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榮城
西疆。
舟車勞頓半個月,一行人終于到達(dá)西疆的榮城,城主一聽來人是朝廷派來的援軍,自然是立刻下城迎接。
“下官宋世德恭迎鎮(zhèn)西大元帥!”宋世德帶著一眾士兵紛紛跪下,恭恭敬敬迎接。
趙麒下馬,素來溫和的面上卻盡是冷意,“宋世德聽旨。”
宋世德心中一驚,連忙磕了頭,道,“臣接旨!”
“皇上口諭,榮城城主宋世德護(hù)城不利,險些叫廣羅敵軍奪下城池。念在多年來宋卿盡忠職守,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杖責(zé)八十以儆效尤!”
“謝皇上不殺之恩!”宋世德松了一口氣,他豈止是護(hù)城不利,榮城二十里外的屠蘇城就是因為他救援不及時叫敵軍攻破了城,屠蘇城主被殺,尸體被懸在城門口三日。當(dāng)時是廣羅敵軍偷襲,先是火攻,而后大軍一擁而上攻破城門。屠蘇城頃刻間被大火吞沒,百姓們紛紛外逃,這才叫城門失了守,此次一戰(zhàn),大韓丟失一座城池,傷亡慘重。
趙麒招手,身后立刻有兩名士兵上去架住宋世德,沒一會兒便傳來棍棒重?fù)羧怏w的聲音,整整八十下,每一聲都震得眾人心中發(fā)涼。
宋世德被帶了回來,衣衫內(nèi)滲出血跡,他跪在地上又道了聲,“多謝皇上不殺之恩。”
趙麒道,“八十軍棍是輕的,如若是落在敵軍手中,只怕生不如死。”又道,“誓死守住榮城,可明白了?”
宋世德連忙道,“下官明白!”
這一通下馬威震得榮城眾人心驚肉跳,不敢造次。趙麒又問及自己的住處,那宋世德見狀,連忙派人將趙麒送到逍遙侯府上,又送上許多金玉珠寶,各色珍玩,算是孝敬。
“這逍遙侯府可真是氣派!”賀祥云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須,嘖嘖稱道,“你看這雕梁畫棟好不精細(xì),嘖嘖,那邊的牡丹杜鵑也是仔細(xì)打理過的,開得那樣嬌艷,跟御花園里頭的是一模一樣。”
趙麒走在他身邊,聽他念叨,不由得笑了笑,道,“賀貴人在宮中正是得寵,皇上打賞下來的小玩意兒多了去了,怎么賀大人卻仿佛沒見過似的。”
賀祥云嘆了口氣,道,“唉,小女雖然是貴人,前些日子卻派人來信說是宮中無聊的緊。”又悄悄說道,“聽說皇上還不曾臨幸過哪個妃嬪,后宮去也沒去過,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難不成皇上是另有心儀之人了?我看皇上年紀(jì)小,說不定是喜歡上了哪家的姑娘,所以才看不上后宮的那些妃嬪。只可惜小女年紀(jì)輕輕嫁到宮中……唉,只希望皇上過些日子想開了,小女若是懷上龍種,這后宮中的日子便好過了。”
趙麒倒是不曾聽說過這些事情,其實從一開始他叮囑戶部幫皇上選妃,就是希望韓臻能有個子嗣后代。那時候,趙麒與韓臻正是針鋒相對的場面,韓臻漸漸脫離了掌控,趙麒心想若他能有子嗣,扶之上位倒也不失為鞏固自己地位的一個好法子。不過趙麒倒是沒想到,韓臻竟然瞧也不瞧那些妃嬪一眼,難怪這些日子來一直沒有動靜。
不過,如今種種跡象表明,韓臻對自己似乎不再心存殺意了,這件事倒是可以放下了。
趙麒道,“皇上還年輕,此事急不得。”
賀祥云又道,“此次廣羅來犯,我大韓損失慘重,如今平西大將軍重傷昏迷,生死未卜,皇上卻只給了三年時間……趙相,可有把握?”
