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第122章
“龍帳里面的那位可是萬歲爺心尖尖上的人, 若是有個意外, 大家的命今個可都得賠在這。”
李德全站在帳子外面,來來往往的太監(jiān)宮女他都一眼不眨的守著, 就怕萬一有個意外,若是這樣的話,萬歲爺豈不是要瘋?
屋子里, 產(chǎn)婆與太監(jiān)是早就準(zhǔn)備好了的,帳子里頭時不時的傳來女人忍著疼的吸氣與呻.吟。
里頭都進去半個時辰了,竟是一聲嚎叫都沒聽見。
李德全想到這,眼神往邊上的康熙那掃了一眼, 只見萬歲爺直挺挺的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掐住扶手,手背上面青筋浮起, 手腕顯而易見的還在顫抖。
半垂著腦袋,緊繃著下巴僵硬的有弧度。
“呼——”李德全腦子里放空了一氣,后宮嬪妃生子這么多次,可還是頭一次見萬歲爺這般緊張。
萬歲爺?shù)脑诤跖c擔(dān)憂這般明顯,李德全瞧的清縮在角落里的靜貴人自然也瞧的清,她嫉妒的將后牙槽咬的啪啪作響。
扭頭悄悄扭頭朝身后的宮女吩咐了兩句。
宮女點點頭,聽話的往后走, 沒兩步恰巧碰見正朝著走來的德妃。
靜貴人的宮女大著膽子上前:“娘娘,我們主子讓我來告訴娘娘,溫嬪正在生產(chǎn)。”德妃就是聽見了風(fēng)聲才出來的,勾起嘴角點了點頭:“本宮知道了。”
眼睛卻往萬歲爺看去:“嬪妾叩見萬歲爺。”她往下福了福身子, 坐在椅子上的康熙像是沒瞧見,也沒叫起,德妃嘴角僵硬了片刻,便自己起身。
眼角的余光卻看向一邊的大阿哥。
“溫嬪妹妹身子一向都好,就算生子是大事萬歲爺也不必這般擔(dān)憂。”德妃語氣溫和,勸上那么兩句倒是讓人跟著放松下來。
康熙還是緊繃著臉,片刻都沒放松。
德妃自討沒趣,不再往前面湊,李德全捧了杯茶盞過去,康熙剛要伸出手就見帳子的簾子被人從后掀開。康熙立馬從椅子上站起來,連忙上前兩步問走出來的太醫(yī):“溫嬪如何了?”
太醫(yī)跪下道:“回萬歲爺,娘娘身子不順,敢問可是受到了刺激?”
康熙聽后,滿是戾氣的眼睛立馬就往靜貴人那看去,睜大的雙眼內(nèi)滿是紅色血絲像是要吃人,靜貴人嚇得往后接連退了好幾步。
“萬……萬歲爺。”靜貴人聲音打著顫,最后受不住跪了下來:“都是嬪妾的錯,還請萬歲爺饒了嬪妾這一次。”康熙這眼神實在是太可怕,可她也委屈啊。
她不過是說了一句殺惠妃的是溫嬪身邊的棉霧,還沒落實呢,溫嬪就自個有了反應(yīng),這能怪她不成?
