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越受的傷并不算太嚴(yán)重，畢竟是在繁華的鬧市區(qū)，司機(jī)的車速不會太快，但主要是霧茫茫出現(xiàn)得太過突然，又是闖了紅燈，這才會撞上沖過來一把將她推開的程越的。
    司機(jī)下車時腳都有些打顫，簡直就是無妄之災(zāi)，待看清楚程越的傷勢后，他的心才稍微安定了一點(diǎn)兒。
    安定下來之后，司機(jī)又忍不住發(fā)惱騷，今天可真是嗶了狗了，情侶吵架，女的非要作死跑到大街上闖紅燈，男的非要秀一把勇救愛侶的深情，這沒把他們兩個作男作女撞死都算是他們上輩子燒了高香了，真要多虧他車速不快。
    急診室外，霧茫茫彷徨而茫然地坐在椅子上，寒意從她的背心處一股一股地冒出來，讓她忍不住顫抖。
    “他沒什么事，茫茫。”路隨走過去，手輕輕按在霧茫茫的肩上。
    霧茫茫卻仿佛觸電一般地跳了起來，往后退了一大步，撇開頭不愿看見路隨。
    路隨實(shí)在是高估了霧茫茫的精神狀態(tài)。
    她雖然下意識地在程越倒地的時候抱住了他，可是這個人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情，或者這個人正在做什么，在她腦子里并沒有特別的印象。
    現(xiàn)在霧茫茫的腦子就像炸了鍋一般，充斥著刺耳的剎車聲，吵吵嚷嚷的議論聲，“完了完了”的救護(hù)車警報(bào)聲……
    霧茫茫只覺得頭痛欲裂，她將手撐在墻上，緩緩地滑坐到椅子上，雙手抱著頭，一遍又一遍地暗示自己，剛才發(fā)生的事情都不是真的，全都是演戲，她只要睡一覺起來，一切就都過去了。
    可是另一個聲音又在告訴她，別再逃避了，這就是真的，程越回來了。
    而路隨肯定也會知道過去發(fā)生在她身上的所有事情。
    他雖然知道她進(jìn)過精神病院，可是他并不會清楚的知道當(dāng)初的她有多瘋狂，多可怕。
    他也不會知道當(dāng)初她多么卑微、怯懦地在機(jī)場給程越跪下，讓他不要拋棄她。
    其實(shí)她并不那么美好，沒有她表現(xiàn)出來的那么優(yōu)秀，她只是一個被很多人都嫌棄都拋棄過的人。
    而總有一天，他也會醒悟過來，那樣優(yōu)秀的他，她根本配上，他還會有其他更好的追求。
    霧茫茫抱著頭絕望地想著，原來她一直都是在騙自己，可么可憐，又多么懦弱的自欺欺人，她噩夢的那些事情原來都曾經(jīng)真實(shí)的發(fā)生過。
    霧茫茫此刻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怨自艾，而她并不知道她這種狀態(tài)會給路隨一種什么信號。
    初戀男友回來了，初戀男友為了救她而躺在醫(yī)院里，在她的眼里就再也看不到其他任何人了。
    連自己的碰觸都無法再忍受了？
    路隨當(dāng)然知道程越是誰，也知道程越是霧茫茫的心結(jié)，知道霧茫茫過去的種種都和這個男人有關(guān)。
    只是路隨沒有料到的是，九年后的今天程越對霧茫茫的影響力會依然如此之大，僅僅是見了一面，就讓她徹底崩潰。
    “霧茫茫，你看看你現(xiàn)在是什么樣子？”路隨是個強(qiáng)勢的人，最近他雖然已經(jīng)盡量委婉，但他并不是沒有情緒的人，“就為了個程越，你……”
    霧茫茫被路隨強(qiáng)行掰正肩膀看著他。
    霧茫茫看著路隨的眼睛，里面的怒意、失望，她一眼就讀了出來。
    聽到程越兩個字時，霧茫茫腦袋里的那個聲音立即就尖叫了起來：看吧，路隨都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霧茫茫突然就感覺自己無法呼吸了。
