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紀四(4)
珧臨刑,告東安公繇曰:“表在石函,可問張華。”眾謂宜依鐘毓例為之申理。繇不聽,而賈氏族黨趣使行刑。珧號叫不已,刑者以刀破其頭。繇,諸葛誕之外孫也,故忌文鴦,誣以為駿黨而誅之。是夜,誅賞皆自繇出,威振內(nèi)外。王戎謂繇曰:“大事之后,宜深遠權勢。”繇不從。</br>
壬辰,赦天下,改元。</br>
賈后矯詔,使后軍將軍荀悝送太后于永寧宮,特全太后母高都君龐氏之命,聽就太后居。尋復諷群公有司奏曰:“皇太后陰漸堅謀,圖危社稷,飛箭系書,要募將士,同惡相濟,自絕于天。魯侯絕文姜,《春秋》所許。蓋奉祖宗,任至公于天下,陛下雖懷無已之情,臣下不敢奉詔。”詔曰:“此大事,更詳之。”有司又奉:“宜廢皇太后為峻陽庶人。”中書監(jiān)張華議:“皇太后非得罪于先帝,今黨其所親,為不母于圣世,宜依漢廢趙太后為孝成后故事,貶皇太后之號,還稱武皇后,居異宮,以全始終之恩。”左仆射荀愷與太子少師下邳王晃等議曰:“皇太后謀危社稷,不可復配先帝,宜貶尊號,廢詣金墉城。”于是有司奏請從晃等議,廢太后為庶人。詔可。又奏:“楊駿造亂,家屬應誅,詔原其妻龐命,以尉太后之心。今太后廢為庶人,請以龐付廷尉行刑。”詔不許。有司復固請,乃從之。龐臨刑,太后抱持號叫,截發(fā)稽顙,上表詣賈后稱妾,請全母命;不見省。董養(yǎng)游太學,升堂嘆曰:“朝廷建斯堂,將以何為乎!每覽國家赦書,謀反大逆皆赦,至于殺祖父母、父母不赦者,以為王法所不容故也。奈何公卿處議,文飾禮典,乃至此乎!天人之理既滅,大亂將作矣。”</br>
有司收駿官屬,欲悉誅之。侍中傅祗啟曰:“昔魯芝為曹爽司馬,斬關赴爽,宣帝用為青州刺史。駿之僚佐,不可悉加罪。”詔赦之。</br>
壬寅,征汝南王亮為太宰,與太保衛(wèi)-皆錄尚書事,輔政。以秦王柬為大將軍,東平王-為撫軍大將軍,楚王瑋為衛(wèi)將軍、領北軍中候,下邳王晃為尚書令,東安公繇為尚書左仆射,進爵為王-,望之子也。封董猛為武安侯,三兄皆為亭侯。</br>
亮欲取悅眾心,論誅楊駿之功,督將侯者千八十一人。御史中丞傅咸遺亮書曰:“今封賞熏赫,震動天地,自古以來,未之有也。無功而獲厚賞,則人莫不樂國之有禍,是禍原無窮也。凡作此者,由東安公。人謂殿下既至,當有以正之,正之以道,眾亦何怒!眾之所怒者,在于不平耳;而今皆更倍論,莫不失望。”亮頗專權勢,咸復諫曰:“楊駿有震主之威,委任親戚,此天下所以喧嘩。今之處重,宜反此失,靜默頤神,有大得失,乃維持之,自非大事,一皆抑遣。比過尊門,冠蓋車馬,填塞街衢,此之翕習,既宜弭息。又夏侯長容無功而暴擢為少府,論者謂長容,公之姻家,故至于此;流聞四方,非所以為益也。”亮皆不從。</br>
賈后族兄車騎司馬模、從舅右衛(wèi)將軍郭彰、女弟之子賈謐與楚王瑋、東安王繇,并預國政。賈后暴戾日甚,繇密謀廢后,賈氏憚之。繇兄東武公澹,素惡繇,屢譖之于太宰亮曰:“繇專行誅賞,欲擅朝政。”庚戌,詔免繇官;又坐有悖言,廢徙帶方。</br>
于是賈謐、郭彰權勢愈盛,賓客盈門。謐雖驕奢而好學,喜延士大夫。郭彰、石崇、陸機、機弟云、和郁及滎陽潘岳、清河崔基、勃海歐陽建、蘭陵繆征、京兆杜斌、摯虞、瑯邪諸葛詮、弘農(nóng)王粹、襄城杜育、南陽鄒捷、齊國左思、沛國劉瑰、周恢、安平牽秀、潁川陳酢⒏哐糶礱汀⑴沓橇踮、中山劉輿、輿弟琨,皆附于謐,號曰二十四友。郁,嶠之弟也。崇與岳尤諂事謐,每候謐及廣城君郭槐出,皆降車路左,望塵而拜。</br>
太宰亮、太保-以楚王瑋剛愎好殺,惡之,欲奪其兵權,以臨海侯裴楷代瑋為北軍中候。瑋怒;楷聞之,不敢拜。亮復與-謀,遣瑋與諸王之國,瑋益忿怨。瑋長史公孫宏、舍人岐盛,皆有寵于瑋,勸瑋自昵于賈后;后留瑋領太子太傅,盛素善于楊駿,衛(wèi)-惡其反覆,將收之。盛乃與宏謀,因積弩將軍李肇矯稱瑋命,譖亮、-于賈后,云將謀廢立。后素怨-,且患二公執(zhí)政,己不得專恣;夏,六月,后使帝作手詔賜瑋曰:“太宰、太保欲為伊、霍之事,王宜宣詔,令淮南、長沙、成都王屯諸宮門,免亮及-官。”夜,使黃門赍以授瑋。瑋欲覆奏,黃門曰:“事恐漏泄,非密詔本意也。”瑋亦欲因此復私怨,遂勒本軍,復矯詔召三十六軍,告以“二公潛圖不軌,吾今受詔都督中外諸軍,諸在直衛(wèi)者,皆嚴加警備;其在外營,便相帥徑詣行府,助順討逆。”又矯詔“亮、-官屬,一無所問,皆罷遣之;若不奉詔,便軍法從事。”遣公孫宏、李肇以兵圍亮府,侍中、清河王遐收。亮帳下督李龍,白“外有變,請拒之”,亮不聽。俄而兵登墻大呼,亮驚曰:“吾無貳心,何故至此!詔書其可見乎?”宏等不許,趣兵攻之。長史劉準謂亮曰:“觀此必是堅謀。府中俊-如林,猶可力戰(zhàn)。”又不聽。遂為肇所執(zhí),嘆曰:“我之赤心,可破示天下也。”與世子矩俱死。(未完待續(x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