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褚青葉(三十二)
,青葉抄 !
“那廝帶了十?dāng)?shù)個高手前去行刺他,卻被侯懷玉來了個甕中捉鱉,一舉殺掉大半,結(jié)月潤則受了重創(chuàng)……”鄭四海哈哈大笑,看了一眼浪里滾,浪里滾神色大變,他又轉(zhuǎn)而向青葉笑道,“并且,你不也是親耳聽到他與幕僚劉伯之所說的那一番話了么?因此我這才決意歸順朝廷。”
“青葉,你說的是真的么?”浪里滾咬牙一笑,“你如何能去為那侯懷玉送飯?他說的話,為何又能叫你聽見?”
只因她這一陣子的動靜甚大,想來鄭四海也沒有不知道的道理,但見浪里滾眼巴巴地看著自己,青葉只得又略略地將懷成擄去自家,又為懷玉所救一事、而恰好那晚又聽見他書房密談之事三言兩語地說了,末了,又道:“不止如此,我在送飯菜時還看到他的一封書信,上有“海此人殺之不可”一語。我猜想,這信上說的殺之不可的人,大約也是四海哥。”
她一語終了,鄭四海沉吟,許久,面上便現(xiàn)出幾分喜色,問浪里滾:“你以為如何?”
浪里滾笑道:“有一事我倒要請教青葉你,那侯懷玉為何要救你?若是舉手之勞便也罷了,他為了你不惜得罪他的二哥侯懷成,這卻又是為何?”
青葉聽他語氣不善,便也抬眼挑釁地看著他,似笑非笑道:“你老人家很想知道么?我猜大約是因為我長得美的緣故。”
浪里滾剜她一眼,冷哼一聲,將酒壺往桌上重重一頓。
鄭四海趕緊抬手示意浪里滾稍安勿躁,沉思許久,方問青葉:“我曉得了,你是擔(dān)心他是知曉你我的關(guān)系,便設(shè)了個圈套?”青葉點頭不語。他想了一想,隨即搖頭冷笑道,“七里塘鎮(zhèn)上的人知道我的過往及你我關(guān)系的人不是沒有,但敢向侯懷玉告密的人只怕還沒有生出來!”
青葉滿心的失望,曉得再說無用,遂閉口不語。出神許久,終是忍不住低聲說道:“四海哥,那侯懷玉的話是否能夠相信暫且不論。你為何一定要二大王也跟著你歸降呢?人各有志,你想要出人頭地,光宗耀祖,他想要他的自由自在,無拘無束。若是你輕信了侯懷玉,將來你與他、與珠仙姐姐,還有你的八千手下,到時又如何收場?”
三人聽聞此言俱是神色大變,青葉伸手,一邊一個拉住鄭四海與珠仙,軟語道:“四海哥,你便讓二大王隨心所欲地去做他的事,任他去投靠倭人也罷,做一輩子海盜也好,咱們幾個找個無人的地方隱居,安安穩(wěn)穩(wěn)地過一輩子不是很好么?不是我不懂事,要阻攔你飛黃騰達(dá),而是那個人,那個人太可怕,我信不過他……”
鄭四海拍了拍青葉的手背,苦笑道:“傻丫頭,你不曉得,昨晚倭人信使又來催逼我,稱若是再不盡快供應(yīng)他們所需貨物的話,他們便要使我將來在這海上無法立足;這且不算,你四海哥作為海盜頭子,如今名頭太響,你以為朝廷會容我安居一隅么?你四海哥沒有退路啦。若是你處于這樣的境地之中,你又當(dāng)如何?”
青葉無話可說。
珠仙看看這個,看看那個,作不得聲。浪里滾自斟自飲,冷笑不語。
浪里滾卻又自斟自飲了好幾盅酒,末了,剜了青葉一眼,又脧了珠仙一眼,這才看向鄭四海道:“今后,我便跟著大哥你共進(jìn)退!投誠也罷,與朝廷為敵也罷,一切都聽大哥的!”
大王與二大王既然一體同心,上岸請降的日子便定了下來。七月廿六,也就是三日后于七里塘鎮(zhèn)渡口上岸。
青葉賭氣跟滿仔回去了。她曉得沒了四海哥的庇護(hù),那結(jié)月潤一日不死,七里塘鎮(zhèn)就一日不是自己的安身之所,但她也不愿意眼看著鄭四海兩口子上岸去請降做順民,便又乘了滿仔的扁舟回了七里塘鎮(zhèn)。珠仙苦留不住,鄭四海笑道:“那孩子倔,認(rèn)死理,待咱們安定下來再去找她罷。她看到咱們平安無事,自然不會再與你賭氣。”珠仙這才作罷。
青葉回家草草地收拾了些替換衣服,鎖了門,一路跑到了甘仔家里去。甘仔正在家里燒火做飯,看他胳膊腿兒都靈便得很,應(yīng)是無礙。
甘仔家有三間土墻茅草房,芳阿與他老娘睡東間,甘仔獨自一人睡西間,當(dāng)中一間是飯?zhí)谩G嗳~熟門熟路地摸到了東間,一進(jìn)門,便將包袱往床頭一丟,四仰八叉地往甘仔老娘身旁一躺。
甘仔跑進(jìn)來問:“你來咱家里來作甚?”
