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落難汝南
我就這樣隨著劉備軍撤出汝南。雖然沒有了曹仁的追擊,但為免節(jié)外生枝,我們也是一路急趕。軍隊里本不可能有女人,如今突然多了我和雁兒,難免有些怪異的格格不入,加上一路行軍,我們這兩個從未經(jīng)歷過軍旅生涯的女人之辛苦可想而知。好在趙云一路照拂著我,雖然不可能有求必應,卻也盡其所能為我們提供方便,于是有驚無險,終于,我們進入了袁紹的地盤。
剛想喘口氣,袁紹派的人就來了。我和趙云都屬于那種見不得光的人,便留在后隊中,劉備、張飛、徐庶等人自去迎客。休息了沒多會兒,突然有軍士來傳達徐庶的口信,原來袁紹早已聽說有人用藥迷昏了曹軍大隊人馬,似乎十分感興趣,特地遣人來看。我嚇了一跳,急忙換上一身普通兵員的衣服,躲進了步兵營中。
遠遠看見劉備等人陪著一個方頭大耳的人走過來,由于距離遠了,我又忙著低頭躲避,看不清那人的相貌,只是在他們走近時聽到幾句“已經(jīng)走了”之類的話。那人只是哼哼,似乎不大相信的樣子,卻也抓不到什么把柄,此事得以不了了之。隨后劉備軍雖然繼續(xù)上路,但周圍卻多了一些探頭探腦的人,這下我是想走也走不了了,不由萬分后悔當初沒有強硬離去。
最慘的是我現(xiàn)在連女兒身也不能恢復了,否則必引起騷動,被袁紹發(fā)現(xiàn)的話,那樂子可就大了。于是我只能女扮男裝,辛苦地跟著劉備軍前行。
未免引人注意,我無法乘坐馬車,只能跟一般的士兵一樣勞動雙腿走路。這些年雖然漂泊慣了,但畢竟不愁吃穿,人也懶惰了,許久不曾這么運動,真是苦不堪言。雁兒跟我一樣,但好在有個小五處處照顧著她,看得連我都有幾分羨慕了。
“姑娘辛苦了。一會兒就到今天的宿營地,到時候姑娘就可以休息了。”趙云不知何時來到我身邊,帶著歉疚,給我打氣。
我的腳底早已經(jīng)磨起了水泡,每走一步,錐心的疼痛就讓我有嚎叫的沖動。看著一臉關心的趙云,不知怎的,眼淚就這么大顆大顆地滴落下來。
他立刻慌了手腳,有些手足無措地看著我,結(jié)結(jié)巴巴地問:“怎怎么了?蘇姑娘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他越問,我越是哭得厲害,卻咬緊了牙關倔強地什么都不說,只是搖著頭,一瘸一拐繼續(xù)向前走。他默了一下,緊走兩步,走到了我身邊,陪著我慢慢前行。
我有些詫異地看了看他,剛好看進他充滿了疼惜的眼眸,一股暖流從心中升起,淚水漸漸收了起來,連腳上的水泡,似乎也不是那么疼了
好容易支撐著走到了營地,我一屁股坐到地上,再也沒有了站起來的力氣。我苦笑著捶著酸軟的雙腿,俗話說自作孽不可活,要是當初知道會有今天,打死我也不會留在劉備軍中。
“姐姐,帳篷搭好了,快進去我給你看看腳。”雁兒走過來說。
我心頭一暖,看著她自己也是走不利索,卻仍舊擔心著我,不由苦笑。
真是個沒用的姐姐啊!
趙云到底是個男人比較粗心,本沒有發(fā)現(xiàn)我的痛處所在,此時順著雁兒的話看過來,不由立時變了臉色。因為穿著士卒的衣物,并沒有像樣的鞋穿,此時腳底的水泡已經(jīng)磨破,血水滲出到外面來,猩紅點點,甚為嚇人。
見我扶著雁兒搖搖擺擺站起來,同時被腳上的傷痛痛得齜牙咧嘴,他顧不得許多,走到我身邊低聲說了句:“姑娘,得罪了。”
我還沒反應過來,突然覺得整個身體都離地而起,霎時間天旋地轉(zhuǎn),嚇得我大叫一聲,下意識抱緊了身邊的身軀。待回過神來,已經(jīng)整個人倒在趙云的懷中,他抱著我,大步向我的營帳走去。
一陣臊紅席卷了我的全身,低著頭根本不敢看周圍的反應。哦,老天!我現(xiàn)在還穿著男裝呢!
