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舊友來探
,重生之怨偶 !
小院雖已賃下,卻需要收拾收拾,許寧便只能先去收拾,寶如一個人在家里無聊,除了聯(lián)系算數(shù)外,做了不少吃的糕點(diǎn)出來——出了三個月,她食量大增,胃口甚好,只是在家有些悶。
這日許寧不在,前頭伙計通報說來了女客說是寶如家里蓮花巷的閨友盧二娘,唐寶如一聽大喜,連忙叫小荷請進(jìn)來。她才重生回來,前頭一直忙著和許寧抬杠,絞盡腦汁想著自己和家里的出路,之后便是許平猝然離世,家里屢生波瀾,她早已忘了那久遠(yuǎn)的少年歲月里,曾經(jīng)有過的好友了。
盧二娘一家也住在蓮花巷里,家里是開醬鋪的,唐寶如自幼就和她玩得好,至今依然記得跑到盧家醬鋪里,那一大缸子一大缸子的醬香飄著,她們在院子里曬著的醬缸后頭捉螞蚱,斗草,拍花片,拔草喂兔子,一群小孩子噠噠噠地在大太陽下青石板上跑來跑去。后來唐寶如和許寧成親沒多久許寧進(jìn)京趕考入了翰林院后她便被許寧接進(jìn)了京里,就再也沒有見過她了,依稀聽說她嫁給了縣城一家殷實(shí)的人家,聽說是開銀器鋪?zhàn)拥模奕藳]多久便生了一兒一女,美滿之極。
至今仍記得那時候自己在京城貴夫人里跌跌撞撞的應(yīng)對,處處不如意,和許寧時常互相怨艾,肚子又始終沒消息,聽到這消息還有些酸澀,甚至想著自己若是也和她一般嫁給門當(dāng)戶對的人家,是不是日子會過得輕松一些。
正想著盧二娘已是進(jìn)來,未語先笑:“寶如,聽說你有喜啦?”
唐寶如抬眼看著盧二娘,褪色的記憶重新被刷得鮮亮,盧二娘面團(tuán)團(tuán)如月,左側(cè)面頰有著淺渦,因而特別愛笑,一身粉色裙襖,整個人喜氣得很,特別得長輩的喜愛,她笑著道:“現(xiàn)在才來看我。”
盧二娘笑嘻嘻的:“過年我和爹娘回祖家那兒去了,才回來就知道你家鬧得沸反盈天的,一條街全是你家的話柄,我若上門,你肯定要覺得我是來看笑話的,后來聽說已是妥當(dāng)了,你還有喜了,本來想要來探探你的,只前些天在蓮花巷那兒遇見你家許二,他說你胎還未坐穩(wěn),天也寒,不敢勞動我,你瞧瞧這話頭,明擺著就是希望我別來打擾,我如何敢擾?就你家許二那一肚子彎彎曲曲,怕不心里恨死我呢。”
唐寶如抿嘴笑了笑,聽著盧二娘這一如既往的利落爽快,十分喜歡道:“來吃我做的南瓜子兒,用茶熬過了,更香更耐吃。”
盧二娘也不忸怩,拿了瓜子一邊磕一邊笑:“我聽說唐遠(yuǎn)在替你賣小食?”
唐寶如失笑:“怎的連你都知道?”
盧二娘嗤了一聲:“他那面團(tuán)兒一樣的娘和那爛泥一樣的爹,合街誰不知呢,聽說他爹鎮(zhèn)日的喝醉酒后就在街坊嚷嚷說要去告兒子忤逆不孝,藏私財什么的,然后他娘就只知道哭。”
唐寶如驚訝道:“才幾歲的孩子,他果真要告?”
盧二娘笑道:“誰肯替他寫狀子?再說他那德行,真去告,縣老爺會聽他的?整日在外游手好閑,管生不管養(yǎng),孩子好不容易街坊照應(yīng)給了點(diǎn)營生,一問街坊誰不抱屈?他告得贏才怪了。”
唐寶如松了口氣道:“原也是礙著他爹娘這般,所以開始也不想叫他做的,只是實(shí)在可憐見的,那一窩子的孩子……”
盧二娘嘻嘻的笑:“這才懷孕呢,就這般心軟了?以前總是迷迷瞪瞪的,什么都跟著許二后頭,如今可有主意了,真正難得。”
過了一會兒又感嘆:“你家許二這次可滿意了吧,我還記得小時候我們笑他他和我哥狠打了一架,后來又被你爹娘帶著上門賠罪,我爹娘知道了又把我哥打了一頓……那時候覺得他陰沉沉的忒不討喜了,后來才好了,對你那叫一個好,也不再看到我們就橫眉冷眼的了。”
唐寶如想起從前許寧被街坊孩子恥笑“許二郎,吃軟飯,爺娘不要倒插門,小子無能改姓名……”后來他終于發(fā)了狠把那些孩子打了一頓,卻被爹娘揪著去一家一家的賠禮道歉……只是小孩子的惡意難消,沒什么人肯和他們玩耍,后來爹娘看這般也不是辦法,便請了西席在家教他們念書,許寧那一股刻苦讀書的勁,大概就是從被人恥笑開始的。
她不愿再想過去,笑著岔開問題問:“你呢?我記得你還大我一歲,你爹娘什么時候給你議婚?”
