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紀(jì)一(3)
燕將攻齊聊城,拔之。或譖之燕王,燕將保聊城,不敢歸。齊田單攻之,歲馀不下,魯仲連乃為書,約之矢以射城中,遺燕將,為陳利害曰:“為公計(jì)者,不歸燕則歸齊。今獨(dú)守孤城,齊兵日益而燕救不至,將何為乎?”燕將見書,泣三日,猶豫不能自決,欲歸燕,已有隙;欲降齊,所殺虜于齊甚眾,恐已降而后見辱。喟然嘆曰:“與人刃我,寧我自刃!”遂自殺。聊城亂,田單克聊城。歸,言魯仲連于齊王,欲爵之。仲連逃之海上,曰:“吾富貴而詘于人,寧貧賤而輕世肆志焉!”</br>
魏安-王問天下之高士于子順,子順曰:“世無其人也;抑可以為次,其魯仲連乎!”王曰:“魯仲連強(qiáng)作之者,非體自然也。”子順曰:“人皆作之。作之不止,乃成君子;作之不變,習(xí)與體成;習(xí)與體成,則自然也。”</br>
秦莊襄王昭襄王元年(壬子,公元前二四九年)呂不韋為相國(guó)。</br>
東周君為諸侯謀伐秦,王使相國(guó)帥師討滅之,遷東周君于陽(yáng)人聚。周既不祀。周比亡,凡有七邑:河南、洛陽(yáng)、-城、平陰、偃師、鞏、緱氏。</br>
以河南、洛陽(yáng)十萬戶封相國(guó)不韋為文信侯。</br>
蒙驁伐韓,取成皋、滎陽(yáng),初置三川郡。</br>
楚滅魯,遷魯頃公于卞,為家人。</br>
昭襄王二年(癸丑,公元前二四八年)日有食之。</br>
蒙驁伐趙,定太原,取榆次、狼孟等三十七城。</br>
楚春申君言于楚王曰:“淮北地邊于齊,其事急,請(qǐng)以為郡而封于江東。”楚王許之。春申君因城吳故墟以為都邑,宮室極盛。</br>
昭襄王三年(甲寅,公元前二四七年)王-攻上黨諸城,悉拔之,初置太原郡。</br>
蒙驁帥師伐魏,取高都、汲。魏師數(shù)敗,魏王患之,乃使人請(qǐng)信陵君于趙。信陵君畏得罪,不肯還,誡門下曰:“有敢為魏使通者死!”賓客莫敢諫。毛公、薛公見信陵君曰:“公子所以重于諸侯者,徒以有魏也。今魏急而公子不恤,一旦秦人克大梁,夷先王之宗廟,公子當(dāng)何面目立天下乎!”語未卒,信陵君色變,趣駕還魏。魏王持信陵君而泣,以為上將軍。信陵君使人求援于諸侯。諸侯聞信陵君復(fù)為魏將,皆遣兵救魏。信陵君率五國(guó)之師敗蒙驁于河外,蒙驁遁走。信陵君追至函谷關(guān),抑之而還。安陵人縮高之子仕于秦,秦使之守管。信陵君攻之不下,使人謂安陵君曰:“君其遣縮高,吾將仕之以五大夫,使為執(zhí)節(jié)尉。”安陵君曰:“安陵,小國(guó)也,不能必使其民。使者自往請(qǐng)之。”使吏導(dǎo)使者至縮高之所。使者致信陵君之命,縮高曰:“君之幸高也,將使高攻管也。夫父攻子守,人之笑也;見臣而下,是倍主也。父教子倍,亦非君之所喜。敢再拜辭!”使者以報(bào)信陵君。信陵君大怒,遣使之安陵君所曰:“安陵之地,亦猶魏也。今吾攻管而不下,則秦兵及我,社稷必危矣。愿君生束縮高而致之!若君弗致,無忌將發(fā)十萬之師以造安陵之城下!”安陵君曰:“吾先君成侯受詔襄王以守此城也,手授太府之憲,憲之上篇曰:‘子弒父,臣弒君,有常不赦。國(guó)雖大赦,降城亡子不得與焉。’今縮高辭大位以全父子之義,而君曰‘必生致之’,是使我負(fù)襄王之詔而廢太府之憲也,雖死,終不敢行!”縮高聞之曰:“信陵君為人,悍猛而自用,此辭反必為國(guó)禍。吾已全己,無違人臣之義矣,豈可使吾君有魏患乎!”乃之使者之舍,刎頸而死。信陵君聞之,縞素辟舍,使使者謝安陵君曰:“無忌,小人也,困于思慮,失信于君,請(qǐng)?jiān)侔蒉o罪!”</br>
王使人行萬金于魏以間信陵君,求得晉鄙客,令說魏王曰:“公子亡在外十年矣,今復(fù)為將,諸侯皆屬,天下徒聞信陵君而不聞魏王矣。”王又?jǐn)?shù)使人賀信陵君:“得為魏王未也?”魏王日聞其毀,不能不信,乃使人代信陵君將兵。信陵君自知再以毀廢,乃謝病不朝,日夜以酒色自?shī)剩菜臍q而卒。韓王往吊,其子榮之,以告子順。子順曰:“必辭之以禮。‘鄰國(guó)君吊,君為之主。’今君不命子,則子無所受韓君也。”其子辭之。(未完待續(x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