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封禪之議(二合一)
對于長安發(fā)生的一切,遠(yuǎn)在涼州的裴旻自然不知道。
李隆基對于武婕妤的鐘愛,裴旻從接觸中能夠感受得到。但是他想不到為了武婕妤,李隆基會茶不思飯不想的頹廢半年。
他只以為只要過了這陣子,一切都會好的。
其實(shí)這種事情歷史上發(fā)生過好幾次,第一次是武惠妃也就是現(xiàn)在的武婕妤,因作惡多端,自己嚇?biāo)懒俗约骸A畹美盥』纯蘖魈榈溃骸奥浜庖蝗ィ奘б恢骸闭麄€人都陷入了傷感崩潰狀態(tài)。
高力士、李林甫等人想盡法子也無濟(jì)于事,最終兩人一合計(jì)覺得心病還須心藥醫(yī),接著就選中了武婕妤兒子的媳婦,也就是壽王李瑁的老婆楊玉環(huán)代來替武惠妃,彌補(bǔ)了李隆基的創(chuàng)傷。
接著李隆基滿血復(fù)活了……
裴旻倒不是沒有聽過這事情,只是以為夸張了。
歷史上高力士、李林甫走的是投其所好的路子,這一次裴旻卻是因?yàn)橐馔猓ぐl(fā)起了李隆基心底深處的抱負(fù)。
可謂劍走偏鋒,效果斐然。
在這個抱負(fù)沒有得到滿足之前,李隆基毫無疑問是一個可以與秦皇漢武,光武太宗相比的優(yōu)秀帝王。
“裴帥,長安來信了!”
知道裴旻最近特別關(guān)照長安方面的信件,王維很貼心,一有長安的來信,立刻就給裴旻送了上來。
裴旻也一如既往滿懷期待的伸手接過,這一次結(jié)果未讓他失望,來信的落款正是公孫幽。
他故弄玄虛的揮了揮手,讓王維忙自己的去,待王維離開辦公廳,迫不及待的將信拆了開來。
見信中內(nèi)容,裴旻眉宇微皺,手指不住的案幾上敲打著。
思慮了片刻,心底拿定了主意,先去后堂跟裴母、嬌陳打個招呼。
不只是他,裴母、嬌陳也在涼州等著公孫幽的到來,多次詢問她的情況。
裴母也知公孫幽在長安創(chuàng)下了偌大的基業(yè),表示理解,沒有多想,反而認(rèn)為公孫幽為人有頭有尾,識大體,定是一個賢妻良母,很是滿意。
嬌陳卻敏感的察覺了一些問題,說道:“是不是發(fā)生什么事情了?妾身對幽姑娘還是有些認(rèn)識的,她就算真的脫不開身,也不會沒個消息,無故讓郎君擔(dān)心。”
裴旻對嬌陳沒有任何的隱瞞,她是知道公孫幽在長安的真實(shí)力量的。
裴旻笑著輕摟著愛妻的小蠻腰,道:“什么都瞞不過夫人。”
與嬌陳一樣,只是一眼,裴旻已經(jīng)看出了問題所在。
公孫幽在信中說了很多話,但除了那些甜蜜的話語,大致意思是她暫時有事,脫不開身。是什么事情,什么原因絲毫沒有說明。
這封信要是一個月前收到,裴旻不會有多余的遲疑,現(xiàn)在收到這個中的許多問題不言而喻了。
裴旻了解公孫幽、公孫曦這對姐妹。
真要有事走不開,要是公孫曦,她或許會忽視一些細(xì)節(jié),公孫幽卻不會拖那么久,以她溫婉的性格,將會在決定了的第一時間寫信道明原因,免得遠(yuǎn)在涼州翹首以盼的自己多等。
而今的情況卻是自己用了第二封信才換來公孫幽的回信,這絕不尋常。
公孫幽不會出現(xiàn)這種顯著的錯誤……
是來信給截了?
還是出了很嚴(yán)重的事情?
兩個結(jié)論,裴旻更加覺得是前者的可能性大一些。
公孫幽并不是迂腐之人,要是事情真的到很嚴(yán)重的地步,她解決不了,不會選擇一個人死撐,然后輸?shù)靡粩⊥康亍3鞘虑榇蟮阶约哼@個大唐帝國第一外臣都抗不來的地步,為了自己的前途安危,她才會死咬著不說。
但是李白之事,自己讓孫周一直留意著長安的動向。
長安真要發(fā)生天大的變故,孫周那里不可能沒有半點(diǎn)消息。
相較起來,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從信使手上攔截信件卻要簡單的多。
“應(yīng)該是信給截下了!”裴旻輕輕的道:“我收到的這封信是第二封,有人不想幽姑娘跟我聯(lián)系,不想將我牽扯進(jìn)去。只是他們想不到我與幽姑娘是談婚論嫁的關(guān)系,是搬起了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反而暴露了自己。”
嬌陳沉吟道:“那郎君打算怎么辦?”
