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紀(jì)五(5)
秦王欲為應(yīng)侯必報其仇,聞魏齊在平原君所,乃為好言誘平原君至秦而執(zhí)之。遣使謂趙王曰:“不得齊首,吾不出王弟于關(guān)!”魏齊窮,抵虞卿,虞卿棄相印,與魏齊偕亡。至魏,欲因信陵君以走楚。信陵君意難見之,魏齊怒,自殺。趙王卒取其首以與秦,秦乃歸平原君。九月,五大夫王陵將兵復(fù)伐趙,武安君病,不任行。</br>
赧王下五十七年(癸卯,公元前二五八年)正月,王陵攻邯鄲,少利,益發(fā)卒佐陵;陵亡五校。武安君病愈,王欲使代之。武安君曰:“邯鄲實未易攻也;且諸侯之救日至。彼諸侯怨秦之日久矣,秦雖勝于長平,士卒死者過半,國內(nèi)空,遠絕河山而爭人國都,趙應(yīng)其內(nèi),諸侯攻其外,破秦軍必矣。”王自命不行,乃使應(yīng)侯請之。武安君終辭疾,不肯行;乃以王-代王陵。</br>
趙王使平原君求救于楚,平原君約其門下食客文武備具者二十人與之俱,得十九人,馀無可取者。毛遂自薦于平原君。平原君曰:“夫賢士之處世也,譬若錐之處囊中,其末立見。今先生處勝之門下三年于此矣,左右未有所稱誦,勝未有所聞,是先生無所有也。先生不能,先生留!”毛遂曰:“臣乃今日請?zhí)幠抑卸∈顾煸榈锰幠抑校朔f脫而出,非特其末見而已。”平原君乃與之俱,十九人相與目笑之。平原君至楚,與楚王言合從之利害,日出而言之,日中不決。毛遂按劍歷階而上,謂平原君曰:“從之利害,兩言而決耳!今日出而言,日中不決,何也?”楚王怒叱曰:“胡不下!吾乃與而君言,汝何為者也!”毛遂按劍而前曰:“王之所以叱遂者,以楚國之眾也。今十步之內(nèi),王不得恃楚國之眾也!王之命懸于遂手。吾君在前。叱者何也?且遂聞湯以七十里之地王天下,文王以百里之壤而臣諸侯,豈其士卒多哉?誠能據(jù)其勢而奮其威也。今楚地方五千里,持戟百萬,此霸王之資也。以楚之強,天下弗能當(dāng)。白起,小豎子耳,率數(shù)萬之眾,興師以與楚戰(zhàn),一戰(zhàn)而舉鄢、郢,再戰(zhàn)而燒夷陵,三戰(zhàn)而辱王之先人,此百世之怨而趙之所羞,而王弗知惡焉。合從者為楚,非為趙也。吾君在前,叱者何也?”楚王曰:“唯唯,誠若先生之言,謹(jǐn)奉社稷以從。”毛遂曰:“從定乎?”楚王曰:“定矣。”毛遂謂楚王之左右曰:“取雞、狗、馬之血來!”毛遂奉銅盤而跪進之楚王曰:“王當(dāng)歃血以定從,次者吾君,次者遂。”遂定從于殿上。毛遂左手持盤血則右手招十九人曰:“公相與歃此血于堂下!公等錄錄,所謂因人成事者也。”平原君已定從而歸,至于趙,曰:“勝不敢復(fù)相天下士矣!遂以毛遂為上客。于是楚王使春申君將兵救趙,魏王亦使將軍晉鄙將兵十萬救趙。</br>
秦王使謂魏王曰:“吾攻趙,旦暮且下,諸侯敢救之者,吾已拔趙,必移兵先擊之!”魏王恐,遣人止晉鄙,留兵壁-,名為救趙,實挾兩端。又使將軍新垣衍間入邯鄲,因平原君說趙王,欲共尊秦為帝,以卻其兵。齊人魯仲連在邯鄲,聞之,往見新垣衍曰:“彼秦者,棄禮義而上首功之國也。彼即肆然而為帝于天下,則連有蹈東海而死耳,不愿為之民也!且梁未睹秦稱帝之害故耳,吾將使秦王烹醢梁王!”新垣衍怏然不悅,曰:“先生惡能使秦王烹醢梁王?”魯仲連曰:“固也,吾將言之。昔者九侯、鄂侯、文王,紂之三公也。九侯有子而好,獻之于紂,紂以為惡,醢九侯;鄂侯爭之強,辯之疾,故脯鄂侯;文王聞之,喟然而嘆,故拘之牖里之庫百日,欲令之死。今秦,萬乘之國也;梁,亦萬乘之國也。俱據(jù)萬乘之國,各有稱王之名,奈何睹其一戰(zhàn)而勝,欲從而帝之,卒就脯醢之地乎!且秦?zé)o已而帝,則將行其天子之禮以號令于天下,則且變易諸侯之大臣,彼將奪其所不肖而與其所賢,奪其所憎而與其所愛,彼又將使其子女讒妾為諸侯妃姬,處梁之宮,梁王安得晏然而已乎!而將軍又何以得故寵乎!”新垣衍起,再拜曰:“吾乃今知先生天下之士也!吾請出,不敢復(fù)言帝秦矣!”(未完待續(x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