    周圍的世界在那一瞬間就安靜了下來，她看不見、聽不見，手心里全是汗。
    霧茫茫顫栗不穩(wěn)地站起身，跌跌撞撞地推開路隨，脖子像被人掐住了一般，窒息得令人痛不欲生。
    霧茫茫跑到洗手間，幾乎連胃液都吐了出來，只覺得自己又臟又臭。
    之后的鏡頭就像電影一般快過，霧茫茫稍微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躺在了路宅自己的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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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可能是驚恐焦慮癥。”吳用在電話里聽完路隨的描述后道，“不過我還不敢肯定，我現(xiàn)在過去找你們。”
    路隨放下電話，轉(zhuǎn)過頭問安妮道：“茫茫睡了嗎？”
    安妮點(diǎn)了點(diǎn)頭。
    路隨站起身往樓上走，他推開霧茫茫臥室的門，并沒有在床上看到她，四周找了一圈也都不見蹤影。
    安妮在路隨后面緊張地道：“我發(fā)誓，我真的看見小姐睡著了才下樓的。”
    “讓老彼得將監(jiān)控調(diào)出來。”路隨道。
    監(jiān)控顯示霧茫茫并沒有走出房門，路隨垂下眼皮，直接走進(jìn)了霧茫茫的衣帽間。
    拉開衣櫥的門，霧茫茫果然就縮在角落上，光線射入的時候，她反射性地用手擋了擋眼睛。
    “霧茫茫。”路隨一把將衣櫥的門拉得更開。
    強(qiáng)勢的人通常有個弱點(diǎn)，那就是見不得遇事就躲起來的孬種，路隨平時什么事情都可以依著霧茫茫，但今天這件事不行。
    所以他毫不留情地將霧茫茫從她覺得安全的黑暗的角落里拉了出來。
    霧茫茫赤著腳、蓬頭垢面地站在路隨的面前，被他拉到落地鏡子前，“你看看你現(xiàn)在的樣子，茫茫，你現(xiàn)在是二十七歲，不是十七歲了。”
    霧茫茫現(xiàn)在最厭惡的就是自己的樣子，她流著淚墊著腳捂住路隨的嘴巴，哭著道：“別說話，別說話。”
    路隨看著霧茫茫，真的是怒其不爭，他將她摟在懷里，摸著她的頭發(fā)道：“茫茫，別害怕，什么事情我都會陪著你，不管你做什么決定，我都會依著你。你現(xiàn)在生病了，我們?nèi)タ瘁t(yī)生好不好？”
    霧茫茫聞言再次出現(xiàn)了心悸、出汗、難以呼吸的情況，她艱難地喘著氣，猛力地甩著頭，“我沒有病，我沒有病，我不要去精神病院，我不要去精神病院……”
    其實(shí)霧茫茫現(xiàn)在根本就分不清過去和現(xiàn)在，她的大腦已經(jīng)無法再正常處理的她的情緒。
    吳用趕到路宅的時候，也沒有辦法和霧茫茫溝通，只能先給她打了一針，又開了一個星期劑量的藥給路隨。
    路隨對著吳用道：“她剛才又吐了一次。”
    吳用點(diǎn)了點(diǎn)頭，“我給她先開一個星期劑量的藥，等她的情緒穩(wěn)定下來，再做治療。”
    路隨點(diǎn)了點(diǎn)頭。
    吳用還是有些不放心霧茫茫，下樓時低聲對路隨道：“茫茫現(xiàn)在很脆弱，你對她多點(diǎn)兒耐性，她一定會好起來的，她現(xiàn)在最需要的就是你的安慰。”
    路隨靜靜地看了吳用一會兒，沒有說話。
    有人說過：明天，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第二天，霧茫茫一睜開眼睛就轉(zhuǎn)頭看了看窗外，天氣很好，可以預(yù)見等一會兒一定是晴空萬里，陽光燦爛。