裴旻笑道:“幽姑娘是為夫看上的人,哪里是易于之輩?她的信中并沒有說明什么事情,想必有信心自己能夠解決問題。此事就讓她自己解決吧,我們等著善后就是了。”
嬌陳聽出了弦外之音,笑顏如花的道:“看來郎君是有目標(biāo)了?”
裴旻道:“有個大概,也許此次能了卻一個困惑我許久的問題。只是我身在涼州姑臧,不能親自前往,有些遺憾。”
說著他也不隱瞞道:“就算對她有信心,心底還是忍不住的擔(dān)憂。”
嬌陳眼珠子一轉(zhuǎn),笑道:“郎君真要想去,倒也不是什么難事。有妾身在,保管無人察覺。”
裴旻想到嬌陳身懷的易容絕技,頗為心動,想了想堅(jiān)決的搖了搖頭道:“為夫還是不去湊熱鬧了,她的戰(zhàn)場由她發(fā)揮吧……我信她,不會輸?shù)摹K齻兘忝靡坏┞?lián)手,即便是你相公,心底也要懼上三分。尋常人想要傷著她們,無異是癡人說夢。”
他是很想去,但不能去。
每個人皆有自己的責(zé)任。
裴旻現(xiàn)在身兼河西、隴右兩鎮(zhèn)節(jié)度使,手下有十四萬大軍,他必須為他們負(fù)責(zé),擔(dān)起這個重?fù)?dān)。
若是一遇到情況,就拋下他們,日后在戰(zhàn)場上,如何讓這十四萬兵士為他賣命?
隴右軍上下一心,才是他今時今日常勝不敗的關(guān)鍵。
不過他不去,并不意味著什么也不做,帶著幾分肅然的說道:“我會讓孫周動用我們在長安的所有力量幫著幽姑娘開路……我倒要看看,誰有這個膽子。”
同時也在心底拿定主意,不管幕后的黑手是誰,只要揪出來,定不讓之好過,敢阻撓自己的好事,決不輕饒。
裴旻因?yàn)樨?zé)任并不打算回長安,但長安的諸位宰相卻沒有放過他的意思。
這日朝會,李隆基對于滿朝文武的態(tài)度一如既往的惡劣,沒有一個笑臉。不過自身不在是一副有氣無力了,而是精神十足,認(rèn)認(rèn)真真的處理著國家大事。
他本以為今日朝會皆是一些瑣事,卻不想中書令張說直接在朝堂上丟了一計(jì)重磅炸彈下來。
轟的他有些頭暈?zāi)垦#踔劣行┘な帯?br/>
泰山封禪!
張說慷慨激昂的道:“陛下靖多難,尊先朝,天所啟。承大統(tǒng),臨萬邦,天所命。焉可不涉東岱、禪云亭,報(bào)上玄之靈恩,紹高宗之洪烈,則天地之意,宗廟之心,將何以克厭哉!且陛下即位以來,創(chuàng)九廟,禮三郊,大舜之孝敬也;敦九族,友兄弟,文五之慈惠也;卑宮室,菲飲食,夏禹之恭儉也;道稽古,德日新,帝堯之文思也;憐黔首,惠蒼生,成湯之深仁也;化玄漠,風(fēng)太和,軒皇之至理也。至于日月星辰,山河草木,羽毛麟介,窮祥極瑞,蓋以薦至而為嘗,眾多而不錄。正以天平地成,人和歲稔,可以報(bào)于神明矣……”
這一大堆屁話,缺乏實(shí)實(shí)在在的具體內(nèi)容,但用意極為明顯,將李隆基譽(yù)為堯舜禹湯,甚至軒轅黃帝,以表李隆基有泰山封禪的資格。
張說這話音一落,李隆基瞬間就心動了,作為一位帝王,他深知封禪泰山,背后的政治意義是何等的巨大。
能夠封禪泰山是對一個君王最大的肯定。
秦皇漢武光武這些偉大優(yōu)秀的帝王,一個個都將封禪視為生平大事。
李世民倒是沒有封禪,但是他封禪之心,就如司馬昭的心思一樣。只是他每次動了封禪的念頭,立刻有官員跳出來跟他作對。
李世民作為君王,在納諫這方面,卻可稱之為前無古人后無來者。
次次見有人反對,最后干脆就不封了。
之前吏部尚書裴凗早在朝堂上談?wù)撨^此事,贊美李隆基“握符提象,出震乘圖。英威邁于百王,至德加于四海。梯航接武,畢盡戎夷之獻(xiàn);耕鑿終歡,不知堯舜之力。”
但是李隆基深知自己雖有開元盛績,但德未加于百姓,化未覃于四海,不能與堯舜禹湯、軒后周文相提并論,拒絕了封禪的提議。
而今張說又提起此事,相比之前,而今大唐百戰(zhàn)百勝,收復(fù)了遼東、河曲失地,令周邊萬邦來賀,經(jīng)濟(jì)文化的發(fā)展不言而喻
開元盛世已經(jīng)開啟了篇章,李隆基心底也認(rèn)為卻有封禪的資格了。
這心動歸心動,李隆基還是帶著幾分謙遜的道:“朕初登大寶,夙夜祗懼,唯恐不能勝任,全賴諸位愛卿,方能以保社稷,創(chuàng)今日之盛。撫躬內(nèi)省,朕又何德何能?”
