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物是人非
我在外廳見他,手里拿著剛摘下的鮮花,觀賞著,似乎很悠閑,但顫抖的雙手卻泄漏了我的緊張。
看著一身戎裝的熟人,他的面容比起以前多了幾分蒼老,看來這些年的征戰(zhàn)殺伐,足以令任何人心力憔悴。
他向我行了個禮,我急忙回禮,請他坐下。
他卻并沒有坐。
直直站在那里,他看著我,嚅動著嘴唇,數(shù)度欲言又止。
“你來有什么事么?”我嘆了口氣,不得以出聲相問,心,卻一路沉到谷底。
他看了看我,深吸了一口氣。
“將軍去了。”他低聲說道。
“我知道了。”
心頭重重一震,似乎被誰緊緊揪住,幾乎喘不過氣來。我垂著眼,只是把玩手上的花枝。
默然。
“將軍臨終前,有一句話交待帶給姑娘。”
“什么?”
“將軍說,他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就是姑娘。”
“啪!”
花枝應(yīng)聲而斷,我呆呆地看著手上的殘花敗葉,良久。
凄然一笑。
周圍一片死寂,陰郁的氣氛給人以無比的壓抑。
“謝謝你。”我輕輕說道。
他動了動嘴唇,卻什么也沒有說出來。
“那你這是要去哪兒?”我看著他。
“臧霸他們還在抵抗,曹操讓我招他們歸降。”
樹倒猢猻散么?
凄涼而無奈地笑笑。
“姑娘,我”他看著我,雖話未說完,但面有慚色。
我立刻明白他想說什么。
“我明白的,張將軍。能夠陪著他直到最后,真的謝謝你了。”
話至此,再無可言,他告辭了我,我目送他離開。
沒有問起貂蟬,也沒有問起他埋骨何處,這些,都已經(jīng)不再重要了
“柔姐”不知何時,周瑜來到我身后。
“謝謝你。”綻放一朵無力而又辛酸的笑容,我俯在他的胸膛。
“看到你這樣,我突然懷疑自己是不是做錯了?或者,不要讓他來見你才是最好吧?”他心疼地撫著我的肩。
我無言地搖了搖頭。
張苑、呂布他們都先我而去了啊!!
把臉埋進他懷中,我無聲地,哭泣
****
時間邁入了建安四年。
寒氣仍在肆虐著,但春天的步伐已經(jīng)臨近,隨著春天到來的,是孫策的任命書。
周瑜又升官了,被任命為江夏太守,可惜只是個虛銜。真正要緊的是隨之而來的中護軍的職務(wù)。
孫策要對荊州用兵了,所以讓周瑜以中護軍的身份隨軍出征。
雖然明知他不會有事,可我還是忍不住心中的擔(dān)憂,仔細為他打點好一切,不舍地送他啟程。
他走之后,牛渚仿佛一瞬間安靜下來。已經(jīng)升格成為太守府的宅院里,因為主人的離去而顯得冷冷清清,只有雁兒陪著我,而小五則被周瑜留下來負責(zé)我們的安全。
我閑暇時便看看醫(yī)術(shù),研究一下毒術(shù)和醫(yī)術(shù),府里的人若是有什么病痛,漸漸地也不再去找醫(yī)生了,直接便來找我。只是,我卻嚴禁他們向外透露我會醫(yī)術(shù)的事情。
春去秋來,當(dāng)雁兒帶著羞澀,看著小五鄭重向我提親的時候,周瑜的快馬戰(zhàn)報也到了。
我答應(yīng)了雁兒和小五的婚事,心頭大石頓時去了一塊,然后拿起周瑜的書信。
他們打贏了,這在我的意料之中,但他的信中,卻提到了一個人,令我心中一沉。
意料之外,意料之中,若是她未出現(xiàn),我還可以自欺欺人,ma醉自己陶醉在虛幻的幸福中,然而她畢竟出現(xiàn)了
那個被稱為小喬的女子,在周瑜的信中,琴棋書畫,無所不精,優(yōu)雅的談吐,聰慧的頭腦,似乎令他心折不已。可笑我這聰明絕頂?shù)牡艿馨。∈裁词露际且稽c就通,唯獨這感情之事,卻是無比遲鈍,明明已經(jīng)對小喬漸生好感,偏偏還以為自己對她不過欣賞而已。
心酸、心痛,偏又像是松了一口氣。
成天提心吊膽,胡思亂想的日子真的不好過,如今情勢明朗,讓我更清楚明白自己該做些什么。
周瑜在信中,要我過去。
或許是不打算回牛渚了吧?
我猜測著,然后看著雁兒和小五。
“公瑾讓我們過去,你們的婚事,到那邊去辦好么?”我征詢他們的意見。
小五點了點頭。
“那是自然的,公子是小五的主人,自然要先通稟過公子之后才能成婚。”
雁兒也點著頭,然后注視著我。
“姐,有什么不對么?你的臉色好像不大好。”
被她看出來了嗎?
苦笑一下,我一向瞞不過她。
“沒事,可能是有些累了。”我淡淡地說。
她卻半信半疑,拿起桌上的信,讀了一遍,然后臉色怪異的,看著我。
“姐,這”
我搖了搖頭,制止她說下去。
“公瑾似乎在那邊過得很開心,這樣就夠了。”
“可是”
我站了起來,看著雁兒說道:“難道你還看不透嗎?該是你的,總會是你的,不該是你的,你強求也沒用。我要休息一下,你們忙自己的去吧。”
說完,我也不等他們的反應(yīng),徑自走進了臥房。
不用多久,就可以真正的休息了啊!
我疲累地倒在床上。
****
既然周瑜沒打算再回牛渚,那我也沒有留在這兒的必要了。于是我和雁兒打點行裝,坐上了前去荊州的馬車。
一路上,我不停地問自己,究竟該用什么身份去荊州,去面對小喬和周瑜。是姐姐?還是周瑜的情人?
忍不住想要看一看小喬的真面目,但與當(dāng)時貂蟬的情形不同,這回想見她的心情,并不完全是因為嫉妒和不甘心,更有一種,想要看看她配不配得上周瑜的考量,就像長輩總是擔(dān)心著晚輩的終生大事一樣。
然而一路行來,我卻沒能做出任何決定,眼見荊州就近在眼前,我只能告訴自己,順其自然吧!
離城還有一段路程,但周瑜早早就迎了上來,在眾多將士和護院的叩拜聲中,挑開了我的車簾。
“柔姐,累了吧?”
看著眼前熟悉的俊容,那溫柔的笑容沒有一點改變,我突然覺得心臟在抽疼,淚水差點就滴落眼眶。
“還還好,也不是特別累。”我避開他的眼神,不讓他看到我眼中的淚珠。
然而最終還是沒能瞞過他敏感的探查。
“柔姐你,你怎么了?不舒服嗎?”大驚失色,他急問。
“沒只是好久不見你,如今見到了,太高興了。”我擦著眼淚說。
他笑了,說:“看柔姐你高興的!今后我們就可以天天在一起了,這下可好了吧?”
我笑著,點了點頭。
他舍馬就車,陪著我坐在車上,喘了口氣說道:“今天晚上,喬公在府里設(shè)宴,請我和伯符參加,柔姐你也一起去吧!”
我一愣,想不到這里也有人這樣拉票,更沒想到這么快、這么順利就能見到小喬。
百般滋味涌上心頭,我看著他,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