    冬日的陽光總是讓人心情格外愉快。
    難得路隨這個點(diǎn)兒了居然還在睡覺，霧茫茫輕輕搖了搖他的手臂，“起床啦，脂肪肝大叔。”
    路隨的睫毛動了動，很快就睜開了眼睛。
    “快起來，我們該去跑步了。”霧茫茫說完就翻身下了床，按動遙控器，將半開的窗簾徹底打開。
    路隨用雙臂撐起身體，看著霧茫茫思索了片刻，“今天不去跑步了，吃過早飯我們一起去醫(yī)院。”
    霧茫茫回過頭有些茫然地道：“為什么要去醫(yī)院？誰生病了嗎？”
    路隨靜了片刻，然后無奈地輕嘆了一聲，“程越在醫(yī)院。”
    “程越是誰啊？”霧茫茫笑著問。
    沒有人會毫無緣由地失憶，霧茫茫的表現(xiàn)只會令路隨更擔(dān)心，他閉了閉眼睛，重新睜開之后道：“茫茫，不要逃避事實(shí)，沒有什么坎兒是過不去的，端看你愿不愿意去面對。”
    霧茫茫終于收起了臉上的笑容，轉(zhuǎn)過身不去看路隨，“我沒有逃避事實(shí)，你在說什么我完全聽不懂。”
    路隨從床側(cè)的抽屜里將吳用開的藥拿出來遞給霧茫茫，“吳用給你開的藥。”
    霧茫茫往后退開一大步，搖著頭道：“我不吃藥，我很好，我自己能調(diào)節(jié)過來，我以前可以，現(xiàn)在也可以的。”
    “我相信你。”路隨走到霧茫茫的面前，將那板藥塞到霧茫茫的手里，“但是你現(xiàn)在需要幫助。”
    霧茫茫的眼淚再次流了出來，她的手輕輕顫著，她想她的過去終將成為她一生的噩夢。
    路隨自然是喜歡她的，可是誰也沒有辦法接受一個有精神病的女朋友。
    就像當(dāng)初她的爸爸媽媽，因?yàn)椴荒芙邮芩牟。詫⑺h(yuǎn)遠(yuǎn)地送到精神病院，恨不能將她的存在抹去。
    霧茫茫將藥從錫箔紙里掰出來，她不停地擦眼淚，不想哭的，不想顯得軟弱無能，她將藥片放入嘴里，從路隨手里接過水杯，她是那么想握著路隨的手，求他不要把她送走。
    可是二十七歲的霧茫茫已經(jīng)知道，當(dāng)一個人要離開的時候，即使你在他的面前下跪、跳樓，他也會毫不留情地轉(zhuǎn)身的。
    “我會好好吃藥的。”霧茫茫低著頭道。
    路隨輕輕揉了揉霧茫茫的頭發(fā)，在她額頭親了親，“我去洗漱。”
    “嗯。”霧茫茫低頭應(yīng)了一聲，路隨走到衛(wèi)生間門口，轉(zhuǎn)身關(guān)門時，卻見霧茫茫將那一板剩下的六顆藥全部掰了出來，正一把往嘴里送。
    路隨疾步?jīng)_了過去，一把捏住霧茫茫的臉頰，“吐出來！”
    “對不起，我只是想快點(diǎn)兒好起來。”霧茫茫被路隨的眼神給嚇得哭了出來。
    她是病了，但不是傻了，霧茫茫能清楚地察覺到路隨態(tài)度里的不耐。
    她比誰都想快點(diǎn)兒把自己從這團(tuán)亂麻里解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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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鈴還須系鈴人。
    霧茫茫吃過早飯，就被路隨送到了醫(yī)院。
    “要我陪你進(jìn)去嗎？”路隨問。
    “不用。”霧茫茫安靜地道，她現(xiàn)在的情緒已經(jīng)比昨天好了太多，至少可以正常思考和交流了。
    霧茫茫站在病房門口，這一次她才看清楚了暌違九年之后的程越。
    他的膚色很白，就像書上寫的魏晉名士的那種風(fēng)流傅粉之白。
    而他的姿態(tài)如同多年前一模一樣，是蒼松那樣的挺直，即使坐著，也讓人覺得挺秀峻拔。
    而閱歷也賦予了他一個男人最大的魅力。