趙云卻似乎沒有任何所謂,只是抱著我走進剛剛搭好的帳篷,才把我輕輕放在臨時鋪起的床上。
雁兒氣喘吁吁跟了過來,她的腿腳也不利落,便是利落的時候也追不上趙云的健步如飛,跟得很是辛苦。但她沒有多耽擱,喘了兩口大氣就走上來急著幫我解開鞋襪。趙云臉上一紅,忙轉(zhuǎn)過身去。
我卻顧不得他,只關心我的腳就竟變成什么樣子了。脫了鞋,襪子已經(jīng)被濡濕貼在肉上,雁兒盡量輕手輕腳給我卸下來,卻還是疼得我直抽冷氣。
好容易脫下襪子,我一看,眼淚水頓時爭先恐后往外冒,只見腳底血肉模糊一片,火辣辣的疼痛仿佛勝過剛才十分似的向我襲來,忍不住輕輕呻吟起來。
后悔!不該看的,不該看的!傷口這東西是越看越痛,原本沒那么嚴重,看過之后心理作用上也會加重了幾分。
聽到我的呻吟,趙云猛地轉(zhuǎn)過頭來,正好看到我慘不忍睹的腳,頓時臉上的血色褪了個干干凈凈。大步走到我身前,嘴唇微微顫抖著,問:“很疼嗎?”
我看著他,緊張痛苦的樣子跟我有得一拼,倒像是這傷是在他身上似的,忍不住破涕一笑。托他的福,現(xiàn)在仿佛沒那么痛了。
他被我笑得一頭霧水,莫名所以地看著我,我又是好笑又是痛苦地抹著淚水,叫雁兒拿來了清水和傷藥,小心翼翼處理了傷口,層層包裹好,這才長長舒了口氣。
轉(zhuǎn)頭看見趙云還在一旁,靜靜看著我,不由一笑,說:“我沒事了。你也快去休息吧,明天還要趕路呢。”
他卻走了過來,蹲下身子與我平視,愧疚地說:“都是我不好,讓你受苦了。不過你放心,這種日子不會太久的,袁紹此處終究不是久留之地,主公和軍師他們也在商量著他去呢。在忍耐幾天便好了。”
我心底暗笑,雖說袁紹本就對劉備有疑心,但若不是因為我,他也不至于對他們看管得這么嚴,逼得他們不得不另投他方。也算是受我的連累吧?
心中不由變態(tài)地有種快感,誰叫他們當初設計我來著?這也是“自作孽,不可活”的一個例證吧!
“姐姐,你笑什么?”雁兒奇怪地看著我。
我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自己的幸災樂禍已經(jīng)表現(xiàn)在臉上,連忙整理了一下情緒,說:“沒什么。”
又對著趙云說道:“將軍不必在意,是我自己沒用,受不了苦,跟將軍何干?不過將軍倒是給了我一點希望,要是能早點擺脫這種鬼日子可就太好了。”
趙云被我逗得一笑,站了起來說:“既然姑娘已經(jīng)好些了,那我就先告辭了。姑娘好生歇著,明日姑娘就騎馬吧,這樣的傷不能再走路了。”他的眼神落到我的腳上,眉頭不由又皺了起來。
我愣了一下,剛要說話,他卻已經(jīng)轉(zhuǎn)身走了出去,只好無奈地搖搖頭。雁兒看著他的背影,抿嘴笑道:“姐姐,看你受傷,他倒是比自己受傷還要緊張呢!”
我自是聽得出她的話中之意,但我又能說什么呢?苦笑著,嘆了口氣。
雁兒一邊收拾著藥物,一邊認真地說:“姐,你的年紀也不小了,該是找個人定下來的時候。我看趙將軍對你挺有心的,又才貌相當,該得好好考慮一下了。”
我再嘆了一口氣,往后一倒,仰躺在床上。
趙云的心意早就已經(jīng)很明了了,可他越是對我好,我越是自慚形穢。他是這么出色的人,里里外外挑不出什么毛病,我卻已經(jīng)是殘花敗柳之身,如何配得上他?退一萬步說,就算他不嫌棄我的過去,我那已經(jīng)千瘡百孔的心,卻再也沒有敞開來的勇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