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慢慢謀之
,重生之怨偶 !
散朝后大臣們交換著眼色,議論紛紛,腳步生風(fēng),走出了大殿。
許寧卻被內(nèi)侍引到了御書房,柳汝嘉正在那里和李臻說話,他看到許寧,含笑地揪著胡須上下打量了一下道:“不卑不亢,喜怒不形于色,果然是塊璞玉。”
許寧垂下眼簾,柳汝嘉知他心頭必有不服,笑道:“大丈夫當(dāng)居天下之廣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你出身寒門,難得掙出一條青云路,卻肯為黎民百姓著想,不是為著自己的功名利祿,這很好,這些年我見過不少士子,竟無一人真正有你這般孤勇,又難得老成,不過到底仍是經(jīng)的事少了,我知你心中定然不滿我將稅按職級劃分,是也不是?”
許寧嘴唇抿成一道直線,過了一會兒才道:“攤丁入畝與官紳一體納糧,原是相輔相成之稅法,國中官紳雖然千人中始挑一人,卻掌著半數(shù)以上的耕地,其中又多為肥沃良田,因而定稅以畝,則國庫豐矣。然則先生支持?jǐn)偠∪氘€,卻反而讓官員以職級為納稅之憑,豈不本末倒置?《度制》中有云,‘使富者足以示貴而不至于驕,貧者足以養(yǎng)生而不至于憂。’卑職以為,此法有用。”
柳汝嘉眼睛里滿是欣賞,并不以許寧一張冷臉為忤,只是呵呵一笑:“想法是好的,但是我問你,你有何辦法使那些地主不將此稅轉(zhuǎn)到佃農(nóng)身上?只怕還要變本加厲,到時候官家白白擔(dān)了冤枉名聲,地主得了實(shí)惠,又該如何?”
許寧皺眉道:“可限定地租之價,宣諸于民,不許地主任意攤派。頒發(fā)明令,將賦稅加于佃農(nóng)身上者,問罪之。”
柳汝嘉搖頭道:“地有肥沃貧瘠之分,濕地山地沙地之分,年有豐年災(zāi)年之分,各地物價地價又不同,如何能一概而論,限定地租?再說天高皇帝遠(yuǎn),國土遼闊,你又如何能保證當(dāng)?shù)毓賳T清正廉潔,不與那等地主沆瀣一氣?你又如何能保證,地方州縣,果真只收取田畝之稅,而不會巧立名目,另外再設(shè)稅種,增加稅額?”
許寧蹙起眉頭,卻也知道這幾乎是無法避免的,前世公田法,不也因此大為變樣?但這是所有稅法都會面臨的問題,反而攤丁入畝真的能實(shí)行好的話,貧民至少能役賦合一,免了許多太過荒唐的收稅名目。
柳汝嘉道:“不錯,我知道你心中不服,無論哪種稅法,難免都會遇到此種情況,因此這與實(shí)施哪種稅法無關(guān),如今你們提出的稅法,確然不錯,然老夫以為,還是過于冒進(jìn)了。事要一步一步的做,飯要一口一口的吃,你們能在邊疆危急之時向士大夫收稅,來日就能在洪災(zāi)旱災(zāi)蟲災(zāi)霜雪災(zāi)害等天災(zāi)時向士大夫收稅,漸漸當(dāng)納稅成為士大夫的習(xí)慣,循序漸進(jìn),至少三代人,才會有官紳理所應(yīng)當(dāng)要納稅的想法形成,今日你們已走出至關(guān)重要的一步,但卻不該太過心急,想著一步到位,官家這些年穩(wěn)打穩(wěn)扎,英明神武,只在這一樁事上,有些急于求成了,您若是再等十年,再提出,則更少些非議。”
李臻含笑道:“先生說得也是。”
許寧躬身施禮,柳汝嘉含笑道:“且先擬出章程來,慢慢謀之。”
李臻便將之前擬好的折子遞給柳汝嘉看,柳汝嘉慢慢看著,一邊點(diǎn)頭,一邊嘆道:“沉舟側(cè)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臣老矣,陛下與許晏之風(fēng)華正茂,正是大展宏圖的時候了。”
李臻又與他們商量了一會兒后,吩咐內(nèi)侍專門備了青布油車來送柳先生出宮,柳汝嘉卻邀了許寧同登車,許寧知道他還有什么話要和他說,便也登車一同出宮。
柳汝嘉笑道:“老夫曾嘗過令妻親手制的佳肴,十分想念,今日卻是想順路去你家做客,也不知可否?”
許寧本以為柳汝嘉要說什么重要的話,沒想到卻是忽然冒出這么一句來,他是認(rèn)真慣的人,有些不習(xí)慣與一名今日才認(rèn)識的同僚如此親熱,難免臉色帶了些異樣,柳汝嘉卻又道:“聽說你有一兒,十分聰慧?”
許寧頓了下,十分快速地道:“柳先生蒞臨寒舍,蓬蓽生輝,自然當(dāng)掃榻以待,美酒佳肴奉上。”
柳汝嘉哈哈笑了起來,滿臉得色。
寶如在家中忽然看到柳汝嘉前來,又驚又喜,連忙親下廚房,整治了幾樣極為精致的菜肴送到前頭,果然席中許寧將蓀哥兒和淼淼都叫了出去見客,大約一盞茶功夫后才回了來。
寶如忐忑不安叫了淼淼和蓀哥兒來問道:“那老先生可考問了你們學(xué)問?”
蓀哥兒搖頭不解道:“為什么要問學(xué)問?這不是我們上次去打獵遇上的老先生么?他給了我和姐姐一人一支玉筆。”他伸了手來,果然手里握著一支小小的玉雕成的筆,玉色玲瓏剔透,淼淼手里也有一支,尾上纏著紅線,可配于腰間的。
淼淼看寶如關(guān)心,她畢竟大一點(diǎn),懂些事了,回答道:“只問了學(xué)了那本書,并未考問,只說了些家常話,問我們平常愛吃什么菜什么的……”
寶如有些遺憾,又懷著一絲希望,等到晚間許寧送走了柳汝嘉,一身酒氣回了房,看到寶如笑道:“擔(dān)心壞了吧?”
寶如點(diǎn)頭:“今兒怎么請得動這位真佛?”
許寧長嘆了一口氣,將今日朝堂發(fā)生的事說了一遍,寶如喜道:“那這事想來十之八}九能成了?只是雖然不盡如人意,至少這般大儒表明了態(tài)度,想必其余人也沒甚么話好說了?”
許寧道:“只能徐徐圖之,只是……我有點(diǎn)急罷了。”
寶如道:“急什么?你從前耐心極好的,萬事開頭難,只要開了頭,總是有希望的。”
許寧嘴角含笑:“因?yàn)椤乙恢庇浿雽⒋笫露甲龀闪耍肆饲笆赖男脑福闶裁炊疾还埽司犹飯@,與你和淼淼蓀哥兒回鄉(xiāng)去,日日和你鋤花種田,飲酒做飯,你說好不好。”
寶如前些日子本就思鄉(xiāng),如今大事已有了關(guān)鍵的一步,不由有些悠然神往道:“若是如此也不錯……”(www..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