    霧茫茫心想，這樣的程越在國外，一定也是深得女孩子喜歡的。
    “你來了。”程越對霧茫茫笑了笑。
    霧茫茫點(diǎn)了點(diǎn)頭，程越的母親此刻已經(jīng)站了起來，“茫茫，快過來坐。”
    霧茫茫是見過程越的母親的，那些年她在程家吃過很多次飯，程媽媽做的飯菜特別香，是那種霧茫茫喜歡的媽媽的味道。
    “伯母，好久不見。”霧茫茫淡淡地笑了笑。
    “坐啊，你們聊，我去打開水給你泡杯茶。”程母一邊說一邊往外走，還不忘將病房門掩起來。
    “你還好嗎？”程越問霧茫茫。
    “抱歉，昨天嚇到了你吧？”霧茫茫道。
    程越?jīng)]有被嚇到，但的確被驚到了，他幻想過無數(shù)次和霧茫茫再次相見的情形。
    她或許客氣地問好，或許冷漠以對，或許視若不見，甚至可能跑上來對著他拳打腳踢，但程越從沒想過霧茫茫見到他時反應(yīng)會那樣激烈。
    程越想起來就覺得既心痛，又開心。
    心痛茫茫被他傷得那么重，又開心她心里還記著他，甚至還喜歡著他。
    程越和霧茫茫相處了六年，他當(dāng)然清楚霧茫茫對他的愛有多真誠而熱烈，所以他才會有那么大的勇氣離開她，因?yàn)樗溃瑢硭麄円欢〞谝黄稹?br/>     程越伸出沒有骨折的右手輕輕覆在霧茫茫的手背上，輕聲道：“茫茫，我回來了，這一次我再也不會離開了。”
    霧茫茫看著程越的右手，沒說話。
    他的手上還有當(dāng)年受傷時留下的傷痕，雖然已經(jīng)很淡了，可是依然看得見。
    “我在美國走出去機(jī)場的時候就后悔了，茫茫。”程越道。
    他后悔得發(fā)瘋，他害怕自己將霧茫茫傷得太重，可是他當(dāng)時甚至沒有錢買一張返程機(jī)票。
    亦或者，他也知道，即使他回去了，也是無濟(jì)于事的，他和霧茫茫的未來依然又邁不過去的坎兒。
    “我給你打了電話，你沒接。我給你寫了很多封郵件，你也沒有回，我給你q/q留言，你也沒有回，我知道你是真的生我的氣了。對不起，茫茫。”程越道。
    霧茫茫回望著程越，那些電話、那些電郵、那些留言，她都沒有收到，因?yàn)樗?dāng)時已經(jīng)崩潰了，再后來，她就將那段回憶當(dāng)做電影塵封在了光碟里。
    “你還能原諒我嗎，茫茫？”程越輕輕地摩挲著霧茫茫的手背，她的手指上沒有戒指，也沒有戒指印，“茫茫，我曾經(jīng)對你許下的諾言，你能允許我繼續(xù)完成嗎？”
    霧茫茫看著程越，這是她曾經(jīng)最愛最愛的人，一直藏在心底的人，他依然完美無缺。
    而只要他說，她就再次相信了他的話。
    因?yàn)樗浅淘桨。∷齼A心愛過的人，絕不會差。
    程越?jīng)]有等待霧茫茫的回答，在九年之后，他已經(jīng)是一個成熟男性了，在霧茫茫回答之前，他必須給予足夠的籌碼。
    “這些年，我從來沒有過其他任何女人。在我的心里，一直都只有你，一直都只有你和我的將來。”程越道。
    他的右手用盡全力地去握住霧茫茫的手，可是力道依然十分輕微。
    霧茫茫的眼淚幾乎灼傷了她自己的手背，“我配不上你。”霧茫茫輕輕地將手從程越的手心里抽出。
    程越又笑了笑，這一次他的笑比哭還難看，“我知道就這樣回來，你肯定不會原諒我的。但是我會讓你看到我的決心的，茫茫。”
    “你從來不會配不上我，一直都是我在感謝老天，讓我遇到了你，又慷慨地讓我得到了你的愛。”程越道。
    霧茫茫倉皇地站起身，“抱歉，我不是來聽這個的，我是來感謝你昨天救了我的。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了男朋友，我們很好。”
    程越?jīng)]有說話，只是目送著霧茫茫轉(zhuǎn)身離開。
    霧茫茫剛拉開門就看到了來不及回避的程母。