靜貴人一肚子的不滿,可她也不敢說,縮著身子止不住的顫抖。
帳子里
溫知許實打?qū)嵉念^一次生產(chǎn),她渾身上下透著一身薄汗,額頭的發(fā)絲都被汗水淋濕了黏在臉頰兩側(cè)。產(chǎn)婆在床榻邊輕聲安慰:“娘娘,呼氣,吸氣。順著奴婢的節(jié)奏來。”
“再用點勁兒,就快看見阿哥的頭了。”
溫知許這胎是盡心盡力,精心護養(yǎng)的,生產(chǎn)期本就是這兩日,今日這番驟然肚子疼也不算是靜貴人惹的。
可太醫(yī)人精,都知道這位祖宗在萬歲爺心中的分量,見生產(chǎn)遇到困難連忙將錯推出去。
帳子外
李德全勸了好久,康熙依舊抿著唇不動,眼睛一刻都不曾從帳子那挪開。
“萬歲爺。”李德全見康熙額頭都冒出一頭汗了,擔(dān)憂的走上去:“溫嬪娘娘一定會無事的,您不要擔(dān)心。”
只心里咋嘴:“這溫嬪娘娘也真是實在,女子生子如過鬼門關(guān),疼成這樣,她居然到現(xiàn)在都不呼一聲。”
“萬歲爺,您坐下來歇歇,娘娘與肚子的小阿哥一定會吉人天相,平平安安的。”
李德全說什么都沒用,康熙還是紅著眼眶晦暗的神色死死的盯著,德妃站在萬歲爺身邊,萬歲爺此時的模樣簡直是將溫嬪含在了心尖兒上。
若是孩子日后生下來,照現(xiàn)在萬歲爺如此喜愛的程度,養(yǎng)大之后……
想到這她掐緊手心,就聽見屋子里傳出一道嬰兒的啼哭,德妃瞇著眼睛立馬往康熙那看去,就見萬歲爺?shù)难劬︵У囊幌戮土亮恕?br/>
他跨著大步三兩步的走上前,第一句問的就是:“溫嬪可還好。”
太醫(yī)跪下來,一臉喜色道:“恭喜萬歲爺,娘娘吉人天相……”康熙竟等不了他說下去,親自撩起帳子就想往里走。
棉霧一臉喜色的抱著孩子出來,撞見萬歲爺連忙跪下道:“恭喜萬歲爺,主子為萬歲爺生下一個小阿哥。”
“好好好——”康熙連道三聲,滿臉的喜色簡直藏不住,看著棉霧懷中的孩子,他興奮的甚至就連手腳都不知往哪里放。
“抱過去,讓嬤嬤們好生照看。”康熙用手指輕輕挑起一點嬰兒的被褥,看了一眼剛出生的十八阿哥,只覺得心都要融化了去。
棉霧抱著十八阿哥出去了,康熙邊往帳子里走便道:“溫嬪如何?”
產(chǎn)婆們聽見聲響,及時的出來將人擋在外面:“萬歲爺……娘娘太累已經(jīng)睡著了,產(chǎn)房污穢萬歲爺可萬萬不能進去。”
康熙被攔在外面,人也不惱。
竟聽話的站在屏風(fēng)后,帳子里漫天的血腥氣,他守在那,卻覺得滿心都被歡喜充滿了。
***
溫知許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第二日。
抬眼往旁邊看,卻見棉霧坐在一邊打盹,手撐著扇子正一點一點,搖搖晃晃。
“棉霧——”溫知許輕輕換了一聲,還在打盹的棉霧立馬醒了,她連忙往床榻邊撲過來:“主子,身子可還難受?”
剛生產(chǎn)完如何不難受?溫知許卻搖著頭,問:“孩子呢?”