青葉嘻嘻笑道:“你青葉姐姐時運不濟,加上腦子也不太夠用,得罪了幾個人,做錯了兩件事……說不得,只好來你家躲一陣子了。”
甘仔也不細(xì)問,只管捋了袖子管訴苦道:“那一日我險些兒被那廝打死啦!還好被街上人拉開,否則,嘖嘖,你就等著為我收尸罷!銀子快拿來!”
青葉伸頭一看,見他手腕上果然有個青紫的手掌印,嘻嘻哈哈笑了一陣子,這才從包袱里摸出一錠銀子塞給他。甘仔掂了掂分量,二兩只多不少,心里滿意非常,嘴里卻還恬不知恥地問:“不能再多饒一些么?”
青葉抓了一件衣裳丟到他臉上去:“這二兩銀子都快頂你半年的工錢了!挨個巴掌換來二兩銀子,美不死你!”
甘仔娘本來正在床上昏昏沉沉地躺著,被青葉同兒子的說話聲吵醒。睜開眼便瞧見兒子從青葉手中接過一錠銀子,塞到自個兒懷里,心里不由得又是感激又是高興,趕緊從床上爬起來,將家中收著的陳年點心果子都搜羅了出來,捧來給青葉吃。青葉不要,她便又放下點心,拄了根棍子,搖搖晃晃地去街上買菜去了。
七月廿六,夏西南天不亮就起來伺候懷玉梳洗吃飯。飯罷,他捧上懷玉常穿的一身盔甲過來。懷玉笑道:“今兒不穿這個。平常穿的便服就成。”
夏西南嚇得魂不附體:“這,這怕不妥吧?那鄭四海及他手下趁機作亂,若是殿下為此有個閃失……”
懷玉不耐煩地將手一揮,夏西南只好將盔甲放好,重又選了一身白紗中單,外罩一身絳紗袍,頭戴金絲編就的華冠一頂。
劉伯之今日也早早起身過來,見懷玉一身打扮,張張口,沒有說什么,轉(zhuǎn)而哈哈一笑,對懷玉躬身,一躬到底。
才穿戴停當(dāng),便有人來報:“二殿下偶感風(fēng)寒,昨夜忽然起了高燒,已傳了大夫去瞧了,說是要靜養(yǎng),不宜外出走動。”懷玉點頭不語。那人又道,“二殿下說了,請三殿下以國事為重,不必前去探視了。”
懷玉便笑道:“知道了。你回去囑咐他安心靜養(yǎng)便可。待我得了空再去瞧他罷。”
那人走后,劉伯之笑道:“那一位前些日子不還好好的么。”
懷玉但笑不語。劉伯之看看左右,悄聲道,“太子殿下自今春以來,病體纏綿,遷延難愈……而殿下此番不費一兵一卒,未有一人傷亡,僅花月余工夫,便招降海盜頭子鄭四海,可謂是不世之功勛……”
懷玉打個哈哈:“論嫡論長都排不到我,先生何出此言?”
劉伯之展了展衣衫,往懷玉面前鄭重跪下,正色道:“臣死罪!殿下自年幼時起便征戰(zhàn)無數(shù),手下將士誰人不對殿下?lián)泶骶粗赜屑樱〕家嘣感Ьd薄之力,為殿下粉身碎骨。只是,殿下也應(yīng)為自己早作打算,莫要拿自己的不世之功為他人做了那嫁衣裳!”
懷玉起身,伸手將他扶起,笑道:“先生的心意,我已知曉了。”話鋒一轉(zhuǎn),忽然問:“鄭四海的府邸及伺候的人等都安排妥當(dāng)了?”
劉伯之欠身答道:“都安排已定。殿下放心。”
懷玉又同劉伯之去書房內(nèi)喝了一盞茶,這才率人出了居所,一眾官兒早已候在門口了。見著懷玉的一身打扮,門口一眾官兒們皆倒吸一口涼氣。當(dāng)即便有官員出列表忠心:“殿下怎可如此穿戴!若是鄭四海那廝詐降,他若突然發(fā)難,可怎生是好!殿下——”
他身后眾官兒齊聲附和:“殿下——”
懷玉冷眼看這說話的官兒。他一身周正的官服,只是身形前凸后平,想來是塞了護(hù)心鏡在懷內(nèi)了。懷玉一哂,又一揮手,東升牽來馬匹,懷玉翻身上馬。眾官員這才回過神來,紛紛上馬,緊跟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