趙麒卻勾唇一笑,眸色漸深,語氣中帶著些冷意,“廣羅小國膽敢犯我大韓國土,此仇不報,誓不為人。”呵,別說是戰(zhàn)場上殺他一個兩個將士,就算是提著□□攻入他廣羅,也要取了那狗皇帝的腦袋!
賀祥云欽佩地朝他點點頭,道,“能得趙相,真乃我大韓之幸也!”先前荊州私鹽案,趙麒天網(wǎng)恢恢拿下數(shù)十官員,不動聲色間風(fēng)云突變,直看得賀祥云呆愣不已,一時間自然是佩服得不得了。原本以為趙麒在官場上運(yùn)籌帷幄已是能人,更沒想到他放下功名利祿,為了天下蒼生竟棄筆從戎上了戰(zhàn)場!
“賀大人過譽(yù)了。”趙麒笑道,“這些時日舟車勞頓,賀大人與將士們先在侯府稍作休整,后天一早便趕往前線,與張翔大將軍會合。”
賀祥云道,“下官知曉。”
趙麒點點頭,不再說話。安排好賀祥云和手下一干將士的住處后,便前往自己的廂房休息去了。
這大半個月快馬加鞭,加上路途顛簸,活活磨破了大腿內(nèi)側(cè)的一層皮。這侯府內(nèi)外雖然名義上都是他的手下,趙麒卻信不過,上藥的事情還得自己來。
趙麒這時候尤其后悔沒有帶上幾個府里的丫頭下人,那藥粉沾在傷口上,火燒似的,又疼又癢,偏偏碰不得摸不得,只能咬著牙繼續(xù)上藥。
這時候忽然從房頂上跳下來一人,可不就是時常跟著趙麒的蒙面黑衣人么!
“大人,可要屬下幫您上藥?”密探道。
趙麒皺了皺眉頭,心想自己方才什么動作都被他看見了,不由得惱怒,“放肆。”
那密探連忙跪下,恭恭敬敬道,“屬下逾越了,請大人降罪。”
趙麒本想叫他下去領(lǐng)罰,又想起這是他在西疆唯一信得過的手下,便道,“罷了,你來。”說著將手中的藥粉和棉棒一并遞過去給他。
“是。”那密探接過藥,小心翼翼地蹲到他身前,專注的幫他上起藥。
相比較于自己因為疼痛難忍而猶豫不決的動作,這密探可就干脆利落多了,熟練地幫他上好了藥,又用紗布纏了幾圈,沒一會兒就解決好了。趙麒心道,才這么點小傷自己就束手無策,若是上了戰(zhàn)場,整日血淋淋的,自己還能熬多久?
“你時常受這樣的傷?”趙麒問。
那密探回答,“有時候碰上武功高強(qiáng)的,總是要受一些傷。”
趙麒點點頭,又問,“你武功相比較于本相身邊的暗衛(wèi)怎么樣?”
“差不多。”說差不多的意思就是好很多了。
趙麒整理好自己的衣衫,這才起身朝他說道,“往后由你負(fù)責(zé)本相的起居安全,可明白了?”
“屬下遵命。”
次日清晨,趙麒卻是被羅輕舟給攪醒了。
趙麒一睜眼,便看見羅輕舟趴在他的床頭一臉得意洋洋的笑容,“大人,數(shù)日不見可有想我?”
這羅輕舟先前因為趙麒中毒一事被禁了足,此時應(yīng)該在京城丞相府中才是,怎么會跑到西疆來了?
趙麒坐起身,套上外衣,這才問道,“怎么跑這兒來了?”