盧二娘吐了吐舌頭:“這次回去爹娘讓我悄悄看了下表哥,想是讓我嫁回去,但是我覺得姑媽好討厭,我爹還說從小表哥就和我處得好,又會照顧人,有姑媽看著我以后日子好過,我覺著呀,真嫁給表哥了,從外甥女變成媳婦兒,絕不會有好日子過,我看姑父和表哥都是一副耳根子軟的糯性子,我說話聲音大一些,都能看到她就在那邊夾眉頭,哼,將來我有的熬,我和我娘說了不想嫁給表哥,我娘寵我,說會和我爹說的。”
唐寶如深有同感附和:“可不是,嫁人是嫁給一家人,可不是只有那個人就好,得看那一家子,你家里有兄弟撐腰,何苦非要親上加親。”
盧二娘小雞啄米一樣的點(diǎn)頭:“就是啊,其實(shí)若是像你一樣才好呢,招婿在家,許二對你才是百依百順,你又不用受婆婆的氣……”遲疑了一會兒壓低聲音道:“雖然如今許二兼祧了,我看他待你還是一樣的吧?你如今肚子爭氣,家事也比那邊高,料那邊也不敢給你臉色看,我聽說許二的娘可不是好惹的,鬧起事來真是十足十的潑婦。”
唐寶如笑而不語,只是和盧二娘問著些街坊從前小伙伴們的近況,想起來真是汗顏,對于盧二娘來說,她只是幾個月沒見到這位從小一起玩到大的好友,對于唐寶如,卻已是隔了漫長的一生模糊得很了。也因此她剛重生回來沒多久,一直忙著理清和許寧的孽緣,卻幾乎沒想起童年的好友。
盧二娘說了一會兒卻忽然想起一事,連忙從懷里拿出一張帕子包著的東西,打開露出里頭銀光燦爛的幾根簪子和耳環(huán)、手鐲來,唐寶如一看便覺得樣子不錯,贊道:“樣子不錯,哪里打的?這是送我的?”
盧二娘笑著推她:“你如今可是香鋪?zhàn)永习迥铮€稀罕這些?我昨兒讓人打的兩套,一套百合一套蓮花的,可不是全送你的!”一邊捻了一根蓮花簪起來對她道:“你看這樣子,你哪里都買不到。”
唐寶如凝目視之,果然難得那蓮花瓣打得極薄的攢成花形,中間居然還做出累絲銀蕊來,微微顫動,她驚訝道:“銀器上花這樣功夫可了不得,做工都比銀子貴了,哪家鋪?zhàn)幼鲞@樣賠本生意?”
盧二娘臉一紅,揀出來那一套百合的塞給她:“我原不知,那天想著聽說你有喜了給你挑個禮兒,和大哥去逛了逛在銀器鋪?zhàn)永镱^,我看了那些花樣覺得做得粗糙,就問可以做得再細(xì)致些不,那掌柜的沒說話,卻有個年輕的少東家出來道可以做的,我也沒想那樣多,就給他說了下要求,他特別耐心,當(dāng)時還給我保證他親手給我做,過了幾天我哥去取回家,我娘看了也說這做工這樣細(xì)巧,才收那點(diǎn)費(fèi),銀器鋪?zhàn)又慌绿澚恕!?br/>
唐寶如嘴角瞧起來,推著她道:“看看,臉紅了吧?那少東家是不是長得挺俊秀?”原來這一份緣是從這里開始的?唐寶如忽然羨慕不已。
盧二娘抿著嘴,哼哼了兩聲,帶了絲甜蜜的得意:“我后來瞞著爹娘找了個空子把過年得的壓歲錢拿去給他還他,他都收下了,卻又說錢多了,白送了我一個銀熏球,說是給貴人做有了瑕疵貴人不要的。”
唐寶如咯咯地笑起來:“那可巧,正需要配點(diǎn)香給你。”一邊喊小荷:“小荷,你去前頭鋪?zhàn)雍驼乒竦恼f,我有女客來,想送樣熏衣服用的放香薰球里頭的好香,讓他揀兩樣得用的來。”
小荷脆生生地應(yīng)了出去,盧二娘雖然嘴上嗔著:“那這么好意思啊,聽說很貴的,哪能讓你虧了呢。”一邊卻喜形于色,熏衣的香都十分昂貴,她拿了個香薰球日日悄悄摩挲,卻恨沒有好香配它,也不敢讓爹娘知道了自己私下收了男子的禮,許寧這香鋪?zhàn)咏址秽従拥瞾磉^的回去哪個不翹舌伸拇道好,想必送的也不是什么差的。
唐寶如遺憾道:“既然你不要那就算啦……”
盧二娘趕緊撲上去:“誰說不要的!快點(diǎn)拿來!”