什么是謙讓話,文武百官哪有聽不出來的道理。
他這話音一落,源乾曜立馬站出來道:“陛下即位至今,扶大廈之將傾,挽狂瀾于既倒,護(hù)黎民于安樂,正因繼往開來,報(bào)功于上蒼。陛下若違天意而固辭,逆人事而謙讓,如何面對列祖列宗,又如何讓天下信服?”
他這話說的不可謂不重,直接表示不去封禪就對不起祖宗,有悖天意了。
源乾曜之后,又有諸多文武,群起而言,總之皆是勸說李隆基封禪的。
李隆基適當(dāng)?shù)耐谱屩螅餐饬税俟偎垼鈿怙L(fēng)發(fā)的道:“光我高祖之丕圖,紹我太宗之鴻業(yè)。此去泰山,負(fù)責(zé)的公卿諸儒,切勿謹(jǐn)記一點(diǎn),不可勞民傷財(cái),萬事節(jié)儉,以稱朕意。”
宋璟乘機(jī)請示道:“大唐而今四方安定,賴陛下英明,邊帥出力。如此盛舉,臣提議推一邊帥為代表,一并參加封禪大典,以彰四方邊帥功績。”
李隆基對于宋璟最是厭惡,他看得出來將武婕妤比如冷宮的罪魁禍?zhǔn)拙褪撬苇Z,多次動了將宋璟驅(qū)逐出朝廷的念頭。
但是在他心底僅存的一絲理智告訴他,宋璟治吏無人可比,有若當(dāng)年魏征,有他率領(lǐng)百官,百官無不兢兢業(yè)業(yè),盡職盡責(zé)。
他的存在,暫時不可或缺。
就是這一點(diǎn)點(diǎn)的理智,令得宋璟這位賢相,依舊坐在相位之上。
李隆基此刻但聽宋璟此話,心底卻是一動,點(diǎn)了點(diǎn)頭,沖著他笑道:“宋相所言即是,涼國公裴旻功高至偉,最適合做此代表。諸位愛卿以為如何?”
宋璟見李隆基面對他的表情不在是青著臉如同敵人一般厭惡,心中的大石終于落地。
諸多宰相,除了跟裴旻有隙的盧懷慎,其他人皆忍不住松了口氣。
他們原本就一并商議想辦法將裴旻叫來長安,讓他勸說李隆基。
這高力士不能,也只有裴旻有機(jī)會一試。
不想他們還未行動,李隆基就開始處理朝政了。
得知緣由,諸相瞬間就摸到了李隆基好大喜功的脈門,相互又做了商議,這才有了泰山封禪的念頭。
為了安全起見,他們還是決定將裴旻弄回來。
在這方面,他們也意識到自己跟裴旻是不在一個檔次的。
他們半年的無計(jì)可施,卻比不上裴旻的九個字。
下了朝,李隆基哼著小曲,回到了武德殿。
高力士喜笑顏開的道:“恭喜陛下,賀喜陛下,先由有國公的《三字經(jīng)》,又有現(xiàn)在的封禪,可謂雙喜臨門吶,陛下可比秦皇漢武都要威風(fēng)的多。”
李隆基心里實(shí)在高興笑道:“目前還比不上,不過朕有靜遠(yuǎn),還有……”他頓了頓,道:“滿朝文武,將來未必就比不上。”
高力士提議道:“不如將李龜年召進(jìn)宮來,一起開心開心?”
“去吧!”李隆基話剛剛出口,立刻就反悔了:“等等……算了,朕懈怠了半年,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再說現(xiàn)在召見他們,也沒人陪朕喝酒聊天,等靜遠(yuǎn)來再說。”
他怕高力士多想,說道:“高將軍又不配朕喝,你來陪朕,不凡將李龜年他們請來?”
高力士哪里會多想,躬身道:“老奴酒量不佳,也比不上裴國公多才多藝,妙語連珠,能夠伺候陛下左右,以很開心了。”
李隆基道:“高將軍這是妄自菲薄,要是沒有你在,朕覺都睡的不踏實(shí)。此次靜遠(yuǎn)來,你可要提醒朕,別忘了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