊錢,就能當一百一十塊錢用!兩百就能當兩百二十用!這么算下來,咱們這邊的現(xiàn)金流就能寬松不少。”
丁杰當然是支持他姐的做法,不過還是有點納悶:“姐,你那么在意現(xiàn)金流干嘛?咱們?nèi)议T店,現(xiàn)金流應(yīng)該沒問題的呀。”
錢晴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因為你姐我現(xiàn)在開始搞生產(chǎn)了!”
省城這一趟,她定下了包括牡丹制衣廠在內(nèi)的三家代工廠,把這次秋裝共計三十多款的衣服全部下了訂單。
就算是只用提前付掉一半的定金,錢晴手里的現(xiàn)金也根本不夠。回來之后還是問錢雨借了一筆流動資金才把定金全部付掉。
這個檔口,現(xiàn)金對她來說就是關(guān)鍵,這一批訂單都是一個月之內(nèi)要趕出來的,剩下的尾款還沒影子呢!
丁杰大吃一驚,這么大的事情,她姐動作可真夠快的。
但是……
“姐,那這次是不是不用我再跑南方了?”
他本來駐守在南方也是為了進貨,他姐既然搞定了生產(chǎn),那他就不用盯著南方進貨了嘛。
錢晴嗤笑弟弟的愚蠢:“你在開什么玩笑?咱們自己搞生產(chǎn)了,那貨就不能銷到南方去?”
丁杰:……
姐,你步子這么大真的好嗎?
前面還是去進衣服的,扭臉就去當供貨方?
錢晴提溜著弟弟教育:“你的任務(wù)往后可重了,不光是南方那邊的銷貨,還有南方那邊的最新款衣服,和港島那邊的風(fēng)向,都要好好把控。咱們做生產(chǎn),不能是關(guān)著門自己做,潮流這個東西有多重要,不用我一點點教你吧?”
丁杰點點頭,一想,還是不對:“那你叫我回來干什么?”
既然不是把他調(diào)回來,那現(xiàn)在把他叫回來是有什么要緊事嗎?
還真有。
錢晴滿臉神秘:“下個月在省城有一個展銷會,我已經(jīng)問過了,說是私營企業(yè)也能參加。我已經(jīng)弄到了入場券……咱們這次能不能一炮而紅,就看這次展銷會了。”
其實私營企業(yè)的名額非常少,若是錢晴自己去,未必能拿到入場券。但是她是跟三家國營廠子合作,這三家廠子都是規(guī)模不大,而且都是瀕臨困境。省城那邊主管經(jīng)濟的部門本來就很頭疼。
一個工廠倒下了不算什么大事,但是每一個廠子背后都是幾十幾百的工人家庭。
廠子沒了,這些人沒有工作,就是不安定的因素。
領(lǐng)導(dǎo)們沒少為這些事情頭疼,這會兒錢晴以私營企業(yè)的名義去做代工廠,等于是間接保住了這三家廠子不倒閉。所以錢晴手里這張展銷會的入場券才拿的格外順利。
“這次展銷會來的企業(yè)和個體戶大概有幾百家,外商也有。咱們這次正好趕上做第一批秋裝,我已經(jīng)下了幾萬件的訂單。準備把這一批衣服全部留到展銷會上去推一把,能不能成,就看這一哆嗦。”
“到時候咱們晴月所有員工都要到現(xiàn)場去,這段時間你幫著給我培訓(xùn)培訓(xùn)。還有你自己,也要接受培訓(xùn),咱們的規(guī)章制度,企業(yè)理念核心,還有款式風(fēng)格,這些都要倒背如流。”
丁杰徹底服了,這世界上就沒他姐不敢想不敢干的事。
還不知道那個展銷會是什么樣子,就敢直接下幾萬件衣服的訂單。萬一賣不出去怎么辦?
錢晴倒不是沒想過這種可能,不過細想一下,衣服這種東西也不怕壓貨。再不濟她還有三家門店呢,還能真叫這些衣服砸在手里?這一批衣服的進價都在十幾塊錢這個范疇里,只要質(zhì)量合格,賣個三四十塊很輕松的。
但是展銷會這個機會卻是稍縱即逝,錢晴雖然沒有參加過,但是看去省城拜訪的第一家紅興制衣廠就知道了。廠子都快要倒了,對方還忙著去參加展銷會。顯然是打算把全部的希望壓在這次的展銷會上,足可見這次展銷會的規(guī)模和預(yù)期。
剩下的幾天,錢晴也不提進秋裝的事情,而是督促著各個門店把夏裝全部清倉。然后提前預(yù)留了幾天時間來做培訓(xùn)。
丁杰、吳盼娣、楊花這三個是重點培訓(xùn)對象,剩下的兩個婦女就交給楊花去管。
錢晴和聞蘭熬了幾個夜,查漏補缺,把晴月有關(guān)的物料全做了出來。在聞蘭的建議下,錢晴甚至去買了一臺照相機,讓周皓把晴月幾個店鋪和倉庫,還有人潮擁擠的店內(nèi)場景全拍下來。最后把這些照片配著文字做了一沓子的宣傳小冊子。
周皓還用木頭搭起來兩個架子,上面掛上了幫錢晴花的宣傳畫。
如此這般培訓(xùn)了半個月,錢晴終于接到了省城幾家代工廠的電話,說是生產(chǎn)任務(wù)已經(jīng)完成,隨時可以驗收。
錢晴這才帶上自己的員工和一些宣傳物料趕往省城,這次的展銷會為期三天,錢晴并沒有錢去付尾款。畢竟這幾萬件的衣服,光是尾款就要大幾萬。
聞蘭看錢晴有些緊張的搓著衣角,安慰她說道:“沒事,咱們公司的貸款資料我都已經(jīng)準備好了。尾款咱們就先拖個半個月,如果展銷會形勢不錯,咱們當即就能還上。如果形勢不好,我這邊走貸款也很快。”
這話說的沒錯,錢晴有小東門的兩層樓,還有幾家門店,這些東西抵押出去,貸回來個幾萬塊輕輕松松。
錢晴深呼吸了兩口,看著扛著物料的丁杰,明顯沒出過門顯得有些緊張的楊花三人組,還有滿臉寫著忐忑的吳盼娣……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