唐寶如繃不住哈哈笑起來:“看你矯情……看來郎有情妾有意,讓你大哥去探聽探聽那家人的底細(xì)呀,若是合適,可透個氣讓他們來行聘的。”
盧二娘臉上有些掩不住的喜色,梨渦柔美,眼神明亮:“早讓我哥打聽過了,那少東家家里就他一個獨(dú)子,尚未婚配,早早就在店里幫忙,一手祖?zhèn)鞯氖炙嚕智诳欤种液瘛!?br/>
唐寶如翻了個白眼用手指點(diǎn)她:“都知道變著法子討好你,這還叫老實(shí)?真真兒的情人眼里出西施。”
盧二娘面如紅霞,幸好外頭小荷已送了兩盒子香進(jìn)來:“掌柜的問了盧家小娘子的年歲,便送了這四盒香進(jìn)來,他說了,小娘子年紀(jì)輕,不必和上了年紀(jì)的人一樣要用那些清雅的淡香,這四盒香分別是丁香、月季、桂花、梅花香味,既持久又好聞,熏在衣服上經(jīng)久不褪,正好對應(yīng)四季,合適小娘子用,每次只剪小拇指頭大一塊便好。”
盧二娘喜不自勝,卻也知道這價格十分貴重,有點(diǎn)遲疑,唐寶如早包了起來塞給她:“別想那樣多,這外頭的價格都是給別人看的,咱們姐妹不講究那些。”盧二娘扭捏了兩下也放下了笑道:“那多謝了,等我外甥生下來我給他打個金鎖。”
唐寶如笑嘻嘻:“可又有借口去找少東家了……可要慢慢地打,多改幾次圖樣,打上半年八個月的才好咧。”
盧二娘紅著臉去捏她嘴,兩個女孩子笑成一團(tuán),唐寶如幾乎又回到了無憂無慮的少女時光,她還是喜歡這市井大俗的煙火生活,更是真心實(shí)意地為盧二娘感到歡喜,喜歡誰,不矯情,不扭捏,拿得起,放得下,后來去了京城,連多看一眼男子好像都會有人大驚小怪的提醒你要守禮,更不要說她們兩人這般毫無顧忌地對男人品頭論足,對婚姻大事直截了當(dāng)毫不遮掩,若是給宋曉菡聽到,怕是覺得她們毫無羞恥之心。
可是她卻覺得這樣坦坦蕩蕩痛痛快快可以說出來的生活,沒甚么不好的。
晚間許寧回來知道盧二娘來訪的事笑道:“掌柜的說給了四盒香,我都還記得你和她藏貓貓藏到醬缸里去結(jié)果兩個人都睡著了,害得我和盧大郎找得滿頭大汗的事,也不知道她后頭和哪家議親了?”
唐寶如笑了下:“依稀記得是嫁給個銀器鋪?zhàn)拥纳贃|家,兒女雙全。”一邊拿了那百合簪子給他看,將那銀器鋪?zhàn)由贃|家的事兒當(dāng)笑話說了一通,許寧看了眼百合簪子,心想唐寶如那首飾匣子里頭不知多少精致首飾比這出挑多了,抬頭看她臉上隱隱有著羨慕之色,忍不住道:“你如今也有孕了,兒女都會有的。”
唐寶如微微嘆了口氣:“還是挺羨慕她的……找個日子和她去那銀器鋪?zhàn)涌纯慈ィ€有巷口那家豆腐花,剛剛出鍋的最好吃……”能和一位門戶相當(dāng)?shù)哪凶颖舜诵膼偅『们湮椿槲椅醇蓿谑谴竽懕砺肚樗迹瑑杉翼樌Y(jié)親,你掌外我掌內(nèi),可能會為子女教養(yǎng)爭吵,可能會為了油鹽醬醋磕磕碰碰,卻是豐盛而美滿的人生。本來若是能干手凈腳的和許寧和離,自己回家好好經(jīng)營,未必不能過上這樣的日子,如今卻有了孩子……
許寧眼神黯了黯,改換話題道:“等秋闈過后吧,院子我已收拾好了,我讓小荷收拾下東西,明天就可以搬去省府了,后天有個文會挺重要的。”
唐寶如垂睫凝視薄而光亮的百合耳環(huán),漫不經(jīng)心地應(yīng)了聲:“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