羅輕舟朝他嫵媚一笑,柔聲道,“自然是想大人了,夜不能寐,便巴巴地趕了過來~而且,我心想著,大人出這么遠(yuǎn)的門,身邊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肯定是不好過,所以就來了。”
“哦,難得你一片心意。”趙麒敷衍著,喚了門外的侍從伺候著洗臉漱口,也不再理他了。羅輕舟覺得無趣,便自己坐到一旁玩著桌子上的茶杯,來回翻弄。
“大人真是好生敷衍,竟然一絲驚喜都沒有。人家千里迢迢地跑到西疆,結(jié)果大人連看也不看我一眼……”羅輕舟滿含委屈地望著他,又道,“真是無情。”
趙麒又理了理袖口,輕笑道,“行了,一路上累了吧,快休息會兒吧。”
羅輕舟這才彎起眼睛,笑了起來,“大人心疼我了~”
“快滾吧。”趙麒依舊是沒看他,轉(zhuǎn)身去拿毛巾將手上的水擦了干凈。揮手將一旁伺候的侍從遣了出去,“戰(zhàn)場豈是兒戲,當(dāng)心丟了性命。”
“大人,”羅輕舟卻忽然伸出雙手,從趙麒身后將他抱住,卻不是往日的曖昧與勾引,帶著些繾綣的溫柔來。羅輕舟嘆了一口氣,將下巴擱在趙麒肩上,低聲問道,“大人可曾喜歡我?”
“你想聽什么答案。”趙麒問。
羅輕舟垂下眼眸,在他耳朵上咬了咬,磨了一會兒才道,“我想聽你說喜歡我。趙麒,我想聽你說,你喜歡我……”
趙麒稍稍側(cè)過頭,躲過他不安分的牙齒,道了句,“羅輕舟,你既然對我是別有所圖,就不該付出真心來。”
羅輕舟愣了一下,雙手如同被火燙傷了似的縮了回去,他一直往后退了好幾步,仿佛前面是什么洪水猛獸,“我沒有!”羅輕舟提高了聲音,迫切地為自己辯解道,“我沒有!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你……我接近你不過是為了,為了……”
他后面的話沒有說出口,趙麒卻已經(jīng)轉(zhuǎn)過身,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帶著叫人不敢直視的壓力。趙麒伸手撫上他的臉頰,動作輕緩溫柔。羅輕舟卻只覺得臉上像爬上了一條毒蛇,只需要輕輕一口,就能取了他的性命……
趙麒收緊了手指,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仰起頭直直地跌進(jìn)他深邃的眸子里。
“為了報仇?”趙麒問。
羅輕舟瞪大眼睛,顫聲道,“你,你一直派人監(jiān)視我?”
趙麒挑眉,淡淡說道,“否則你以為我會放心留你在府上。羅輕舟,既然想報仇,就該聰明一些,別露出這些馬腳來。”
羅輕舟不可置信般地看著他,沒想到這些時日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被他看在眼中。“你一直都不肯信我……”可知,我早已經(jīng)決心拋下一切,跟隨你。即便是往日仇怨也,早就不想管了……
“趙麒,我恨你……”羅輕舟咬了咬唇,道,“我恨你待我像對待一只狗那樣敷衍無情,也恨你三心二意身邊皆是良人!可是,我從來沒有想要害你的心思!我接近你不過是為了活下去,報仇雪恨……”
這倒是新鮮了,接近自己是為了活命?趙麒一笑,松開他的下巴,道,“倒是說來聽聽,怎么活命?”
羅輕舟伸手揉了揉自己的下巴,道,“我的兄長一直派殺手追殺我,你的身邊高手如云,保護(hù)我當(dāng)然是輕而易舉的小事。”
趙麒挑了挑眉,“哦?高手如云?本相怎么記著第一次便被你敲暈擄走了。”
羅輕舟望了他一眼,道,“我又什么都沒做……”又道,“他們哪敢壞了你的好事。”羅輕舟倒是真的什么都沒做,做了什么的自然是趙麒。
趙麒當(dāng)然沒有繼續(xù)這個話題,也沒說相不相信,他還是頭一次聽說有人接近他是為了他身邊的暗衛(wèi)。“所以你就爬上我的床,為了躲那些殺手?”趙麒可能永遠(yuǎn)也不會理解,一個男人為了活命竟然爬到另一個男人的床上,以色侍人。
羅輕舟自然聽出他言語間的諷刺嘲笑,他早就習(xí)慣了趙麒的冷言冷語,自然不會在意,彎唇笑道,“我早就說過了,總有一日要親手報這一箭之仇。”他伸手撫上自己的胸口,在這層衣物下面是一道猙獰的疤痕,靠近心臟的位置,也曾經(jīng)險些要了他的命。羅輕舟輕笑起來,卻帶著決絕的冷意,“在此之前,我絕不能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