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傳來倩倩的笑聲,  一家四口正好談完從里屋出來。
    只見倩倩手里舉著兩根棍，上面是半流態(tài)的焦黃色糖，周皓扶著小丫頭的腳,  一邊語氣溫和：“不要弄到我頭發(fā)上啊。”
    “沒有啦小姨夫,  我吃的可快了。”
    倩倩特別高興,  她小姨夫長得高,  剛才她坐在姨夫肩頭出去一轉(zhuǎn),  瞬間就收獲了好多人的羨慕。
    尤其是一棟樓里跟萬寶金玩得好的,  看見她小姨夫都快嚇哭了。生怕被她小姨夫吊起來錘。
    錢雨語氣中帶著點責(zé)怪：“怎么叫你小姨夫給你買東西呢？”
    倩倩往后縮了下,  周皓接上話說道：“路邊隨手買的,  不貴就兩毛錢。”
    錢父倒吸一口涼氣，就這一小團(tuán)糖稀，賣兩毛？
    反而是錢母比較淡定，賣冰棍那幾天她看錢晴一天掙一兩百早看麻了,  一塊糖賣兩毛算個啥。
    倩倩兩只手各拿著一根棍，攪了攪，獻(xiàn)寶一樣給她媽看：“這個叫攪攪糖,  你看，這樣攪一攪,  就又變成一團(tuán)啦！”
    這個賣攪攪糖的小攤販在巷子口，做的是附近一所中學(xué)的生意。
    家屬院里不少孩子都想去買，但真正能吃到的一個巴掌都數(shù)不到。大人給小孩花兩毛錢買個冰棍可以，兩毛錢就這么一小塊糖多數(shù)人是不愿意的。
    不就是糖？這幾年家家戶戶日子都好過了一點,  誰家還沒點糖？吃到嘴里也沒啥差別,  怎么這個就要賣兩毛？
    倩倩舉著糖高高興興舔著,  間或分開棍子攪一攪。
    錢晴看著周皓的神情,  心里越來越苦澀。
    約好了過幾天出發(fā),  周皓跟錢雨說讓她記得去開介紹信，拿了介紹信才能買火車票。
    隔壁萬家沒了動靜，也不知道王華和萬真真有沒有回去。
    不過周皓今天撒了氣，心情也好到飛起，蹬著自行車都能感覺到他心里的歡快。
    太陽懸在天邊，時間卻已經(jīng)到下午六點，夏季的暑氣沒有散去，太陽也舍不得那么早就下山。錢晴坐在自行車后面，暮色把兩人鍍上了一層暖黃色。
    錢晴抓著周皓的襯衫，猶豫著要不要開口問。
    孩子的話題雖然敏感，但錢晴卻不愿意逃避。她媽之前說的沒錯，結(jié)婚之后很多事情是要商量著來的。兩人如果各自抱著一份秘密，那不久之后秘密就會變成心中的刺。
    “……周皓。”
    “怎么了？是不是坐的不舒服，要不咱們下來走一會兒？”
    “不是，我就是想問問你，你對孩子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拿眼睛看啊。”
    錢晴擰了他一把：“好好說話！”
    “哎呦，媳婦你把我擰疼了……就不怎么看啊，乖的多看兩眼，熊的只想踢兩腳。”
    “……那要是我不能生怎么辦？”
    周皓語氣都不帶變的：“那就不生，反正計劃生育大家只能生一個，一個約等于零，生不生都沒差。”
    “那你不喜歡小孩子嗎？”
    周皓把車子停住了，翻身下車，錢晴本來也要從后座起來，又被周皓按在那兒。
    周皓彎下身子，跟錢晴四目對視。
    “你就為這個心情不好啊？”
    錢晴臉色有點燒，她很少在周皓面前患得患失，今天或許是因為周皓對倩倩太好，又或許是萬真真懷孕的消息讓她受到一些觸動，所以她才這樣猶豫害怕。
    周皓本來想揉揉自己老婆的頭發(fā)，但又被錢晴瞪回去，頭發(fā)可是今早剛洗過，梳的整整齊齊的，周皓要是敢動就死定了。
    周皓只能摸摸老婆的小手，頂著一張光風(fēng)霽月的臉，嘴里卻說著亂七八糟的話。
    “我是真的不太想這個，老婆，咱倆婚前不是做過檢查嗎？地也好種也好的，遲早會有。而且生孩子本來也不適合太早，對你身體不好。咱倆就順其自然，要有了就養(yǎng)著，沒了就算。來早咱倆也放心，來晚那是孩子命好，趕上咱們家條件好。真沒有，那咱倆個少了拖累，往后我就等著早點退休，咱們兩個攢錢出去玩。”
    “領(lǐng)養(yǎng)我是肯定不領(lǐng)養(yǎng)的，我是喜歡孩子，但得是你的孩子。真要是沒有那也不是你的錯，對外就是我不能生。等他們個個被孩子那點破事糾纏的時候，咱們倆就到處玩，坐在夏威夷海邊喝香檳。”
    “你看前幾年大家還在上工吃大鍋飯，這幾年大家就開始試探著手腳做買賣。等咱們老的時候，世界還不知道要怎么變化，說不準(zhǔn)到時候結(jié)婚生子成家立業(yè)婆媳妯娌那點事，都要有了不一樣的狀態(tài)。咱們現(xiàn)在想那么遠(yuǎn)干嘛呢？”
    錢晴忍不住抱住周皓的脖子，把臉埋在他的頸窩里。
    周皓拍著她的肩膀：“不哭了，你說你想那么多干嘛，把自己糾結(jié)成這樣。現(xiàn)在你想著要孩子，真有了可煩死人。你看看一棟樓里的，個個都跟腿上安馬達(dá)一樣，跑的都逮不住。”
    錢晴伸手要擰他胳膊，又沒力氣不想抬手。
    周皓把胳膊送到她手邊，嘴里扯著些別的事來分她心：“現(xiàn)在還早，要不咱倆在城里轉(zhuǎn)轉(zhuǎn)？你都掙那么多錢了，我現(xiàn)在可是個軟飯男，你不得給我買點吃的補(bǔ)補(bǔ)？”
    說起來這個錢晴就破涕為笑，自從她當(dāng)了個體戶，周皓回來之后就也有眼紅的在周皓面前下他面子。
    同一棟樓里的范曉紅就語氣帶刺的說過周皓娶了個好老婆，掙錢多，怕不是周皓工資都趕不上錢晴一天掙的錢。話里話外就是說周皓是軟飯男。
    周皓當(dāng)著別人面沒說什么，扭頭就拿這個跟錢晴耍寶。
    比如每次要去進(jìn)貨，跟錢晴拿錢的時候都要演一場。
    “老婆，給點錢吧，餓了。”
    “老婆真好，親親老婆。”
    “老婆給這么多啊，今天我一定賣力點。”
    “老婆，想買一把青菜，給點錢。”
    ……
    這會兒顯然是又要發(fā)病，錢晴也樂得跟他演。從隨身的小包里拿出錢包，豪氣拍在周皓手里。
    “走吧，看上什么就買什么。”
    說著還在周皓手心里刮了一下，深諳給錢吃豆腐的精髓。
    周皓眼神暗了一瞬，又把錢晴抱著放在后座上。
    “走啦，我們?nèi)タ措娪埃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