    程母的臉上有尷尬也有擔(dān)憂，她跟在霧茫茫身后道：“茫茫，我們能不能談一談？”
    五分鐘后，霧茫茫和程母就坐在了醫(yī)院的花園里。
    “這么多年不見，你變得越來越漂亮了。”程慧云道。
    細(xì)心的你大概已經(jīng)看出來了，程越隨母姓，他的父親在他還沒出生的時候就拋棄了他的媽媽，程越是他母親一手帶大的，為了他，程慧云從沒有考慮過再婚的事情。
    “謝謝。”霧茫茫實(shí)在不知如何回應(yīng)程慧云。
    “我看到你的男朋友了，很優(yōu)秀的人。”程慧云又道。
    霧茫茫沒再說話。
    程慧云接著道：“程越這孩子，一向?qū)⑿乃疾氐煤苌睿f不出口的話，我這個做媽媽的很想替他說一說。”程母開門見山地道。
    霧茫茫點(diǎn)了點(diǎn)頭。
    “程越當(dāng)初離開你，是我求他的，是我這個做媽媽的用刀比著脖子逼他離開的。”程慧云道。
    “我是做媽媽的人，我心痛他為了你倍受你父母的侮辱，為了你在你們家門口站了一天一夜，淋了一場大雨還得了肺炎。我那么求他，他都不肯走。他說他對你承諾過，他說你是這個世界上最美好的最精致的瓷器，碰一下就碎了，他怕他失去你就再也補(bǔ)不回來。”
    霧茫茫的眼淚立即就流了出來。
    這句話，在他們熱戀如火的時候，程越就對霧茫茫說過，當(dāng)時她還笑著說，讓他不用害怕，只要有他在，她就不會碎掉。
    她說她沒有那么嬌氣，又玩笑說，如果他害怕，將來她上大學(xué)就專修瓷器修復(fù)。
    往事歷歷在目，那樣甜蜜的話，如今聽來卻觸“耳”驚心。
    “我不能看著我驕傲的兒子這樣活著，我也不能看著他放棄自己的理想。只要你在他身邊，他就永遠(yuǎn)飛不起來。”程慧云道。
    她有些激動，伸手抹眼淚，霧茫茫無言地講手帕遞了過去。
    “謝謝。”程慧云擦了擦眼淚，“可是茫茫，我后悔了，我現(xiàn)在無比后悔。”
    霧茫茫不懂程慧云的后悔，但是她已經(jīng)長大了，成熟得足夠理解當(dāng)初程慧云的選擇。
    “伯母，你別難過，我能理解你當(dāng)初的想法。”霧茫茫輕輕握了握程慧云的手。
    “你不了解。”程慧云搖搖頭，“程越從離開你的那一天起，就再也沒有快樂過。你可能不知道，他大學(xué)畢業(yè)之前曾經(jīng)匯過來一次。他當(dāng)時在美國拿到了一個很好的企業(yè)的offer，他想回來向你求婚。”
    “我是真心替你們高興。但是那天，程越興沖沖的去找你，回家時卻很難過。他說你有了新的男朋友，你們關(guān)系很好，又說他配不上你，難怪你不曾回應(yīng)過他任何的消息。”
    霧茫茫靜靜地聽著，上大學(xué)的時候她的確交往過幾任男朋友的，只是她沒想到程越居然回來過。
    “后來呢？”霧茫茫問。
    后來程越就放棄了么？
    程慧云道：“后來？后來第二天程越就出了車禍。”
    霧茫茫猛地睜大了眼睛。
    “他昏迷了兩個多月，醒來后做了三年復(fù)健，才能像現(xiàn)在這樣正常說話、正常走路、正常生活。在那么難的日子里，他從來沒有放棄過，他雖然什么都沒說，但是我知道，他都是為了你。他的錢包里一直放著你的照片，每次他痛苦得想要放棄的時候，就會把你的照片拿出來摩挲。”
    “我當(dāng)時恨極了你，可是又感激你，沒有你，程越肯定再也站不起來。”程慧云的眼淚一流再流。
    “他不肯讓我去找你，他說你看到他當(dāng)時那個模樣，一定會同情他，回到他的身邊，但是他不愿意。后來程越終于恢復(fù)了，他回美國完成了學(xué)業(yè)，現(xiàn)在也有了他自己的事業(yè)。所以他回來了。”程慧云看著霧茫茫的眼睛道：“茫茫，你能不能再給程越一個機(jī)會？”