“小主子人在偏殿,萬歲爺親自派了奶娘伺候著,主子不必?fù)?dān)憂。”康熙這次一反常態(tài),派人將帳子圍的嚴(yán)嚴(yán)實實的,一只蒼蠅都飛不出去。
“那惠貴人呢?”溫知許身上難受,但腦子還是清醒的,生子之前剛好討論到惠貴人薨世。
“主子生完,萬歲爺為了安撫大阿哥親自派人去查,德妃那邊早就想好了對策,推了一個宮女出來,說是裝扮成奴婢的模樣動的手。”
溫知許輕撩著眼皮不說話,棉霧又跟著道:“當(dāng)時娘娘生產(chǎn)人手大亂,德妃與靜貴人抽手抽的干凈,這件事倒是讓她們逃脫了。”
“倒是可惜了。”溫知許嘆了一口氣,伸手摸了摸自己平扁的肚子。若不是孩子來的忽然,這戲起碼能斷了德妃一條臂膀。
“可惜什么?”外頭忽然傳出一道聲音,溫知許扭過頭就見康熙滿目春色的朝她走過來,他極少有這般渾身都是喜氣的時候,看的溫知許都跟著晃了眼。
“嗯?”康熙笑了一聲,人已經(jīng)走到她床榻邊。寬大的手指在溫知許臉上輕柔的撫摸著,連目光都帶著憐愛。
“可惜沒一睜眼就看見萬歲爺。”床榻上,溫知許勾起嘴角,原本紅潤的嘴唇上面帶著慘白。
康熙一瞧,心疼的厲害,手指往下挪到嘴唇輕輕勾勒了一圈:“剛剛朕去處置惠貴人的事了。”大阿哥驟然喪母,康熙沒怪罪他的無禮。
處置完后聽見溫嬪醒了,立馬就趕了過來。
“惠貴人不是嬪妾殺的。”溫知許睜著眼睛,直直的看著康熙,后者摸了一把她的頭,笑道:“放心,朕知道。”
剛清醒完,溫知許虛弱的厲害。
康熙陪著說了兩句話,就將溫知許給哄睡著了。
帳子外面,李德全還在那守著,見萬歲爺出來,連忙湊過去:“萬歲爺,惠貴人的尸體該如何?”
“先用冰鎮(zhèn)著運到紫禁城,之后再宣布出去,惠貴人春獵途中太過勞累,驟然暴斃。”康熙眼睛看著外面,撩下眼神忽然道:“你覺得是那個宮女所為嗎?”
“呵呵——”李德全干笑了兩聲,“萬歲爺,奴才……奴才不知。”
“惠貴人是親自服毒死的。”康熙微微嘆了口氣,惠貴人跟在自己身邊多年,驟然死了自然是有感觸。
萬歲爺在身邊嘆氣,李德全也不敢上前勸。
忽然帳子里發(fā)出一道聲音,有嬤嬤道:“十八阿哥醒了,不知是餓了還是困了,總是哭呢。”
李德全往康熙那一瞧,就見萬歲爺連忙抬腳往帳子里走去。
他站在外面,搖搖頭:“萬歲爺這心,偏到海里去了。”今后這深宮,怕是要變了。
***
一月后
春獵的隊伍浩浩蕩蕩的走進紫禁城,太子帶著大阿哥領(lǐng)著文武百官在門口迎接。
龍攆還沒過來,太子站在最前面,身后時不時的傳來說話聲。
“據(jù)說,這次萬歲爺之所以這么晚回宮就是為了等一位娘娘。”
“我知道,那位娘娘之前在太皇太后的寺廟養(yǎng)胎,這次過去恰好生下位阿哥,萬歲爺高興極了硬生生又留了大半個月。”
“哪里是旁的娘娘啊,是之前的溫嬪娘娘。”有知情的宮女小聲道:“娘娘之前與萬歲爺置氣,一時出了宮,萬歲爺這回親自去接人,總算是將娘娘哄了回來。”
“延禧宮的溫嬪這般受寵,簡直就是堪比前朝的楊貴妃。”宮女太監(jiān)們捂著嘴,驚訝的聲音一疊聲兒傳出來。
站在住前方的太子,眉心卻越收越緊。他身邊的張公公瞧見,連忙下去警告了一番:“你們這些個奴才嘴角沒個把門的,這是什么地方?容的你們?nèi)绾畏潘粒俊?br/>
太子又往身后大臣們那看了一眼。
原本滿是嚴(yán)肅的大臣臉上個個精彩的很,奴才們聲音大,離得近的大臣自然聽的一清二楚。
太子緊抿著嘴唇,一向溫和的人臉上已經(jīng)帶了薄怒。
貼身的張公公上前,小聲道:“主子。”太子稍稍側(cè)過頭:“將那些說閑話的奴才們先關(guān)起來,今日迎接皇阿瑪進宮,眾目睽睽之下本宮倒是要知道是誰在背后耍手段。”
張公公點著頭,連忙下去了。
“二弟倒是孝順。”一個月來,大阿哥驟然間瘦了兩圈,原本明亮的雙眸此時沉如潭水:“你如何知道,那些宮女說的不是真的?”
“皇阿瑪雄韜武略,殫精竭力治國多年,就算是寵愛一個女子也是無可厚非。”太子一身長袍,身形挺拔:“本宮與大哥身為皇子,只用為皇阿瑪分憂就成。”
大阿哥消瘦的臉上扯出一絲詭異的笑,他扭頭看著身邊的太子,風(fēng)華霽月,翩翩君子。
諷刺的一笑,輕聲道:“但愿到時候你看見皇阿瑪寵的那位還能說出這番話來。”
大阿哥這話說完,浩浩蕩蕩的隊伍忽然走了過來。
明黃色的龍攆被侍衛(wèi)們包圍在中央,紫禁城門前太子帶著眾人跪下,齊聲道:“恭請萬歲爺回宮。”
龍攆內(nèi),康熙坐在一邊,正低頭喝著手里的茶盞。
他雖然低頭,眼睛卻往前方看去。
尋著他的目光,就見溫知許撐著腦袋斜躺著,這時恰好是午后,明黃色的門簾下偶爾會有陽光打進來,落在溫知許如雪那般白皙的臉上。
細(xì)長的眼睛微微閉著,只那纖纖十指還扣在小桌子上,指尖尋著節(jié)奏往下敲打。
“你倒是快落子——”康熙放下茶盞,催促了一聲。
剎那間,那一直緊閉著的眼簾睜了開,媚眼如絲的桃花眼上睫毛輕輕顫著,就像是含苞待放的牡丹花瞬間開放。
康熙瞧著都恍惚了一會,溫知許那如琉璃般清澈明亮的眼笑的微瞇起來:“萬歲爺催什么,害怕嬪妾賴賬不成?”
她邊說,邊將兩指之間的黑色棋子放下。
“啪——”棋盤傳出一聲清脆的聲響,溫知許抬起頭往康熙那看,泛著紅暈的眼角都是得意。
康熙伸手就要在那得意的臉上掐上一把,忽然聽見外面?zhèn)鱽淼穆曇簦垟f停下李德全的聲音在外面道:“萬歲爺,到了。”
康熙笑扭頭,朝溫知許道:“留著,朕晚上再陪你下。”他站起身將手里的棋子放回去,低頭湊在溫知許的耳邊輕聲道:“朕今晚定要讓你輸?shù)那箴垺!?br/>
說罷,他起身滿意的瞧見溫知許發(fā)紅的耳尖兒。
康熙嘴角帶笑,滿臉得意的下了龍攆。
等人走后,溫知許看著手里黑色的棋子,低沉笑了一句。
懶洋洋的轉(zhuǎn)頭,手指勾起門簾的一角往外看去。
康熙站在人群之間,身邊跟著一位身形修長,溫潤如玉般的人,不知萬歲爺說了什么,那人垂下頭,勾起嘴角笑了起來。
棉霧的聲音在外面道:“主子,萬歲爺吩咐了,讓您坐著龍攆進宮。”
“走罷——”溫知許淡淡道,撩下眼神放下簾子。
那頭的太子卻感受到什么,扭頭往后瞧,明黃色的龍攆上帳子在微微晃動著,只瞧見一只還沒的及收回去的手,白皙的幾乎透明。
康熙見太子的動作,問:“怎么了?”身子卻扭頭跟著太子的眼神往后瞧。
見沒看出什么,眼睛再重新落在太子臉上。
后者眼神溫和笑了一聲,搖頭:“沒什么,皇阿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